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我的父亲邓小平:戎马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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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艰苦岁月(2)

毛泽东说:“目前我们须得变一变,把我们的身体变得小些,但是变得更加扎实些,我们就会变成无敌的了。”

精兵,就是缩编主力部队和指挥机关,充实连队。主力军部分实行地方化,加强地方武装和民兵,加强整训,提高战斗力。

简政,就是整顿机构和组织,紧缩机关和人员编制,加强基层,提高效能,节约人力物力,反对官僚主义。

精兵简政,解决了机构庞大和受到战争破坏的社会经济缺乏足够承受力之间的矛盾,减轻了人民的负担,是使我各抗日根据地能够度过极端困难的一项重大措施。

一二九师开始进行精兵简政。

邓小平政委告诫一二九师全体指战员:由于长年不断的战争和日本强盗的掠夺,天灾人祸,生活困难。但是,我们是人民的军队,就应该特别关心民间疾苦,厉行精兵简政,减轻人民负担,人民才能更好地支援我们打败日本侵略者。

1月15日,刘邓指示,下发实施精兵简政的命令。

军令如山倒!

“邓小平政委身先士卒,其他领导尤其机关谁敢不动。因此组织了机关人员分头下到军分区、旅,进行深入动员。今明两日分头出动,小平同志临行前作了四条规定:其一,调整编制紧缩机关,减少人员马匹,充实战斗连队,并规定了比例;其二,调一批相当有才能的本地干部,到地方武委会去,加强地方武装,开展游击战争;其三,以安置老弱战士,荣誉军人,从事学艺生产,半工半读。别看只有四条,这四条是关系抗战能否持久与军民生活的大事。”

1月中旬,邓政委到清漳河西畔的七原村向太行区文化界作了重要讲话,结合形势讲了精兵简政的重要性。

1月25日,他又带领一个极其精干的小组,从赤岸出发,到武安、沙河一带的太行军区第六分区具体指导精简工作。

一二九师和晋冀鲁豫边区共进行了三次大的精简,由于刘邓的重视和亲自抓紧,精简工作顺利完成,部队加强了战斗力,基层领导工作的力量得到了充实,节约了人力和财力,减轻了人民负担,同时,精简了机关,提高了工作效率,克服了官僚主义。这些,都为适应新的、更加艰苦的作战形势做好了准备。

毛泽东表扬了晋冀鲁豫边区的精兵简政工作。他说:“晋冀鲁豫边区的领导同志,对这项工作抓得很紧,做出了精兵简政的模范例子。”

对于精兵简政工作,乃至于对于建国以后的精简问题,父亲一贯非常重视。在工作中,他曾不止一次地强调和推动精简工作。直到1992年5月,他退休了,还十分关注国务院体制改革中的精简问题。他说:“精简工作,对于我们来说,始终是一个问题。”

新年伊始,刘邓亲自抓精兵简政,抓了整整一年。

新年伊始,刘邓亲自抓生产自救,也抓了整整一年。

1942年1月13日,八路军总部命令太行、太岳两军区所属部队努力生产,克服困难。

这是抗日根据地人民最困难的时期,上一年中敌人对根据地连续地、大规模地进行了名目繁多、手段残酷的大“扫荡”,不断“蚕食”根据地和掠夺根据地人民,在推行强化治安和“扫荡”中,实行“三光”政策,甚至采用在井水和锅里下毒的凶残作法,对根据地军民实行封锁。

地下有敌人,天上也有敌人。在这一年中,水、旱、虫、雹等自然灾害也助桀为虐,连续发生。

1942年的春天,被人称为“前所未有的春灭”!

日本侵略军到处烧杀抢掠,激起了根据地人民对敌人的无比愤怒,也唤起了人民群众对八路军无比的热爱。在太行山,有的军队干部,每餐只得五根缺盐的萝卜条,连带壳的小米饭也吃不饱。老百姓看着心疼,提着小篮子送来了他们唯一的储存:柿子皮,还有玉米馍。这些,已是老百姓们仅剩的最好的东西了。老百姓,也什么都没有了。

父亲曾对我说,1942年9月,刘少奇由华中回延安的途中经太行时,在赤岸的一二九师师部,刘邓请少奇吃饭,吃的东西只有干羊肉。

父亲说:“那是当时最好的东西了,我们很久没吃肉了!”

