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与人之间最微妙的瞬间,莫过于双唇与双唇地对接,这也是人与人之间最为交心的瞬间。从一个人嘴里,能够感受到另一人的内心。他是喜是忧,是激情满怀,是混沌迷茫,全在双唇之间,如果一个人愿意敞开双唇,意味着,这个人愿意将其所有一切交付于你,毫无保留地敞开心扉。
当叶芳柔软双唇贴上来的时候,依凡陶然于其中,但是,不敢闭上双眼,他害怕只要闭上眼睛,下一次睁开眼睛,眼前的一切将化为虚无。
在此期间,依凡看见了双眼微闭透着迷离的叶芳,然后从那迷离的双目中流出了晶莹的泪水,温热的泪水顺着无暇的脸庞往下,到达唇角,依凡尝到一种干涩的味道。
叶芳也睁开了眼,如此一眨,她眼里充沛的泪水,倾斜而下。
良久,两人紧贴着的双唇才稍稍离开了些距离。
两人谁也没有说话,痴迷地看着对方的双眼。从对方眼里看到的自己,是如此真挚、动人。
时间是个奇妙的事物,人们感知它的存在不尽相同;有时候它流走得很快,完全不留一丝缝隙给人们准备;有时候它又行走地异常缓慢,如度日如年;有时候甚至感觉不到它的存在,也许它在时空当处于中静止状态,然后让人们尽情感悟、回味。
终于,依凡说话了,“所以,当陆赢出现在我面前,他说他暗恋你,当时,我想说,没人比我更知道暗恋是一件什么样的事情……”
依凡话说到一半便戛然而止,因为此时叶芳纤细的食指停在了依凡唇边,她做了个禁言的手势。
“不用说了,我都理解。现在回想过去,似乎所有疑惑,顿时豁然开朗。原来,在我的身边,一直就存在一个时刻关注着我喜怒哀乐的人,一个时刻保护着我的人。我似乎明白地太晚了,竟然不经意间无数多次地伤害了最爱我的人。或许我的前半生都在错误中度过。”
依凡握住了叶芳捂住自己嘴的手指,说道:“不,你没有错。如果非得说错的话,那人不是你,是我,自从我走进了你的世界,似乎也将不幸带给了你。”
“我没有不幸,只是没有及时察觉幸福所在而已。”
“也许这也是我给你带来的不幸。我这种人,从小就与美好的事物无缘,当然,也不配拥有没有的事情。譬如你。”
“我?你认为我美好吗?”
“是的。你是我所看见过的,最美好的精灵。”
“我不美好,真的,在电话里也跟你说过,如果我足够好,陆赢不会如此义无反顾地抛弃我。”
“你很好,只是他不好而已,如果是我,我肯定视你为圣洁的宝。”
“我知道你是真心,但是这‘圣洁的宝’说得有些恶心了。”叶芳抿嘴笑了起来。
“对不起,我不会说浪漫的话。”
“我只是开玩笑的。浪漫的话吗?现在听起来,觉得厌恶,浪漫的话注定是油嘴滑舌的人才能说得了,也注定那是一个花心萝卜所能做的事情。不会说浪漫的话,不挺好的吗,实在!每一句话没有任何修饰,都出自真诚实意。与花言巧语相比,我更喜欢实在的东西。”
“但是,不懂得浪漫的人,会闷。”
“你打算打退堂鼓了吗?”
“不,不是的。我只是不够自信而已,毕竟我没有陆赢身上许多的优点。”
“但是,陆赢身上也没有你身上的优点;而你身上的优点,是我……最中意的!”
“是这样的吗?”
“你说呢?”
“我想也是。”依凡嘿嘿地笑了。
“那既然这样,你说说我们打算怎么办?”
“……我打算啊?……”依凡做思考状,“要不……要不……要不你做我女朋友吧!”
