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告诉我:“那是在甘肃庆阳一带,你爸爸得了伤寒,非常厉害。他已经是昏迷不醒了,什么东西都没法吃,吃一点东西就会把肠子戳破,只好煮点米汤喂他。正好那时候张学良和我们搞统战,派他的副官来慰问红军,送来两车慰问品,有吃的,还有香烟和一些其他物资。其中有一些罐装的炼乳,聂伯伯(聂荣臻)决定,把这些炼乳全部给小平。全靠这些牛奶,救了你爸爸的命。我们这些抽烟的人,见到有好烟,就几个人轮流抽一根。我们在烟上面划上道道,大家看着,谁多抽了都不行。那是双十二事变以前。”
萧克老将军在我去采访他时告诉我:“我和你爸爸是1931年在中央苏区党代表大会后认识的,我们两个人都会刻蜡板,所以很快就熟了。我们喜欢在一起讲笑话,你爸爸还开我的玩笑,说我连上海都没到过!1936年11月、12月间,我们的部队走在一块儿,听说你爸爸病了,我就去看他。那时候他病得很重,用担架抬着他,不省人事,很危险。”
父亲自己也说,那次他病得很重,差点死掉了。西安事变爆发,他在昏迷中隐隐约约听到几句,就又昏迷过去了。他说他一生得过两次伤寒,一次是在法国,一次是这一次,两次都差点死掉了。
西安事变爆发后,我红军主力于12月底先南下至甘肃庆阳地区,再进至西安以北的三原一带。
梁必业将军记得,一军团于1937年1月8日进至东里堡,2月22日到达甘肃宫河镇一带,军团政治部驻王家楼。
为了进一步开赴抗日战场作好准备,红军开展了较为集中的军政训练。
1937年1月,因朱瑞调往红二方面军任政治部主任,邓小平接替朱瑞任一军团政治部主任。
父亲身为一军团政治部主任,主管一军团的政训工作。
军团政治部办了政训班,军团直属机关的干部在这个学习班里,有计划地学习马克思主义哲学、政治经济学和社会发展史。
梁必业将军对那段生活记忆犹新,他说:“我们进行军事和政治训练,学习中央瓦窑堡会议决议,学习统一战线的方针政策。学员们每天早上起来出操、跑步,学军事、武器、运动战,还搞比武活动。政治课是小平同志给我们讲。他每天早晨起来看书、备课。他备课的时候,不让我们吵。他给我们讲课,讲政治经济学,从商品的两重性讲起。他给我们讲什么是劳动,劳动创造价值,给我们讲社会主义必然会代替资本主义。我们一礼拜上一堂课,课堂是自己搭的。在院子里,我们用席子搭了一个棚子作教室,一个黑板,向老乡借了二十几个长条板凳。邓每次都是一到时间就讲课。有一次供给部部长邝任农的人迟到了,邓一开课,拿起笔就在黑板上写下:‘供给部迟到。写在黑板上。’”写完就开始讲课。供给部的人来了,一看这几个字,赶快悄悄坐下。邓没有批评人,但是以后再没有人迟到了。小平同志给我们讲的都是基本道理,很朴素的道理。许多工农出身的干部,都是第一次接受这样的系统教育。他还教我们唱国际歌,因为国际歌是外国歌,许多人不会唱或唱不准。我学会唱国际歌的音调,就是从邓那里学会的。”
梁将军说:“在王家楼,我们住一个小院子,两个窑洞,小平同志和我住北面的一个,警卫班住南边的一个。周围有一个小围墙,东面有一个小菜园,我们租来修了个‘克拉克’球场。我们每个人每月发五元钱,邓的钱由我管。他喜欢喝可可粉,我有机会去三原时就给他买点。吃饭政治部一个锅,很简单,有时有肉。我们军团政治部有一个炊事员是从江西来的,会做红烧肉,来军团开会的干部都喜欢来政治部吃红烧肉。邓的生活很简单,但很规律。吃完晚饭后,他常去散散步,然后又看书,疲劳了就打打克拉克球,或者看看战士们打篮球。邓同总部联系多,特别与当时的总政副主任杨尚昆联系多,杨每次来信都是鼓鼓的一大信封。邓几乎每天都要去驻在宫河镇的军团司令部看电报,或者和聂荣臻、左权同志他们去谈事情。