当年的晋冀鲁豫边区政府副主席戎子和回忆:“在最困难的时候,干部的口粮从每天一斤半小米减少到七两,我的体重从一百二十五斤减到一百斤。一次小平同志约边府杨秀峰、我和李一清同志谈工作,我和李一清由于精力不足,就打起了瞌睡。小平同志看到眼里,触动心情,当面就告诉杨秀峰同志,边区政府厅一级的干部一个月的津贴增加到十元。”

一个厅级干部的津贴增加到十元钱,也解决不了根本问题呀!

怎么办?总不能活活被敌人困死吧!

在延安,早在1940年,在旅长王震“王胡子”的带领下,八路军三五九旅开赴南泥湾,实行“屯田政策”,开荒大生产。

在太行山上,刘邓号召晋冀鲁豫边区各根据地开展大生产运动。邓政委亲自作了动员报告。

当时根据地军民的抗日情绪十分高涨,一动员开展大生产,各根据地便纷纷响应,连一二九师师部的干部都争先恐后地要求参加开荒队,以反击敌人的“三光”政策。

刘的夫人汪荣华和邓的夫人卓琳,负责女同志的报名,汪荣华和卓琳,带着女同志们,和男同志们一起上山开荒。这一年,师部机关的收成还真不错,一个大萝卜,有六斤重,邓政委看了,高兴地说:“这叫萝卜大王啦!”

开展经济生产,既改善了军队生活,又减轻了人民的负担。

就这样,扛枪的八路军,又扛起了锄头。

在这个世界上,你能找到任何一支与之相同的军队吗?

要知道,红军、八路军,本来就是农民的儿子,是中国农民的儿子。

更应该让人惊叹不已的是,直到今天,在中国实现四个现代化的进程中,在九十年代的现代生活中,中国人民解放军,还是一手拿着枪,一手拿着锄。一边保卫祖国,一边开展生产。

保卫祖国,是中国军人的神圣天职;开展生产,是减轻人民负担的爱民传统。

这是中国人民与中国人民解放军保有亲密无间的鱼水关系的原因之一。这是世界上任何国家任何军队也没有的特殊事务。

1942年,在太行山上,由于及时有效地采取了精兵简政和生产运动两项大措施,晋冀鲁豫边区军民,坚决地战胜了日本侵略军更加疯狂的无数次大小“扫荡”。

2月初到3月初,日军进行了春季“扫荡”,一万二千余人到太行,七千余人到太岳。

“扫荡”中,日军采取了“捕捉奇袭”、“铁壁合围”、“纵横扫荡”、“辗转抉剔”、“反转电击”、“夜行晓袭”等名目繁多、手段残酷的战法,并对八路军总部辽县的麻田进行了“铁壁合击”和“反转电击”。在历时三十天的“扫荡”中烧毁房屋,残杀百姓,强奸妇女,抢夺物资,极尽凶残之能事。

春季扫荡之后,日军在平汉线西侧,修筑了第三道封锁线。

5月,日本侵略军开始了对太行、太岳的夏季大“扫荡”。

在三十八天的扫荡中,日军把战事分为三期,出动了更多的兵力。仅对太行,一次即使用了二万五千余人。日军采用了“集中兵力辗转扫荡”的狠毒战法,奔袭我八路军总部和一二九师首脑机关,并再次采用“铁壁合围”、“辗转清剿”、“抉剔清剿”等激烈残暴的战法,四处残杀中国军民,大肆掠夺人民资财,对根据地进行了野蛮的破坏。

此次行动,就是臭名昭著的“五月”大“扫荡”。

在对太行、太岳进行疯狂“扫荡”的同时,日军对冀南在半年中进行了特别频繁的“扫荡”和“清乡”。对冀鲁豫进行了不断地“蚕食”和“扫荡”。

1942年夏季和秋季,日军推行了第四次和第五次“治安强化运动”,其手段更为残酷,气焰更为嚣张。日本华北方面军曾下令:“凡是敌人区域内的人,不问男女老幼,应全部杀死,所有房屋,应一律烧毁,所有粮秣,其不能搬运的,亦一律烧毁,锅碗要一律打碎,井要一律埋死或投下毒药。”在华北地区,竟然制造了骇人听闻的“无人区”!

