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化珠江流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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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无限风光(7)

只有慧能六祖的偈语,才道得破其中的奥秘,“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心中无一物,何处惹尘埃?”他是真正顿悟了佛理的,此为中国特色的佛教——禅宗。只是很多人尚执迷不悟,不过,真要大彻大悟了,社会也就停滞了,虚无了,香港也不是今日的香港。所以香港人很聪明,除了迷信也有情。他们为自己日夜搏杀,敛财有道,寻得了心理的平衡。似乎他们的钱是天上掉下来的,是前世积德报应的,没有一丝血腥味。心安理得地冷酷地“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毛。”因为香港的社会,也是个贫富悬殊的社会,穷的穷得要露宿街头,富的富得富可敌国。他们大可以以因果报应加以解释,于是唯寄望于冥冥中掌握命运的神鬼仙佛了,这大概不止是香港,也是中国内地各处迷信事业兴旺的原因吧!

海洋公园识海洋

——回归前的港澳印象三

香港的海洋公园的标志是一只卡通海马,这和她是濒海城市有关。香港的科学文化的设施甚好,科学馆也好,艺术馆也好,大球场也好,在世界上也堪称一流。这当然是香港人的聪明才智所致,也全赖于香港经济基础的雄厚。

一百五十年前,香港是中国丧权辱国之耻。然而,今天香港人津津乐道的正是香港的经济成就,他们引以为自豪,因为香港的经济成就于世界名列前茅。那种满足感盖过了百年旧恨。不过,作为中国人,对香港的九七回归,却看作是洗雪国耻的创世壮举。两地的中国人感受不一样,一些年青的香港人甚至还有以为自己是英国人,起码是香港人,不知自己原来是中国人。这也难怪,他们从小就受着英国殖民地的教育,强调英文教育,中文却成了选修课。

其实,香港的经济成就不过是依仗着中国内地为腹地,成了中国连系世界的必经之路。解放之初,尤其是抗美援朝,帝国主义对新生的中国经济封锁,企图将新中国扼杀于襁褓之中。此时,中国的全部急需的物资均是通过香港进入内地。香港的生意人于是大赚特赚。再有就是解放前夕,中国不少民族资产阶级将资金和资产转移香港,“肥水流人香港地”了。

香港人生活的物质基础首先当然是他们发扬了中华民族勤劳的美德,他们能过上世人羡慕不已的好生活,也是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的道理。因此像海洋公园那么规模宏伟的公共娱乐场所,也只有在香港。

海洋公园与其说是公园,不如说是集科学、文化、娱乐于一身的综合性游乐场。里面并没有多少出色的风景,临海而构,可见烟波浩淼。山不高,迂回盘屈,游乐项目散于各处,自具特色,多是摩天轮、过山车之类带刺激性的玩意。但有一点,这些项目都具有高科技性,体现香港的经济实力。

不过,我觉得只有海洋馆才代表香港的最高水平。偌大的“海洋”,竟是建于山上。参观者须由山顶馆门而人,由山腰出口,馆内层层盘旋数“楼”,分出深海浅海,不同层次的珊瑚礁所具有海洋的生态环境,不同的海深处自有不同的鱼类游弋,海底的生物于这玻璃世界中应有尽有。有的巨大如牛,有的细小如指,各呈异彩,各具情态,另有大千。那山竟被镂空了,剔透如同巨硕的水晶球,装以玻璃壁,注满了百余米的海水。这是人间奇迹,山与海的融合,透明的海和盘托出,呈现在百尺之山间,是以玻璃板为屏障,蓄水为人工海,按海洋结构原貌,垒成堡礁,各种鱼类得以为生,相安无事,自由生活。大自然的沧海桑田,已得印证,世界最高的珠峰在亿万年前竟是海底。而港人却在山上造出了一个活生生的海底世界,这在中国恐怕还无如此巨大的海洋馆。

先人馆只见“海面”碧波如镜,隐约可见游鱼。灯先照耀,四“海”生辉。鱼类更是超凡脱俗,离开“尘世”,于此山间的“海”,来去倏然。中有饲养员,着了紧身潜水衣,潜于水中与巨鱼相嬉,拍打亲呢。圜形全视而一层,犹浅海层也,水中可透阳光,各色之鱼竞游,如鸟之翔于蓝天,轻盈悠然,悠闲自在。

约四层之圜行,边走边看,阅尽沧海之通透,有鱼巨如牛,昂然而至张翕巨口,令人悚然。水深若百米,底亮射灯,鳞乃片现,鳍亦施施然飘忽如仙。但见一西人自驮小儿,置于玻璃壁前,小儿见鱼之游,乐而高叫,手舞足蹈,天真童稚雀跃不已。但一见巨鱼至,先是鼓腮指点,牙牙而语之,手指笃笃,极尽狂喜。而鱼游到面前,只一指之隔,其口巨大,张于小儿面前,小儿乃骇,其父即抱之矣。

