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大战役结束后,共产党已得半壁江山,解放全中国,已指日可得。
1949年3月5日,中共中央在西柏坡召开了七届中央委员会第二次会议。
刘伯承、粟裕请假。
邓小平、陈毅、谭震林等于2月28日联袂赶往西柏坡赴会。
在西柏坡一个简朴的会场内,毛泽东作了重要报告。
会议决定主要如下:
一.批准召开新的政治协商会议,以及成立民主联合政府的建议;
二.人民解放军应争取解放长江以南的华中、华南各省,及西北地区。完成渡江后,有步骤地稳健地向南方进军。
三.解放军应把工作重心转向城市,先占领城市,后占乡村。会议还研究了经济问题和民主革命等问题。
七届二中全会讨论的问题,已不仅仅是军事问题,中共中央的视野,已开始转向怎样建国,怎样把中国由一个旧的农业国转变为工业国,由新民主主义社会转变为社会主义社会……
二中全会闭幕的次日,也就是3月14日,中央召集了一个座谈会,议题是对各大区的人事安排提出方案并做出决定。
出席会议的除中央领导外,还有各大区的主要负责人,包括西北的彭德怀,东北的高岗,华北的聂荣臻,华中的邓子恢和林彪,中原的陈毅、邓小平。
会上第一个发言的是邓小平。
毛泽东让邓小平提出华东管辖范围和人事安排。邓小平显然已经经过充分的准备,他深知毛泽东委以他“点将”之任务的重要性。
邓小平拿出一个名单,边念边解释。
中共中央华东局由邓小平、刘伯承、陈毅等十七人组成,邓为第一书记。
华东区管辖范围有:上海、南京、杭州、芜湖、镇江、无锡、苏州、武进、南通、宁波等城市,地跨山东、江苏、浙江、安徽、江西等省份。
华东区共有军队两百万人。
上海市由陈毅任市长。
南京市由刘伯承任市长。
邓还谈到其他许多有关的人事安排建议,谈了部队过江后新区筹粮办法,谈了城市筹款办法,谈了货币使用办法,还着重谈了接管上海的工作。
对于邓的细致而又周全的报告,毛泽东欣然表示赞同。他说:“人事配备,现在就这样定,将来有变动再说。”
此次会后,毛泽东再次召集邓小平、陈毅等商讨渡江作战问题。
父亲告诉我们,毛泽东当时亲口对他说:交给你指挥了。
毛泽东对邓小平说这句话,不是第一次。在淮海战役时,毛泽东也这样说过一次。
在西柏坡开完会后,父亲和陈毅一起回前方。
这时,他们二人的心情轻松多了。4月份才进行渡江战役,军队正在休整。父亲对我说过:“开完会后,我和陈伯伯顺便去爬了泰山,还去曲阜看了孔庙,然后我们才回前线。”
父亲和陈毅都是史学兴趣极浓厚的人,也都极爱游览观光之赏心乐事,这次游览,是他们二十多年来都未曾享受过的逍遥自在,他们一定相当开怀。一路上,他们一定是谈笑风生,悠哉悠哉者也。
二中全会后,根据中央军委命令,将西北、中原、华东、东北四个野战军的番号改为第一、第二、第三、第四野战军。
一野,彭德怀任司令员兼政委;
二野,刘伯承任司令员,邓小平任政委;
三野,陈毅任司令员兼政委;
四野,林彪任司令员,罗荣桓任政委。
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兵力已达四百万人。
共产党对国民党的下一个大的战役,就是渡江战役。
淮海战役总前委,改为渡江战役总前委,仍由邓小平任总前委书记。
中央部署,由总前委率领第二、第三野战军于4月中旬进行渡江战役。
3月26日,总前委在蚌埠附近的指挥部召开第二、第三野战军高级干部会议,由邓小平主持讨论渡江作战方案。
3月31日,总前委移至合肥以东。
在这里,邓小平亲自执笔撰写了《京沪杭战役实施纲要》,并电报中央。
纲要提出,敌军总兵力是二十四个军四十四万人,我军二、三野战军共计七个兵团二十一个军一百万人。我军占有绝对优势。拟将渡江部队,组成东、中、西三个集团,采取宽正面、有重点的多路突击战法。第一阶段达成渡江任务,实行战略展开;第二阶段割裂和包围敌人,切断退路;第三阶段分别歼灭被围之敌,完成全部战役。歼灭敌军集结于上海至安庆段之兵力,占领苏南、皖南、浙江全省,夺取南京、上海、杭州,彻底摧毁国民党反动政府的政治、经济中心。
4月1日,毛泽东复电,批准京沪杭战役实施纲要。
4月2日,邓小平和陈毅坐着一节“闷罐车厢”,沿铁路从蚌埠到达了合肥,并立即驱车前往瑶岗村的总前委指挥部。
第二、第三野战军,开始进入渡江战役的全面准备。
共产党,已下定决心,打过长江去,解放全中国。
在江的那一面,蒋介石虽名义上退隐,而实际上仍在行使对国民党军队的全面指挥大权。
蒋介石一方面由南京政府派代表,假与中共谈判,一方面积极在长江沿线部署江防。在湖口至宜昌一千八百公里的地段上,布置了一百一十五个师,七十万人的兵力。其中,以汤恩伯布防上海一线,以白崇禧扼守武汉一线,并于该战区部署了江防舰艇四十余艘,空军四个大队。