“好啊!”叶芳爽快答应了。
依凡心想:就这么简单就答应了?完全不像他想象的那么难。
也许,在现实生活当中,我们面对着太多复杂的事情,然后,我们自觉或不自觉地将爱复杂化了,甚至过程也认为异常复杂,是不是一定得有浪漫的桥段,然后奢华的装饰,接着是冗长的表白誓言,才算是一段无悔的爱情呢?其实,并不需要那么复杂,只需相情相悦,爱是可以很简单的。
依凡此时的心情不知道如何形容,说高兴嘛,这不足以涵盖所有的情绪;说兴奋嘛,又不全然准确。总之,悲喜交加。
一方面,他知道了所有前半辈子的所作所为,最终指向唯一一个答案——叶芳接受了他;但是,另一方面,这个时空的一切,尽管如此真实,可他总有一种忐忑的心情,准确说来是,缺乏安全感,他不知道这个时空,会不会像电影里头的场景那样,突然崩坏,所有幸福突然泯灭。
“但是。”叶芳说话了,“我有一个条件,就是你不能主动离开我。如果答应了的话,我就做你的女朋友,如果有可能,还可以做你的妻子。”
依凡惴惴难安,影视剧当中,只要一方提出“一辈子不分离”的,结局总是分手收场;只要一方提出“比某人提前离开”的,结局一般事与愿违。依凡担心他与叶芳的结局也会如此,毕竟他的一生不可能一帆风顺,这是在他很小的时候,一个算命先生跟他说的。
“你还要考虑吗?嗯,也对,这样的事情,是得慎重的。那我也考虑一下要不要收回刚才说的那番话。”
“别,别,我不是在考虑,我对你的心是不会变的。”依凡清了嗓子,“我答应你的条件,别说一个,哪怕是一千个,一万个我也愿意。”
“刚才不是说不会说浪漫的话吗?此刻又说得如此溜。你说你们男人是不是都这样啊?只要进入一个状态之后,舌头就像抹了油一般。”
依凡有些着急,他担心叶芳把他与其他的负心人相提并论,急切说道:“不是的,我跟他们不一样。我的心可昭日月……”依凡不知道为什么,这些话他平时是绝对说不出口的,但是此时竟然如此容易便脱口而出了。难道他也像其他男人一样?为此,依凡黯然神伤。
“我不过是开玩笑而已,你是怎么样的人难道我不比任何人了解吗?你说呢依凡?”
糟糕!还是没有逃离叶芳谈及这样的问题。她了解他吗?这样的问题,太残酷了。当然,在依凡的外在表现来说,叶芳是了解的,比任何一个人都了解。可是,那只不过是基于依凡所表露的一部分而已。而逼近最真实的自己,他尽可能地隐蔽了起来,成了不能说的秘密。
秘密这小东西,只要藏在心里一天,它注定是不能揭开的,尤其在人与人之间。如果依凡回答说,她比任何人都了解他,那么,他同时也得承认,他已经毫无保留地将自己所有的事情告知了叶芳,毕竟叶芳的所有早已经暴露在了依凡眼底。如果依凡如此回答,意味着他保留了个人的秘密,而这一秘密到以后势必会演变成谎言。因此,他似乎不能这么说。
另一方面,如果依凡在此之前将自己这些年隐瞒的事情一一告知叶芳,那么,他有异与正常人的事情便会暴露。他还不能十分有把握叶芳能够接受这一荒唐而恐怖的事实。
看着叶芳迫切想要听到的答复,依凡大汗淋漓,最终说道:“是的,你比任何人都了解我。”
“依凡,你怎么了?怎么突然之间,流了那么多汗。该不会哪里不舒服吧?还是说你有事情瞒着我。”叶芳一边抽出纸巾,一边用极度怀疑的眼神盯着依凡看,接着放声大笑起来,“没有啦,开玩笑的,看把你吓的。该不会真的有事情瞒着我吧?”叶芳平静下来不到两秒,又大笑起来,“开玩笑,开玩笑!好了好了,不开玩笑了,我也笑得肚子疼了。我相信你就是了。
依凡惊魂未定,抓过纸巾,使劲地擦拭着额头的汗。
此时,毫无征兆地,叶芳送来了一个香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