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江战役后,共产党的部队相继占领南京、上海、武汉、杭州、九江、南昌、安庆、金华、上饶等城市,以及长江以南的江苏、安徽、浙江全部和江西、湖北、福建三省的部分地区。
人民解放军的战线,正在以迅猛之势向中华大地的南部和西部推开。
要在整个中国的大地上全部、干净、彻底地歼灭国民党军队,就要以连续作战的精神,以兵贵神速的干劲,以勇追穷寇之豪气,一鼓作气,全面出击。
中央部署:
第一野战军出陕甘,解放西北五省;
第二野战军,直进黔川,解放大西南;
第三野战军,南下福建,解放东南沿海;
第四野战军,先取广州,解放中南各省;
华北军区,攻克太原,解放华北全境。
时不我待,我各部大军,不分先后,早已如弦上之箭,倏然而发。
刘邓要率第二野战军奔赴西南了。
刘邓告别了陈毅。
在将近一年的时间里,刘陈邓并肩作战,第二、第三野战军并肩作战,打胜了淮海战役,打过了长江,解放了南京,解放了上海。
毛泽东曾说过,二野三野联合作战,不只是增加一倍两倍的力量,而是一个质的变化。
也就是说,这个数学公式是:1+1>2。
父亲说:“这个质的变化,一开始就体现在扩大中原局,调陈毅来当第二书记。特别是淮海战役前成立了总前委,由五个人组成,刘陈邓三个人是常委,我当书记。毛主席亲自对我说:‘我把指挥权交给你’。这是毛主席亲自交代给我的任务。”
总前委的使命完成了。刘陈邓的二、三野战军又要分开行动了。
根据进军大西南的需要,中央决定,成立西南局,邓小平任第一书记,刘伯承、贺龙分任第二、第三书记。
解放大西南的任务,落在了第一、第二野战军的肩头,由二野从东向西,由一野从北向南,两路出击,把国民党在西南的军队全部消灭。
1949年10月20日,刘伯承、邓小平,率第二野战军总部从南京出发,向西进军,开始进行川黔作战。
是日,南京城内,各界人士,热烈欢送刘邓大军向西南出征。
进军大西南的作战,开始了。
刘邓总部于10月23日到达郑州。
28日进驻武汉。
要打大西南,核心是要拿下四川。
因为四川乃是大西南的心脏。
蒋介石再次披挂上阵,亲自到重庆坐镇。
国民党以四川为其防守重点。川东、湖北、贵州一带地势险要,交通不便,且有白崇禧十余万人,因此蒋介石判断,共军主力不会由东入川,而会由北向南推进。
蒋介石的判断又错了。
刘邓先是作出佯动,假示大军要由郑州向西动作,实际已令陈锡联的第三兵团从东直入川东地区;杨勇的第五兵团向南迂回,进入贵州,切断敌人南逃后路。
刘邓大军从东西五百公里的地段的突然多路进击,完全打乱了蒋介石的整个西南防御部署。
也正是所谓的兵败如山倒。
国民党部队已溃不成军,只有夺路逃窜一条路了。
这国民党军逃命可也是逃得真快,原来中央定的我军稳健进军的方针,也“稳健”不行了。敌军跑得快,我军必须追得更快!