邓对干部要求很严,他说:‘我这个主任,是要管师长的!’一军团的师长、政委们,不管谁到司令部来,都要到政治部来请示邓主任。我那时当总务处处长,机关的一些同志想买点好的东西,买好一点的信封信纸,连浆糊也不想自己做了,想买香糊用,邓批评了,以后就不敢了。1937年上半年,刘伯承、萧克他们率领的援西军经过宫河镇时,他们都来王家楼看了小平同志。小平同志还对他们说:‘你们的任务艰巨呀!’西路军失败后,援西军停在庆阳一带,后撤回陕北。中央召开了一个一、四方面军团以上干部会,批判张国焘的错误,中央委托杨尚昆、罗瑞卿和小平同志三个人负责。开会的地点就在我们王家楼。尚昆同志来后,和小平同志、我三个人住一间房子,罗瑞卿个子高,一个人住那间警卫班的房子。这次会议的组织工作由我们政治部负责,要管组织会议、生活和安全保障。这是一次很重要的会议。”梁将军沉思地说:“我们一军团前后一共有过五位政治部主任,罗荣桓两任,时间最长。小平同志两年,在他的那个时期军团政治工作主要由政治部主任来抓。朱瑞任过一段,李卓然时间最短。我学习做政治工作,第一是向罗帅学习,第二是向小平同志学习。小平同志有理论水平,写作能力强,有用不完的精力。对问题抓得住,放得下。原则问题抓得很紧,其他问题放得开。”
梁将军介绍,一军团政治部共有一百多人,其中干部七八十人。政治部下设组织部、宣传部、保卫部、民运部、破坏部和总务处。其中设有一个干部巡视团,是储备干部的地方,这里的干部可高可低,人数可多可少。
1937年6月底7月初的一天,邓小平对梁必业说:“我要调工作了。”
梁问:“到哪里呀?”
邓答:“到总部。”
梁:“谁来接替你?”
邓:“罗荣桓。”
梁:“什么时候走?”
邓:“很快就走。”
梁:“你的伙食费还剩下几块钱怎么办?”
邓:“你怎么这样认真!”
梁必业后来用这几块钱买了几条火腿让邓带走了。梁说,邓与罗没有接上头,邓走后罗才来的(《罗荣桓传》中说罗是七七事变后的第三天被任命为一军团政治部主任的)。后来一军团移至安吴堡,8月22日出发前,邓还专门从三原赶来,看望罗荣桓。
1937年6月、7月交替的时候,邓小平接替傅钟,被任命为中国工农红军前敌总政治部副主任,也同时任中国工农红军总政治部副主任。
前敌总指挥部组成如下:
彭德怀任总指挥,任弼时任总政委兼政治部主任,左权任参谋长,邓小平任政治部副主任。
西安事变以后,中国共产党面临的主要任务,是动员全党和全国人民巩固和平,争取民主,早日实现抗战。
1937年1月13日,中共中央机关由保安迁往延安。
从此,延安,这一陕北古城,变成了全国革命的心脏,成为一切爱国进步青年向往的革命圣地。
1937年上半年,国共第二次合作的形势有所发展,以周恩来为代表的共产党和以顾祝同为代表的国民党,进行了三次谈判。国民党派中央考察团十八人赴延安考察。6月上中旬,蒋介石在庐山与周恩来谈判。虽然国民党方面对于谈判诚意不够,百般出题刁难,甚至提出要求毛泽东、朱德“出洋”的荒谬要求,使得谈判不能取得实质性突破,但国共合作的形势已渐趋明朗化,成为不可逆转之事。
这一时期,红军和全国各类革命武装已发展到十万人左右。全国的共产党员已有四万余人。陕甘宁根据地发展到东濒黄河,北至长城,西起固原,南到淳化,共三十六个县,总面积达十三万平方公里,人口二百万。
革命根据地的巩固扩大,革命军事力量的继续壮大,国共合作形势的不断发展,特别是中国共产党内坚定而又正确的领导核心的建立,使得中国共产党和中国工农红军精神振奋,斗志旺盛,业已作好准备,奔向全国的抗日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