书城传记我的父亲邓小平:戎马生涯
2553200000017

第17章 瑞金与中央苏区

1931年7月中旬,父亲和阿金两人由上海上船,到广东汕头上岸,找到了交通站,即由交通站派一广东同志带路,径直北上,经广东边界大埔,顺利地进入福建的永定,这里已经进入中央苏区的地界。然后,他们再向西北经上杭、汀州(长汀),最后向西,跨过闽赣边界,到达江西的瑞金。

这时已是1931年8月间。

瑞金,是中央革命根据地的中心。

1927年8月南昌起义失败后,9月,毛泽东在湖南领导了秋收起义。

秋收起义后,毛泽东认为,目前攻打中心城市不可能取得胜利,应把部队转移到敌人统治力量比较薄弱的农村中去,保存力量,继续坚持斗争,以发展革命力量,并决定向湘赣边界的山区进军,在湘赣交界之处的井冈山建立革命根据地。

毛泽东提出,共产党和军队要把开展武装斗争、深入土地革命和建立革命根据地三项任务结合起来。而井冈山地处江西、湘南之间,远离敌人中心城市,且山势险要,易于攻守。这个地区曾受第一次国内革命战争的影响,地方群众基础较好,还有中共的地方组织和地方群众武装,最宜作为革命根据地。

井冈山革命根据地的开创,点燃了“工农武装割据”的星星之火,成为武装夺取政权的一个伟大转变的起点。

1927年底到1928年,由朱德率领的南昌起义部队,广州起义部队和彭德怀率领的平江起义部队相继到达井冈山地区,与毛泽东率领的秋收起义部队会师,成功地在井冈山开辟了一片革命的区域,并建立了红色革命政权。

1928年4月,毛泽东、朱德、陈毅等经中央批准,决定建立中国工农红军第四军,即红四军,朱德任军长,毛泽东任党代表,陈毅任政治部主任,全军下辖三个师九个团,共一万余人。

井冈山革命根据地的创立和发展,引起了蒋介石的极大恐慌。1928年底,敌人成立了湘赣两省“剿匪”总部,纠集了二十五个团,约二万余人的兵力,分五路向井冈山猛扑。

为了打破敌人的“会剿”,1929年1月,在毛泽东、朱德率领下,红四军三千六百人的主力开始向赣南转移,留彭德怀率红五军等留守井冈山。

2月,红四军攻占赣东南的宁都,此后由于蒋桂战争爆发,蒋介石将湘粤赣三省军队抽调到武汉地区,闽赣境内空虚。乘此机会,红四军先进闽西,再转赣南,连克闽西长汀,赣南瑞金、于都、兴国、宁都等县。到了6月,红四军在赣南、闽西边境进行游击战,同时发动群众,开展土地革命,扩大红军和地方武装,相继建立了十多个县的红色政权。

1930年,红四军打退了敌人的“会剿”,排除了“左”倾冒险主义的干扰,又打通了赣、闽、粤三省红色区域的联系,解放了赣南大片土地,建立苏维埃和土地革命等各项工作蓬勃开展。1930年初,闽西革命根据地已扩大为拥有八十五万人口、纵横数百里的广大地区。八十万农民在土地革命中分到了土地,各县普遍建立了苏维埃红色政权。

1930年6月,根据中央的指示精神,红四军前委将红四军、红六军等部队整编,成立红军第一军团,总指挥朱德,政治委员毛泽东。

在一年半的时间里,红军在赣南、闽西开辟了新的根据地,形成了比较巩固的中央革命根据地,又称中央苏区。

1930年10月,蒋介石与阎锡山、冯玉祥的中原大战结束后,蒋介石掉转头来,集中兵力,“围剿”他的心腹之患,红军。国民党军十万部队,于11月间开始向我中央苏区进行第一次“围剿”。

毛泽东、朱德采取了机智灵活的战略战术,先是诱敌深入,而后中间突破,接着各个击破,到12月30日,全歼敌军九千余人,活捉敌前线总指挥张辉瓒,取得了第一次反“围剿”的胜利。

蒋介石经此惨败,并未罢休,狂妄地叫嚣要“三个月内消灭共军”。1931年2月,蒋介石令何应钦带队,调军二十万,对中央苏区发动第二次“围剿”。

毛泽东制定了集中兵力,先打弱敌,在运动战中各个歼灭敌人的作战方针,红军三万余人,经过十五天的激战,横扫七百余里,打了五个胜仗,缴枪二万余枝,痛快淋漓地粉碎了蒋介石的第二次“围剿”。

