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慨叹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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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黯然分手

魏施神清气爽地来到公司,自从周围建筑施工以来,昨晚是睡得最好的一日,一觉直到天明。早上醒来精力充沛,睡眠真似一剂不花钱不挨痛的良药。

走进职场,魏施陡然看见一个身着亮橘色职业装的人正在同郝馥说着话,她双手环抱胸前,亭亭俏立,扎成马尾的秀发垂于脑后,这人正是髙征。分布在脸上的彩装难掩其倦容,乍看似因睡眠不足而导致的疲惫,惟有魏施心里明白那是过度伤心后憔悴的特征。

距上次通话之后才刚刚过去两周,魏施本想待一个月后再去探望,却没想道她竟出乎自己意料之外,这么快就来公司上班了。

职场的座椅渐渐被先来后到的出席者填满。

髙征见全体到齐,用她略微沙哑的嗓音道:“在我怀孕休息的这段时间,接到了不少慰问电话,在这里先谢谢大家对我的关心。这期间也发生了许多事,那次的工资事件也让我们一同再一次经历住了考验,又成长了不少。就在两个星期前,我的宝宝没有了,整件事对我的打击很大,一时间我都不愿意走出我的房门,同时也令我反思了很长时间。既然我放不下这个团队,放不下在座诸位,我就应该早日走出那个阴影,回到这个岗位来为集体负起责任,无愧于大家对我的信赖。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团队的每个主管、每位伙伴都非常优秀,你们让我看到了团结一致、齐心协力这些词汇的行为体现。现在我又重新回来了,我相信我们这个集体会更加蓬勃发展,超越以往的奋斗目标,因为我比任何一个时刻都有信心——”

轰然掌声打断了髙征慷慨激昂的归来陈词。

待掌声稍敛,髙征的声音又续道:“据服务部的最新挂榜业绩显示,我们团队相差吕苗五万保费,这五万保费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我们能否在新年的第一个月取胜就得看这月底了。我希望大家亮出实力拿出拼劲,我们是为了团队,为了我们每个人自己,让那优胜荣誉重回掌中——”

会议室的其他几人将目光投向髙征,看着她因手中的几张纸而渐渐紧皱深锁的眉头。

髙征看毕,不紧不慢地将几份资料一一传递给众人。魏施接过一看,是团队这几个月统计的开单率和各人业绩一览表,红色与蓝色交叉的线条则是髙征将以往数据相较的笔迹。

待资料重回髙征手中,这重归战场的将帅才道:“这是我不在团队时几个月的业绩,和以前相比,怎么差别那么大?我不否认我的失职,可我还一直在与你们联系,互通消息,竟是这样一个结果?诸位呀!!我们每一位来保险公司上班都是有奋斗目标的,郝馥得在武汉买房子;谭姐是要养孩子;魏施想多赚钱,考讲师,说起来还是为生活;哥哥需多挣钱贴补家用,好娶老婆;我是要实现自己带领团队的理想——我们都有为之奋斗的目标,为什么结果会差强人意呢?魏施,你是怎么搞的,一个月才开一单,你的付出与收获是成正比还是反比呢?”

魏施正待解释,髙征接着道:“我知道你现在一心讲课,直想着明年考讲师,但是讲课归讲课,挣钱归挣钱呀!如果要让你用牺牲挣钱为代价来换取新人的岗前知识,我宁可取消培训;郝馥你也是,最近在干嘛?我知道你在自行増员,可也要多多开单呀!你没看见现在房价年年上涨,等你有钱买了房,那也只能是离公司两个小时车程的地方,又得另外买车,怎能不早日先买下,再拼着还贷;哥哥呀!你的麻将要打到什么时候,我知道你什么都不在乎,对生活也没要求,我不说娶老婆,可老娘得要人照顾吧!你这连武汉市最低生活基本要求都没有达到,怎么养老人呢?还有谭姐……”

髙征逐一挨个地说,其他三人都是默不作声地听着,待到谭晓启,还未等髙征继续,她已先抢着道:“现在市场不乐观,形势又不好,保险公司的竞争越来越激烈了,光明人寿的产品大都落伍了,没有现在一些新成立的保险公司产品实惠,客户也说……”