我军冒着阴雨,踏着泥泞,爬高山过丛林,不顾休息,不顾吃饭,争先追敌,神速地切断了川军向南撤退的退路,并已将战剑直指重庆、成都。
重庆,是西南最大的城市,是国民党政府抗日战争时期的陪都。拿下重庆,等于摘取了大西南的皇冠。
蒋介石不久前还在重庆督阵,这会儿,他已经非常识时务地携军政大员们飞走了。
11月30日,陈锡联三兵团轻取重庆。
重庆失守,蒋介石又令其部队撤至成都地区。
刘邓下决心,将蒋介石最后一支主力胡宗南集团,全歼于成都盆地。
12月20日,我军完全截断了胡宗南的退路,从西、南、东三面对成都地区形成袋形包围,由杨勇统一指挥。
胡宗南曾在陕北骄横一时,而如今,已成为笼中困兽。他手下的数十万之众,也已军心大乱了。
胡宗南抛下他那已陷于绝望境地的众兵将,坐飞机只身逃跑了。
12月27日,成都之敌为刘邓大军全歼。
成都宣告解放。
这时,在云南的滇军宣布起义,陈赓第四兵团解放云南全境。
此后,陈赓又率第四兵团在四川西昌地区歼敌一万,致使残存于西南地区的蒋介石正规部队全部肃清。
在大西南,只有最后一个地区还未解决了,那就是西藏。
1950年1月31日,西藏班禅堪布会议厅致电毛泽东、朱德,反对拉萨当局背叛祖国的行为。
毛泽东授命刘邓大军,担负起进军西藏的任务。
1950年10月,我军用十八天的时间,在西藏东部大门昌都发起战役,歼灭藏军五千七百余人,打开了进军西藏的大门。
在我对西藏各界人士多方工作和和平诚意的感召下,西藏地方当局决定响应中央人民政府和平解放西藏的号召,派出以阿沛·阿旺晋美为首的西藏地方政府代表团赴京,和中央政府代表谈判。1951年5月23日,谈判双方签署了《中央人民政府和西藏地方政府关于和平解放西藏办法的协议》。
1951年8、9月,刘邓的部队开始向世界屋脊进军。
他们攀越了十余座雪山峻岭,跨过了许多条怒涛激流,穿过了壮丽的原始森林,走过了无边无际的草原沼泽。他们不畏气候严寒,不怕空气稀薄,踏着千年积雪,终于10月、11月间进入了西藏的首府——拉萨。
西藏,是一个宗教习俗极其浓厚的地方,而且还处于封建制度和奴隶制度相交织的时代。人民解放军进入西藏,不住民房,不进佛堂,不借民具,宁愿风餐露宿,宁愿日晒雨淋,把铁的纪律和保护尊重民族、宗教习惯放在最重要的位置。同时,他们还积极与各界人士接触交流,给缺医少药的藏族人民看病治病。
解放军严明的军纪,民族平等的作风,打动了西藏人民的心,受到了藏族同胞的热情欢迎。
解放西藏后,人民解放军做的第一件大事,就是立即开始进行勘测和设计,要在世界屋脊上修筑第一条公路——康藏公路。
西藏和平解放了,中国大西南全部回到了人民的怀抱。
刘邓大军以勇猛不可阻挡之势,行进二千余公里,光荣而又胜利地完成了解放大西南的任务。
是役,共歼灭国民党在大陆最后的残余部队九十万人,消灭盘踞在大西南无恶不作的土匪九十万人。
在刘邓第二野战军进军大西南的同时,我第一野战军解放了了陕西、甘肃、宁夏、青海、新疆五省;
第三野战军进军华东南地区后,解放了福建及东南沿海大部分岛屿;
第四野战军解放湖北、湖南、江西、广东、广西中南地区;
华北军区解放华北全境。
东西南北中,从此中华归于一统。
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中华大地上,再也没有战争。
中国共产党人实践了他们的诺言:用战争的手段,最终达到消灭战争的目的。
几千年以来,二十五次朝代更替,数不清的烽烟战火。
中国的江山,改朝换代,从来都是用武力夺取的。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这是中国的历史法则。
历史是无情的,无情得令人为之不寒而栗。
历史又是有情的,在好一番天旋地转之后,历史,又终于把掌握它的命运的舵轮,送到了人民的手里。
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成立,不同于四千年中任何的一次封建帝王式的改朝换代,它是一场真正的人民革命的胜利成果。
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建立,标志着中国,这个在世界东方沉睡了多少年的巨龙,苏醒了。
一个崭新的中国,一个面貌焕然的中华民族,将出现在世界的东方。
曾几何时,中国人被人耻笑为男人梳着长辫,女人缠着小脚的弱小民族;曾几何时,中国人被人无比蔑视地称为“东亚病夫”;曾几何时,中国人自己都看不起中国人,漂洋过海地去异国他乡,只为找口饭吃……
何其幸哉,这一切,这一切的屈辱,永远一去不复返了。
中国共产党人,和四亿五千万的中国人民,在全世界面前挺起了腰杆。
从来没有救世主,也没有神仙皇帝,要创造人类的幸福,全靠我们自己。
全靠我们自己!
