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有无数双眼睛盯着我们，程小姐迫于压力，只能不甘愿地把磁卡交到城羽手中，又怒瞪着他转手把磁卡递给了我。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下了。
“程羽，你别以为你入了程家的姓你就是程家的人了！说到头你不过就是爷爷从外面捡回来的野种！你以为爷爷打心底里承认你吗？要不是因为爸爸出了意外，你这辈子都不可能进程家！你这辈子都姓薛！”
程小姐似乎有一种不顾一切的架势，根本不在乎现在是不是说这些话的场合，周围人的议论纷纷一点也不影响她要抖老底的决心。
“我姓什么无所谓，是不是被捡回来的也没关系，重点是程氏法定的继承人是我，不是你程沛琪。”
“薛城羽！你……”
程小姐的话被她妈妈给打断：“好了小琪，我们该回去了。”说完率先往外走，到了我和城羽身边的时候，程夫人用只有我们听得到的声音小声说：“当年的事情你还记得吧？现在你是程氏掌权人我动你不得，但要动这个小姑娘还是轻而易举的。你既然给她磁卡，那你就得好生看好她了。”，语毕便带着女儿离开了大楼。
城羽之前一直没有变化的表情也在她说完最后一句话之后冻成了冰霜，转身吩咐那两个精英：“从今天开始，刚才那三个人都不能再踏进这座大楼半步。”
精英之一点头：“我立刻会通知下去。”
城羽伸手拉住我，众目睽睽之下把我带进了直达顶楼的电梯。他生气了，因为一进办公室他就把手上的文件重重丢在办公桌上，径自走到落地窗前一声不吭。我仍旧心有余悸，但还是走到他身边，很想拉住他的手却不敢触碰他，只能小声问：“没事吧？”
他吁了口气，侧头看我：“这应该是我问你的吧？”
“我……我没事。”我低下头，他的视线让我倍感压力，声音更小了，“就是好奇为什么她们会来公司吵闹……”其实我的问题是：你到底做了什么让她们这么生气，特别是你的未婚妻。
他不答反问：“你想知道什么？”
我吞吞口水，心里默数到三，然后抬头看他，问：“你跟你未婚妻……”他听到这三个字眯了眼睛，我连忙改口，“我说黎小姐，你和她爸爸说了什么，她会来找你兴师问罪？”
他看了我好一会儿，让我心里七上八下的，最后直接了当地回答：“我说要解除婚约。”
“为什么？”我问得速度快得让我自己都惊讶，而且声调还有点刺耳，我都不知道到底是不敢相信还是自己太激动了，总之我的反应很夸张。
他笑了笑，说：“老刘应该跟你说过了吧，当年在岛上发生的事情。”
“嗯，说过了。”
“那他有没有告诉你那件事情最后怎么解决的？”
我摇头。程氏那么厉害，要解决这样的事情难道还有难度？
“那天我离开之后就被禁足在程家大宅，老头子对外界否认我在那里，为了不让警方带走我。他动用了很多关系，也用了很多钱，可这个事情怎么也压不下来，虽然还不至于在媒体曝光，但警方态度强硬，势必要追查到底。后来我们才知道，原来在后面操控这件事的还有个政治人物，就是黎家，他们想利用这件事要挟老头子在经济上支持他们的仕途。”
“可是你根本就没害陈小雅，为什么不让警方调查？”我不明白，不明白黎家如果要的是钱，为什么要让女儿嫁给城羽。这种名门望族之间的利益关系太复杂，对我来说根本就是另一个世界的事。
城羽摇摇头，回答得很平淡，没有感情。“本来证据就不足，而且案情对我不利，再加上黎家的影响，你觉得警方会公道处理吗？当时老头子坚决不让他们带我走，否则情况将更不利，毕竟他们也没有直接证据说我杀人。黎家和陈小雅的关系你大概也猜得到，这就是为什么他们会在警方刚开始调查的时候就介入了。他们跟老头子谈条件，形成长久的互惠互利关系，而他们会彻底摆平陈小雅的事情。对老头子来说在政界多条门路并没有坏处，衡量过后就答应了。这些年他们对于彼此的合作很满意，为了加深两家的牵涉，就安排了联姻。”
所以不是城羽想娶黎瑞兮，一旦有了这个认知我发现自己的心情立刻松缓了。
“你如果不喜欢她，为什么不拒绝呢？”其实这个问题很无聊，我心里明明知道答案，只不过我想听他亲口告诉我。
“你觉得呢？说实话我到现在还不能想象你会从医院逃跑，而且还音讯全无到连老头子的人都找不到你。如果不是你回岛上问陈小雅的事情，我想我们要找你还得花点时间。不过好在你跑得快，一个晚上就又消失无踪，那个时候把老头子气得半死。他不知道我在那之前就已经猜到你可能已经不受他控制了，你在卓一楠的义卖会上展出的作品给了我很大的线索。本来我只是奉命去完成名门之间必须要做到事情，没想到有这么大的收获。但你实在太没名气了，不管我怎么查，都没办法证实‘景雨’这个人的身份。哎，我还真佩服卓一楠竟然会让你这样的无名小卒在他的画廊展出，万一反响太差不就坏他自己的名声吗？还有就是你那张感谢卡，写得太客套太没诚意了吧？这就是你对待人生第一个伯乐的态度吗？”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的表情已经变成了十足十的混蛋坯子样。