髙征摆摆手打断她道:“谭姐,你也是老员工了,这么也说这话。形势什么时候好过,只有在严峻的形势面前,我们才能打胜仗,当初抗日胜利后,解放军对国民党是什么形势,你在部队里待过应该知道,就在那种情况最后解放军还是赢了,所以最关键不是形势,而是我们的斗志。况且咱们光明人寿卖的不是产品,而是老字号的招牌,你去同人家讲新成立的公司专门针对保险产品特意研究推出的理财产品,不就是用自己短处比人家长处吗?连你这老资格现在都有这种消极的情绪思想,我们那一批批新人怎么办?他们每天都在看着我们,一有个风吹草动便准备辞职撤退的,不说我们以前的辛苦白费,就是现在这用工荒招聘困难的时期,留住人都是不容易呀——”

谭晓启不以为然道:“我只不过实话实说,别人要走,咱们用绳子也绑不了拴不住。我知道你的意思,不就是做业绩嘛!都懂,不做业绩哪来工资!”

髙征盯着谭晓启,双眼透出一丝意味深长。

吴畏干咳一声,打岔道:“你还是多多休息,团队有我们没事的,做业绩就做呗,这阵子戒牌啦!!”

髙征闻言摇头道:“就因为我休息时间太长了,团队才变成这个样子,我们没有时间了,如果这个月底不能反超吕苗团队,你们全都得降级,我们之前的努力白费不说,没有晋升也就罢了,现在却是升上去又被降下来。不用我说你们都知道这颜面该不怎么好看吧!我知道这事情心里不好受呀!但这话不能在团队里说,只能有我们几个知晓,找你们商议,最坏结果也说了,大家心里有了数,今趟坚决不能输——”

离开会议室后,几人各自忙碌而去。魏施忽觉得有些无所事事,为备战讲师竞选他一直都在讲课,现在髙征那般一说着他去见客户做业绩,反令他感到不习惯起来。曾经早出晚归忙忙碌碌的奔波日子似乎离自己很遥远了。现在纵是开单,也是一些要加保的老客户给自己带电话,背着包上门找人的激动兴奋仿佛是梦乡回忆。魏施又想起了与李霁菲一同走街窜巷的时光,不知伊人现在怎样了,每次当他想给她发个短信或打个电话,手指碰到手机按键却不知为何又缩了回去,明明渴望见到那张清丽面孔,翦水双眸,却偏偏没有联系的勇气。他也探究过不去联系她的原因,到底是自尊还是自卑,说不清楚。魏施总觉得在她面前自己越来越抬不起头,愈来愈缺乏自信,他已经丧失了昔日在伊人面前举手投足挥洒自如的信心。这现况与心态令他始终无法解释清楚明白。

手机的震动将他思想带回现实,电话里是李霁菲的声音,只听她道:“你晚上有空吗?我有话对你说——”

魏施的嘴机械地答着话:“有……有什么话?”

“晚上再说吧!七点老地方见——”

这么久没有见面,一来电话便有事说,她究竟有什么事呢?找自己帮忙?陪她看病??魏施摇摇脑袋,胡思乱想亦没有用,只待到了晚上,一切自有分晓。

灰蒙的天空飘降着数不清的雪花,将大地变成白茫茫的世界,屋檐悬挂着不规则的长短冰柱,灯光照上去闪闪发亮,像一根根自然雕凿的透明莹棒。

魏施和李霁菲坐在他们往昔经常去的那家餐厅的僻静一角,这里虽然地处闹市,却很少人光顾,算是个闹中取静的清净场所。

魏施看着李霁菲,静待她轻启朱唇、曼吐莺声。人真是奇怪的动物,原先未通话时,他只是偶尔思念她,虽然想念,但打个岔或忙起来转移注意也就忘了,待通完电话后,思念便如潮水般涌至,这几个小时当真度日如年,此刻她就在魏施面前,他却又不知如何开口了。只是呆看着伊人的秀发香肩,不自觉地大脑空白。

终于李霁菲的声音先道:“我们有段时间没联系了吧!”

“唔——有两个月了。”魏施嘴上应着,目光移往李霁菲涂满鲜亮甲油的指甲。

“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要约你出来吗?”李霁菲轻轻问,像独自一人自言自语。

魏施摇了摇头,目光没移,视线未偏。

李霁菲淡淡道:“石子,我离开他了,那个陪伴了我五年大学时代的回忆。”

魏施闻言双目亮了起来,望向她道:“真的??”