脚下的路,是我们自己走出来的。
这路,走得壮丽,走得豪迈。
这路,还刚刚开始。
这路,还十分十分的遥远,十分十分的漫长。
这路,还要靠中国人民一步一个脚印地去走。
但,这路,毕竟是向前走,笔直地向前走。
1949年12月1日,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二野战军举行进入大西南的心脏——重庆的入城式。
重庆人民男女老少,各行各界,举行了极其隆重的夹道欢迎仪式。
12月8日,刘邓率野战军机关进入重庆。
在此之前,中央命令成立西南局,邓小平为第一书记。
在此之后,中央命令成立西南军政委员会,刘伯承为主席。
再继此之后,中央命令成立西南军区,贺龙为司令员,邓小平为政委。
全中国,共分为西北、西南、华东、中南、华北、东北六大区域。
西南的工作,由西南局书记邓小平主持。
刘邓大军驻扎在大西南了。
这一支中国共产党领导的部队,从西北高原,走进晋冀鲁豫战场,经过中原大战,挺进华东战线,最后,一直打到大西南。
这支部队,在刘邓亲率下,从太行山,跃进至大别山,又从大别山,最终一跃而上喜马拉雅山。
这支部队,先后歼灭国民党军二百三十万人,消灭土匪一百余万人。
这支部队,为中国革命,为伟大而壮阔的人民革命战争,立下了不朽的功勋。
现在,这支部队,拥有六十万的精兵强将,据守着六千万人口的西南一隅。成为人民军队中战功显赫,声威大振的一支劲旅。
这支部队的指挥员中,许许多多人被晋升为中国人民解放军的最高将领,被选拔为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的行政要员。
这支部队的政委,邓小平,是用一种特殊的感情和平和的口吻来形容这支部队的。
他说:“不务虚名,注意内部团结,这种作法贯穿到二野部队整个作战过程中。所以二野内部是非常协调的。各纵队之间,部队与部队之间,人与人之间,甚至更下层一点,彼此关系都是很协调的。从战争一开始,每一次的具体作战,指挥的都是各纵队的头头,刘邓没有亲自到战场上指挥过一个具体的战斗行动。有的战斗是陈再道指挥的,有的战斗是陈锡联指挥的,有的战斗是王近山、杜义德指挥的,也有是杨勇、苏振华指挥的,还有的是陈赓、谢富治指挥的。采取这种方式的好处,是发现有不妥的地方,有电话可以联络。我们没有发现过下面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也没有纠正过任何一个纵队领导同志指挥的战斗。这种做法对增加上下信任,增强部队的战斗力,锻炼指挥员的能动性很有好处。”
他说:“总的来说,在战争中二野挑了重担,完成了任务,没有辜负党和人民的委托。就是这么个历史。苦头吃了不少,但困难都胜利渡过了。”平平淡淡,就这么几句话,没有豪言壮语,也没有任何的骄傲和自夸。
就好像一个老人,在给后人们讲点什么故事。
言无重话,语不惊人。
但是,其中所具有的内涵,其中所包括的艰难与辛苦,其中所含纳的功绩与荣耀,其中蕴藏的激情与壮烈,又怎能用三言两语所能叙说得完,讲述得清?
刘邓夸奖的是他们的部下。
而刘邓的部下,敬重的是刘邓。
在我为了写这本书而进行的采访中,那些现在都已白发苍苍的老将军们,言谈之中,无不对他们的刘邓首长充满真挚的深情,充满无限的崇敬,充满衷心的爱戴。
刘邓的部下,为有刘邓这样的首长,而感到骄傲和自豪。
在和这些二野老战士的交谈中,我时常为他们的那种真情所感动所激动。
有时,仿佛,我不是在采访他们,而是和他们一起在行军,在打仗,在完成刘邓交付的艰巨使命。
是啊,从初上抗日战场,到解放大西南,十三年的战斗生涯,整整十三年的时光,对于任何一个人来说,都不是一段短暂的时光,更何况,那十三年,还是那种充满了腥风血雨,充满了悲壮艰辛,充满了胜利与荣耀的十三年。
凡参与其间者,谁,能够忘记呢!
斗转星移,时光流逝。
有人说,时间可以磨掉一切人生的痕迹。
但,却磨损不掉在人们心目中那高高耸立的丰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