蒋介石,以最后的勇气,最大的能力,准备凭借长江天堑,不惜任何代价,进行负隅顽抗,保住其半壁江山,与共产党划江而治。
长江,西起青藏高原,东至黄海之滨,以其浩荡蜿蜒之躯,流经九省一市,由西向东五千八百公里,构筑了中华大地上最大的水系,形成了亘古以来中国最长的江流。
长江,以其万古滔滔,谱写了中华民族的不朽史诗。在长江以北,我人民军队,正在用热烈而又紧张的行动,进行渡江准备。
我军一面勘察水情,一面进行训练,一面组织民工,一面修造船只。广大江北地区的人民群众,以高昂的热情,以各种形式支援军队,光是临时民工,就达三百万人,真是“要粮有粮,要人有人,要船有船”。
在总前委统一领导下,东有粟裕,中有谭震林,西有刘伯承,人民解放军已一字排开,万事俱备,只待令下。
1949年4月21日,毛泽东、朱德公开发布了“向全国进军”的命令。
命令中国人民解放军“奋勇前进,坚决、彻底、干净、全部地歼灭中国境内一切敢于抵抗的国民党反动派,解放全国人民,保卫中国领土主权的独立和完整。”
4月20日20时,渡江战役按预定计划开始。
在总前委统一指挥下,中、东、西三路大军,以排山倒海之势强渡长江。
一时之间,万船齐发,乘着滚滚波涛,冲向南岸。照明弹如礼花怒发,映红了天空;枪声炮声一齐轰鸣,如催人奋进的战鼓,震耳欲聋。
我军部队,乘着千万艘木船木舟,英勇无畏,有进无退,似神兵,似天将,勇猛难挡。
长江,像一条巨大的蛟龙,被我英勇之师踏在了脚下。
蒋介石那号称“固若金汤”的长江防线,为我第二、第三野战军一举突破。
蒋军之江防为我军突破后,仓皇实行总退却。
我军以迅猛之势向纵深发展。
23日,我军攻占国民党中央政府所在地——南京。国民党的青天白日旗,从南京总统府的旗杆上倏然飘下,落入尘埃。代之而冉冉升起的,是共产党那艳丽夺目的鲜亮的红旗。
几天以后,总前委进驻南京。
邓小平和陈毅,在庄严肃立的解放军战士队列中,走进了蒋介石的“总统府”。
我问过父亲:“你进总统府了吗?”
父亲说:“进去了,是和陈伯伯一起进去的。”
我问:“那刘伯伯呢?”
父亲说:“他那个时候在西线指挥。”
我问:“你们在蒋介石的总统宝座上坐了坐吗?”
父亲微笑了:“总要坐一坐嘛!”
南京解放了。
下一步,解放上海。总前委移至南京以东京沪铁路上的丹阳县。
陈毅5月3日先到了丹阳,邓6日才从南京赶来。
邓到丹阳时,已是夜深人静时分。
也是一时兴起,陈竟然带着邓,上街找铺子吃宵夜去了。三更半夜,哪儿还有店开门。陈和邓,只碰到了一个卖馄饨的挑子。他们二人,稀里糊涂地大吃了一顿仅剩的馄饨皮和馅的大杂烩。
这一个司令员,一个政委,两位都乃开国元勋,但仍脱不了四川人那爱下小馆子的脾性,而且是随时随地的,竟连时间也不看看。我想,这么着“逃”出来溜达一下,也是他们二人的一件快事吧!
邓、陈也就偷闲了这么一下,要布置打上海的工作,真是时不我待,分秒必争啊。
丹阳,并不是一个大地方。总前委在这里,这座小城,一下子变得人多了,拥挤了,忙碌了。来的人,有各纵队穿军装的,也有来自上海穿长衫西装的,真是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刘尚在南京,粟裕和谭震林还在各自的部队,只有陈和邓两人在丹阳。作为总前委书记,邓自然是临战受命,繁忙异常了。
工作可谓千头万绪,军事部署,作战计划,入城工作,干部准备,都要抓紧安排。
总前委身上的担子,可不轻啊!
上海,是当时中国和亚洲最大的口岸城市,拥有六百万人口,其工业产值和贸易均占全中国的一半,又是亚洲最大的金融中心。
陈毅比喻:“解放上海,好比瓷器店里捉老鼠,老鼠要抓住,瓷器可不能打烂。”
这就是所谓的投鼠忌器。
但蒋介石已在上海附近部署了以汤恩伯为首的八个军二十五个师,共二十万人。4月26日,蒋介石还乘军舰从浙江赶到上海,亲自部署上海防务,准备凭借着丰富的资财和四千多个永备工事守上海,以争取时间抢运物资和进行破坏。
东北战场,是蒋介石亲赴指挥的;淮海战场,也是蒋介石耳提面命地指挥的;这次守上海,蒋介石又来了。
父亲曾对我们说过:“蒋介石到哪里,哪里就打败仗。”
蒋介石来上海了,因此,上海这一仗,他又败定了。经过紧张周密的研究,邓、陈决定:
一.稳住汤恩伯,不使其从海路逃走。
二.首先在外围作战,切断吴淞海上退路。如向市区进攻,力争不用炮火炸药,尽量保护居民和财产。
三.加强部队纪律教育,严肃军纪,进城不扰民,宿街不入户,用鲜明的纪律性作为给上海人民的见面礼。
四.作好接管准备,调集五千多名干部集训,以参加入城接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