我怎么感觉自己的心情被他这番话搞得起伏波动很大呢？他用得着把话题带到我有多差劲多没用上面来吗？而且我哪里有那么差劲！我决定以忽视的方式进行打击报复，我就不信不搭理他他还能继续滔滔不绝。
“你怎么知道我去过岛上？还有当初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他们都不肯告诉我，连我爸妈都不肯说。”这是一直困扰我的事情。
“老头子同意和黎家合作之后，黎家就着手处理那件事，不单单抹煞了那件事，连陈小雅这个存在都一并抹煞了。岛上的人受到威胁，所以没有人会跟你说。”
“岛上的人为什么要被他们控制？”
“因为陈小雅的爸爸。”城羽想了想，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我隐约猜到了最坏的可能。
“她爸爸……死了？”我问得小心，若不是像我猜的那样那就对他太不尊敬了。
“我没有亲眼看到，不过听说死得并不正常。”也就是说死得很恐怖，我不敢想象，而城羽也不会跟我说这些血腥的东西。“陈小雅的妈妈应该是知道他有精神方面的问题，当初才选择抛弃丈夫和小孩。她后来去见了陈小雅的爸爸，没人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但那之后她爸爸就死了。有些人相信是自杀，但更多人猜测是黎家的人害死他的。总之有了死亡的威胁后，岛上的人同时有了不能提这件事的默契。他们合力拆掉了陈家的房子，彻底装作从来没有这家人。当然这些都是你在医院治疗的时候发生的事，后来你又逃走，自然是不会知道前因后果。”
被他这么一说，一切的不合理瞬间合理化了，困扰我的谜一样的事情也不再那么可怕。但想到自己长大的小岛上连续发生那么多命案，还是觉得很难接受。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以为自己在找城羽，却不知道自己从来都是他的累赘，为了我，他必须妥协在这些黑暗又肮脏的交易里。他用他的自由来换取我的平安与健康，他为我做了这么多，我非但什么都做不了，还成了别人威胁他的工具。刚刚那个程夫人的警告和挑衅还在我脑中盘旋，让我害怕，也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你姐姐和她妈妈来找你做什么呢？”
一提到她们，城羽的表情又冷了。
“你昨天不是来劝我不要解散程氏吗？她们也得到了类似的消息，来当然是跟我理论的。老头子是个很守旧很封建的老顽固，女儿对他来说都不是程家的人，而且都是会瓜分财产给外人的赔钱货。所以说过，家里不管是谁生了女儿的就准备一笔嫁妆钱，结婚后就和程家两清。她们母女当然不肯轻易妥协，现在老头子不行了，她们本来还计划着利用身世把我赶出程家，结果一听我要解散程氏，那她们的那些手段计划都白费了，当然要上门来找我理论。如果我散了家产，那别说他们一毛钱都拿不到，而且从此在上流社会等于被除名了，再也享受不到任何贵宾的特殊待遇，没人再会当他们一回事。”
难怪那个程小姐会口不择言在公司员工面前羞辱城羽。
“你真的要解散程氏吗？一点还转的余地都没了吗？我是想说，如果你不喜欢这个家庭，那你可以选择离开，选择让它自生自灭，何必非要亲手解散呢？”
“这个你不用担心了。今天你就先回去吧，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忙。反正老刘把磁卡给你了，想怎么用你自己决定。”他这是变相地跟我说，想来就来吧。
“那好吧，我还会再来的。”我深呼吸了一下，感觉心里顿时清爽了。
“你这鸡婆的个性一点都没变。”才说完他的电话就响了，我趁他忙着接电话，朝他大大哼了一声，吐吐舌头，便转身往门外跑。
还没跑到门口，身后就传来他的声音：“等一下！”我一回头，他已经挂了电话，过来拉了我就往外走，边走边解释，“你跟我去一趟医院，老头子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