蒋介石闻讯气急败坏,立即又于1931年7月,集中三十万兵力,亲任总司令,还带着德国的、日本的和英国的军事顾问,坐镇江西省会南昌,向中央苏区发起第三次“围剿”。

针对这一严峻的形势,毛泽东提出“避敌主力,打其虚弱”的作战方针。采用盘旋式打圈子的方式歼灭敌人有生力量,声东击西,巧妙回旋,使得敌人不知红军主力何在,成天疲于奔命地追跑,却又屡遭红军主力和地方武装的袭击。经三个月的时间,敌军最后撤退,而我军则歼敌三万余人,缴枪二万余枝。

蒋介石亲自出马督阵指挥的第三次“围剿”,就这么的失败了。

经过三次反“围剿”的胜利,赣南、闽西及周围革命根据地连成了一片,形成包括二十一个县,二百五十万人口的中央苏区。

蒋介石不顾民心,不顾国耻,“先安内,后攘外”的如意算盘,在坚不可摧的红军面前,彻底破产。

父亲到达江西瑞金是1931年8月,其时正是红军主力反击敌人第三次“围剿”的时刻。

瑞金是中央苏区的后方,父亲到那里后,发现瑞金县的党政领导权,已被反革命分子篡夺,许多革命干部和革命群众被杀害,仅瑞金县城对面的一个山上就有百余人被杀害,群众情绪很大,干部情绪低落,全县面貌死气沉沉。这时,在红军工作的谢唯俊正在瑞金,由上海党中央派到中央苏区工作的余泽鸿也到了瑞金。当时他们与上级还没有建立联系,他们和邓小平一起商议,推举邓小平担任瑞金县委书记。

在担任瑞金县委书记后,邓小平和谢唯俊、余泽鸿二人,首先迅速地惩办了反革命分子,为被冤屈的革命干部平了反,然后召开了县的苏维埃代表大会,建立了红色革命政权,并着手发动群众。不久,瑞金的干部和群众的积极性发挥起来了,特别是大多数本地的农民干部情绪很高。有了大批的群众和与群众有着密切联系的本地干部的支持,全县局面大为改观。

在第三次“围剿”被粉碎后,中华苏维埃的政权中心迁到瑞金,瑞金由此成为享誉全国的“红都”。

为了庆祝第三次反“围剿”的辉煌胜利,“红都”瑞金召开了五万人的盛大祝捷大会。父亲说过,由于当时条件十分艰苦,没有扩音设备,因此大会分设在四五个会场。父亲是大会的主持人,他曾陪同毛泽东到各个会场讲话。

那种庆祝胜利的场面,真是红旗标语如海,口号欢呼鼎沸,整个瑞金一片革命热情高涨。

有了在广西革命根据地开展地方工作的经验,使得父亲在瑞金的工作进行得得心应手,十分顺利。

对于在瑞金的这一段经历,时间虽短,父亲却常常提起。1992年的一天,我们全家在吃饭,我弟弟六岁的儿子小弟饿极了,吃得狼吞虎咽的。看着小孙子这么能吃的样子,爷爷笑了,他说:“我们在瑞金工作的时候,搞土地革命,制定分地的政策。有人说小孩子不应该分地,我就对他们讲,四川俗话说,三岁小子,吃死老子!小孩子吃得也不少呀,因此也应该分地。后来他们接受了我的意见。你们看,小弟不就是三岁小子,吃死老子!”我们都笑了,我对父亲说:“应该是六岁小子,吃死爷爷!”

父亲肚子里的故事一定还有很多,很多,就是他太不爱讲述自己的过去了。如果他能像这次这样多讲点儿,我就可以“多捞点稻草”了,这本书也就可以更加生动一些了!

父亲在瑞金担任县委书记不到一年的时间。1932年5月,江西省委书记李富春,将邓小平调离瑞金,到瑞金以南的会昌担任县委书记。

1972年秋天,父亲因“文化大革命”的冲击被打倒后谪居江西时,他和母亲二人曾获准在江西境内“调查研究”。他们从南昌南下,先到井冈山,凭吊了井冈山革命根据地的革命遗址,后向东南,到瑞金、会昌、寻乌等地。这次到瑞金,离他在瑞金当县委书记,已时隔四十春秋有一之久。虽然他当时,还是全国第二号最大的“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还未复出工作,但江西老革命根据地的干部和群众给予了他热情的接待。瑞金县的同志对他说:“你是我们瑞金的老县委书记!”这句话曾令父亲感动不已。在他蒙冤遭受打击的时候,老区人民还惦念着他。