李霁菲没有看他,反将目光投向这雅致房间的珠帘,缓缓道:“他说了许多话,让我很难过。毕竟这一生当中我最美好的大学时光并不空白,是他陪我一起度过。我还依然记得十九岁时我们初次见面的那个下午。”

魏施心中泛起一丝醋意,旋又想到她终于选择放弃那边投向自己,故而才有一时感触,却也没有做声,静静听着李霁菲讲述。

她感慨续道:“一个女孩最灿烂美好的芳华便是大学时段,我不会忘记那些日子。”

李霁菲的脸庞轮廓与窗外风吹雪舞的情景互相融合,构成一幅画笔难以捕捉描绘的动人画卷。

魏施耸肩道:“听你说得固然美好,过去的回忆我们唯有将它珍藏起来,就仿佛一坛陈年佳酿,年岁愈久,打开时愈发香味醇厚。”

李霁菲听了魏施话语后便默不作声,魏施以为自己又勾起她的思绪,一时间也陪着李霁菲一同沉默。

室外雪飘风呼,寒冷刺骨;室内灯照茶沏,恬静暖融。

李霁菲收回目光,转而凝视魏施,低低道:“石子,我们好聚好散吧!”

魏施骤闻‘好聚好散’四字,难以置信地惊诧道:“什么?”

上一刻她才好好地说已经离开前任,魏施顿感欢欣鼓舞,以为李霁菲终肯选择自己,想来这些日子她必定是一个人思前想后考虑明白了,他魏施未有联系骚扰她正是明智之举,可这刚刚还沉浸在回忆与感触中的伊人,突然就这么蹦出一句‘好聚好散’,怎能不大出魏施意料之外?

李霁菲用自嘲的语气接着道:“两边都失去了,正如你当初说的那样,脚踏两条船的我,最终的结局是两边都失去了。”

“我们可以重新开始呀!小菲,为什么要这样??难道你今天约我出来便是要对我说刚才那句话么?”魏施不肯放弃地坚持道,想到李霁菲真是如此目的,而不是一时冲动,他又不禁惧怕起来。

李霁菲似用尽全身力气般摇了摇头,轻叹道:“两个人的情感就如同一面镜子,每一次矛盾纠纷都会造成一定的裂痕,有的可以修复,有的却不能,当裂痕扩展到一定程度,最终便是镜裂片碎的结果。过去已然成为回忆,如何重来?历史留下的只是刻印于脑海的记忆片段,我同样不会忘记我们的回忆,魏老师曾经亲切的言传身教,浪漫的二人旅行,还有你送予陪我在夜晚唱着歌、闪着星月的小呆……”

魏施的胸口犹如被大锤猛击一下般难受,他艰难地道:“我又何尝忘得了,是我做错了什么,你不肯原谅我吗??”

李霁菲迎上魏施因她的话语而变得苦涩的目光,不答反问道:“你还记得我们到凤凰后第一天早起的场景吗?”

魏施不明白她此时此刻为何讲起这个,却也一时被她勾起回忆,那是个美丽清晨,他们在沱江河畔寻幽探胜,静看一群人在岸边作画写生,将这桃花胜境呈现在纸上。四下里只有鸟雀叽喳,河水潺潺。

那样一个早晨自然且温馨,平凡而难忘。

李霁菲喃喃续道:“有两个人曾经因爱走到一起,最终却分开了,周围的好友亲朋都将其中是非对错互相指责,归咎到另外一人身上,但箇中情况,惟有两个当事人心底才清楚,旁人怎能说得明白。这亦是你每次要求而我不愿带你见亲朋的实因。石子,你是个既体贴又细心的好男人,不应为错过我而介怀。”

魏施浑身剧震,缓缓吟道:“一轮新月梦一遭,有影成双偎虹桥。夕阳映照沱江畔,良辰美景携腕瞧。河灯烛火两情悦,无忧把酒畅言欢。四脚起舞将梦赏,今朝肝肠断————”

李霁菲轻声低念两遍,双眸闪过凄迷异彩,她咬了咬嘴唇,深吸一口气慢慢地道:“我们能做好朋友吗?”

魏施默然片刻,旋即转身离去,背着她道别挥手,借用臂膀来遮挡夺眶而出的两行热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