四处壁挂,均有海洋知识展示,或以礁石之标本,或以鱼骨骼之标本,或生养某层海深处之鱼,昭然示之,其旨在普及海洋知识也。记得广州文化公园也有水产馆,进行海洋知识的教育:但与之相比,不及其什一,无可攀比。

港英政府在推行全民教育可谓是不遗余力,科学、文化、艺术都不惜以重金开展,只是对历史,尤其鸦片战争一史,讳莫如深。甚至不惜歪曲,连当时《林则徐》电影也在禁映。不承认《中英南京条约》为不平等条约,否认对中国的侵略,公然为殖民主义歌功颂德。香港回归在即,于港英来说,真如“病树前头万木春”。

香港既然能造出一个如此逼真的“海洋”,为港人宣示海洋的深邃与神秘,何不又造一个真实的历史“海洋”,向港人宣示殖民主义的残暴与无耻呢?所以说,香港如何如何的自由,如何的民主,也是有个限度。民主也好,自由也好,都有各自的诠释,一国尚可两制,又何必非得只有一种呢!

玲珑小城——澳门

——回归前的港澳印象四

在明朝年间,澳门只一个小岛,被一艘葡萄牙商船的人上岛借用晒货物,一借就借了五百年,比起割香港的时间更长。可见西方殖民主义者是如何奸诈贪婪,中国的封建皇帝是如何的昏庸,朝政是如何的腐败。直要待到1999年,才收回澳门的主权,也就是澳门的回归要迟香港两年。

现在的澳门当然不只是晒晒货物的一丸小屿,尽管地方不大,但也足以具备中型城市的规模,人口也有三四十万。小城极尽繁荣,罗肆巨千,邑居相承,商贾云集,百货胪列。由于城市小,小也有小的好处,马路虽狭窄而不阻塞,汽车多是中小型,我是没见过有大卡车,更不消说货柜车了,连大巴士也极少上路。汽车多但不拥挤,川流不息,却又很安静,不像广州的司机动辄就按喇叭,制造噪音。似乎澳门的汽车都哑了也似。人家的噪音管制的确做得好,交通管理也比我们做得好,这么窄的马路,居然不堵车。马路不出三步即可横跨,只容一车通行,尾随的车超不了车,故半途停不得车:倘一不留神过了头,那就得直开下去,重蹈一辙。也就是单行线,只准单方向行车。若须停车时便转进横街划线之内停。

刘禹锡的《陋室铭》有云“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澳门这城不大,但却是有“山”则荣:这个山是大陆,广袤的珠江三角洲,背“山”而面海,颇有“背负青天朝下看”的鲲鹏气势。那跨海大桥,横亘沧海,连接氹仔两岛,更是亚洲一大工程也。城虽小而规模大,路虽窄而桥横远,这就是我对澳门的印象。

澳门并无发达的工业,只是赌业开得红火。澳门的财政收入大部分依靠此业,这在国内,即使在香港也是被禁之列的偏门,正道的商人不屑为之。但葡京却是全澳最宏伟的建筑之一,美轮美奂的气概非凡。有些到此一游的内地人,在此尽此一煲,最终也是铩羽而归,甚至落得身首异处的下场。故赌场内也张贴有告诫的字句,意谓赌无必胜,最好小赌怡情而已。

同行有女士买一百元的硬币,玩老虎机,多有吐出,兴趣渐大,竟锵然声响,硬币如泉涌出,须臾吐出二百元硬币,即赢得一百元,欲罢不能,再接再厉。竟不再吐币,连原来一百老本也无归了。不过,曾经有说,一个美国女游客,因为候船,来此下赌,突然,铃声大作,红灯狂闪。女客大惊,不知发生何事,有赌场职员出来告知,她中了头奖,整个老虎机系统所储备的硬币付罄,亦不足支其奖金云云。女客狂喜,无意间身价陡升百倍,顷刻成为千万富婆,衣锦荣归。据说,此非虚构之事,故而跃跃欲试者甚众。只是同行女士为葡京作了一百元的贡献罢了。而如此女士争为葡京多作贡献者,数以千计,数不胜数。更有四五楼以上豪赌者,动辄一注过千过万的也不乏其人。这可是一本万利的大生意,只是作“贡献”者,头脑冷静之余,会否为自己的侥幸之心觉得可笑?广州人说“哪有这么大的蛤蟆随街跳”大概就是这个道理。上面说到的那位美国女客,不过是葡京开业几十年来,绝无仅有的一人。若再多一个,恐怕要跳楼的是赌场的老板了。也不会有输尽了百万公款的贪污犯,被验明正身,押赴刑场,被执行枪决了。

葡京的大门建得明明是虎口形,其虎牙可咬人,其虎颚可噬人,更有虎喉可生吞人。而人们却偏偏往虎口里送,呼五喝六,乐不思蜀。不过,有人谓不可由正门人,须由旁门进之,以避虎噬之虞。由正门人也好,由旁门人也好,总之进入虎腹之中,还会有剩么?