在中央苏区进行第三次反“围剿”的时候,王明的“左”倾冒险主义逐步推行到中央苏区和其他各革命根据地。

1931年6月,“左”倾错误统治的党中央给红军及各地方党组织发出训令,说由于反动统治的政治危机继续增长,革命力量逐渐发展,当前党的紧急任务是力争在一省或数省的胜利,实现湘、鄂、赣三省打成一片的苏区。这个训令,就是要红军不顾现实状况地去攻击比我们力量强大得多的敌军,把整个的湖南、湖北和江西都变成苏区。

九·一八事变后,党中央又错误地决定,革命时机正在全中国成熟,争取革命在一省或数省首先胜利的前途在望,红军要不给敌人喘息机会,集中力量追击敌人退却部队,取得一两个中心的或次要的城市。王明中央还气势汹汹地指出,党内两条路线斗争的加深与组织上的巩固,是实现上述任务的必要前提,目前主要危险还是右倾机会主义。

为了推行“左”倾冒险主义,犯有“左”倾错误的领导者在组织上发展了宗派主义。对于那些对“左”倾政策怀疑、不满或不积极拥护和不坚决执行的人,一律扣上“右倾机会主义”、“富农路线”、“调和路线”、“两面派”等大帽子,并对这些同志在组织上和人身上进行“残酷斗争”、“无情打击”,甚至使用对敌人的斗争方式来进行党内斗争。

1931年4月,上海的党中央派出中共中央代表团到达中央苏区。中央代表一到中央苏区,就像太上皇一样发号施令,横加指责。他们劈头就指责,红一方面军的前委和中央苏区犯了许多严重错误!“最严重”的错误是:缺乏明确的阶级斗争路线与充分的群众工作。在巩固革命根据地、红军、土地、党政关系、工人运动等问题上,中央都对中央苏区和中央红军加以斥责。

1931年11月,在江西瑞金召开了中国共产党中央苏区第一次代表大会,会议在中央代表团的把持下,“完全同意”了中共中央对中央苏区工作的“批评”。会议指责中央苏区在根据地、红军、土地、政权、工会运动、反帝运动、共产党与共青团、肃清一切反动派的斗争方面犯有“错误和缺点”,指责毛泽东制定的土地革命路线是“富农路线”,犯了“向地主豪绅及富农让步的右倾机会主义错误”,指责毛泽东不去建立真正的工农红军,认为红军还没有脱离“游击主义的传统”,攻击中央苏区的肃反工作“有很大的错误”,致使“群众没有发动”,“反革命组织满布于苏区”。会议还十分错误地要求在党内开展两条路线的斗争,“集中火力,反对党内目前的主要危险——右倾”。在红军的问题上,会议强调必须“建筑在大规模的作战基础上”。会议最终排斥了毛泽东等在中央苏区对党和红军工作的正确领导。

与此同时,1931年11月,在瑞金召开了中华工农苏维埃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会上选举毛泽东为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临时中央政府主席,项英、张国焘为副主席。

本来,这是一次群英聚会、庆祝胜利的盛会,但在中央代表团的主持下,这次会议以错误的“阶级路线”为原则,规定地主“没有分配任何土地的权利”,富农“可以分得较坏的劳动份地”等等过“左”的经济政策和劳动政策。“左”的高压气氛,使这次大会蒙上了一层不可名状的阴影。

父亲参加了这次大会,在会上他认识了许多苏区的同志,其中就包括著名的铁路工人出身的红军将领“王胡子”王震。

父亲还说过,在这之前的一次大会上,他曾远远地看见了李明瑞。生死与共的老战友相见,本应令人十分高兴和激动,但是,父亲知道中央对自己的不悦,又鉴于那时的“左”的气氛,为了不影响李明瑞,父亲竟然没有上前去与李明瑞打招呼。他们二人,只是远远地相望了一下。这,也是父亲与李明瑞见的最后一面,后来,李明瑞终于没有逃脱“左”的魔掌,含冤被杀。

一系列“左”倾错误政策的制定,给中央苏区的各项工作带来了极大的危害性。而这些错误的决定,从一开始,便遭到了毛泽东等人的抵制。

从此,中央苏区的广大红军指战员和根据地的广大干部群众,一方面要面对敌人的强大军事进攻,另一方面又要与“左”倾错误路线相抗争。

中央苏区和中央红军的命运,经受了一系列险象环生的重大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