秋季到来了,秋季“扫荡”又开始了。

9月27日,日伪军一万余人,对冀鲁豫进行了大规模“扫荡”和“清剿”。

10月20日,日军一万六千余人,同时对太行、太岳出兵“扫荡”。

1942年日军对华北敌后抗日根据地的“扫荡”,时间之长,手段之残酷,均是前所未有的。那些离奇古怪的战法,名称越起越多,越起越怪。这些战法,你从驰名中外的孙子兵法上是找不到的。中国人,自亘古以来,就没有这样怪异的军法,更没有如此残暴的杀性。

八路军没有被吓倒,更没有退却。

刘邓说:“不要只看到敌人气势汹汹,其实是外强中干,黄泥巴菩萨过河。”

由于精兵简政的实行,我军“身体小了”,灵活机动了,于是大胆采用“敌进我进”的作战方式(即敌向我根据地进攻,我则向敌后方进攻),在一年的艰苦卓绝的反“扫荡”战斗中,坚决地打击日军,采用灵活多样的游击战术打击日军,并积极开展了一系列的对敌政治攻势,用主力军、地方军和民兵的三结合武装力量体制,有效地粉碎了日军的反复“扫荡”。

在反“扫荡”的残酷战事中,当然也不乏惊险场面。

6月“扫荡”中,一次敌军一部突然袭来,包围了我一二九师师部,险情顿生。刘伯承镇定自若,从容指挥,利用熟知地形和敌情,趁着入夜时分,一下子跳出敌人包围圈,接着连续突围,最后化险为夷,安全撤出。跟着突击出去的,有刘的夫人汪荣华,邓的夫人卓琳,李达的夫人,黄镇的夫人朱琳等等,等等。

在这战事倥偬的一年中,一二九师邓小平政委曾于3月份赴太岳,在那里亲自指挥三八五旅等部队,于4月15、16两日,对侵犯我军的阎锡山顽军,胜利地进行了浮翼自卫反击战役。随后,他通过我秘密交通线,过白晋铁路,赴我新开辟的中条山根据地视察工作。

在并肩战斗中,刘邓二人更加亲密无间,更加密不可分。

邓去中条山,刘留在太行山。

刘邓分手后,“刘师长无亲密战友一起议事,故每天只有李达、蔡树藩同他一起商谈”。邓3月底过敌占区白晋线,刘坐在作战科等电报,电报一到,他一个字一个字地看,知邓安全,才放心回去睡觉。

刘邓分开后,一二九师师部下发的电报仍然联署“刘邓”之名。

杨国宇写道:“由于他们对工作如此严肃认真,也由于他们亲密无间地团结一致,以身作则地为人表率,所以用他们二人名义发出的‘训令’、‘号令’或者‘命令’,部队无不坚决执行。这怎么不叫人敬重!敌人怕刘伯承,也怕邓小平,曾把邓小平的相片,印发给部队……”

1942年年末来到了,这最最艰苦困难的一年就要过去了。

太行山人,依然屹立在太行山上!

12月16日,一二九师为他们的师长刘伯承庆祝五十大寿。

赤岸举行了庆祝大会,中共中央发来了贺电,朱德、彭德怀写了祝贺诗。各地各处送来了贺电贺信,涉县的群众代表也送来了寿礼。

一二九师政委邓小平、参谋长李达、政治部主任蔡树藩、政治部副主任黄镇出席了大会。

在这喜庆的祝寿大会上,邓小平发表了热情洋溢、感情深厚的长篇祝寿词。

他说,热爱国家,热爱人民,热爱自己的党,是一个共产党员必须具备的优良品质。我们的伯承同志不但具备了这些品质,而且把他的全部精力献给了国家、人民和自己的党。在整个革命过程中,他树立了不可磨灭的功绩。

他说,在伯承同志五十寿辰的时候,我祝福他健康,祝福我们共同努力的事业胜利!

1941年和1942年,对于坚持在华北敌后坚持抗战的八路军来说,是八年抗战中最为艰苦卓绝的两年。至今,太行山人回忆起来,对于这两年间那残酷的战争和非同寻常的艰苦,仍然记忆犹新,深刻难忘。

但是,他们说,我们挺过来了!

太行山人终于度过了这最为艰苦的时期。黑暗过了,即是光明。

太行山人懂得,要走向光明,路,并不平坦;斗争,仍将继续。

但是,毕竟,一条直向胜利的通天大道,已经开始展现在人们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