在葡京外,尚残存有明代镇海炮台的寨门城墙,巨石砌成,应说是固若金汤。却如何洞开,为葡人所人?此处古树森郁,碧草芊芊。虽于闹市,却静谧如乡。园中摆石凳,供人休憩,海风轻拂,是个颇惬意的去处。如果赌红了眼的人,到此处自省,也该收手了罢。

大山巴谓澳门之象征,只不过是被毁教堂的遗迹,光剩下一爿大门。大门顶檐尚存天使石雕,俯视下临。而旁侧却有小庙,我觉得诧异,走近一看却是供奉哪吒的庙。三太子为耶稣把守山门,倒是闻所未闻,大概也是中西文化合璧吧。只是我想大闹东海,使龙王爷闻风丧胆的三太子,岂甘寄人篱下,在洋人之檐下,那风火轮、那乾坤圈还顶用吗?怒其封建统治者之不争,累神明也受此冤气。

不过,澳门人还不至于像香港人那种“大香港”那样存有“大澳门”意识。澳门比之香港,更是小小巫见小巫了。也由于澳门地方小,像我们这帮“茄厘啡”到访,《澳门日报》老总李成俊,李鹏翥公均郑重其事,亲临欢迎,澳门文学界隆重举行欢迎仪式,待如上宾。也许因为澳门的经济有赖于珠江三角洲的经济腾飞。而澳门的繁荣也是近这十几年的事,全得益于中国的改革开放的政策。

伶仃岛上观马骝

伶仃岛悬于深圳湾外,宋文天祥抗元兵败,陷于绝境,一览山海之雄,惊叹:“新安(宝安)环境如斯,诚一巨观也哉!”并有诗曰:“辛苦遭逢起一经,于戈寥落四周星。山河破碎风飘絮,身世浮沉雨打萍。惶恐滩头说惶恐,霉丁洋里叹霉丁。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我们乘快艇自蛇口直驶伶仃岛,风急浪快,鼓襟若驰,凌万顷之茫然,觉羽化而登仙。只半个钟头,便舍船登岸,山路盘亘,古树参天,遮天蔽日,绿荫覆野,清滤海风,凉沁肺腑。岛民告知,原满山皆松,不知何年,有台湾相思树,迅速繁衍,势头竟压松树,现漫山皆是。

岛上原有居民,因国防之需,被动员迁出,散居于深圳。也不知何故,岛竟起争端,归属未定,珠海、深圳各有据理。岛上开发半途而废。可能有赖于未开发,更设有深圳福田红树林自然保护区,致使岛上仍然原始。

显而易见,岛上有弥猴19族群。因游人少,故未能如峨嵋山的长得健硕,面红屁股红。虽是瘦了些,但出奇敏捷。我们一到,猴群已闻讯赶来,夹路相迎。虽未鼓掌,但也雀跃。因为我们带了粟米,惹得它们群起起哄抢。马骝也有社会分工,当保安的即援上树梢放哨。也有民兵,若是其他族群马骝来吃粟米,它们奋起厮杀,直咬得它猴落荒而逃。

猴乸们各负幼儿,也来争吃。猴子虽躁,却不失绅士风度,也有此士优先的惯例,猴王的嫔妃,谁惹得起。个头大,毛色油亮,面特红,屁股更红的便是王。马骝们也有“礼仪”,猴王来了,便俯首称臣,退避三舍。猴子们吃光粟米,看看人们也无什么油水了,也不理睬了,各自敞去,上树的上树,理毛的理毛。最令人难顶的是它们随处方便,且如人的一般。

此时,山径间猴王有兴致,竟宠幸一妃,光天化日,不避嫌隙,当众云雨。华工谭教授是个正人君子,岂容此其大伤风化。于是上前规戒,那猴王被撞破好事,甚为恼怒,且看教授又比它多了一副眼睛,断无好意,只怕他横刀来夺。乃呲牙咧嘴,企图恐吓教授。谦谦君子是动口不动手的,看猴王欲动粗的,教授当然不与它一般见识。只得退回大路,摇摇头喟然长叹:“泼猴不可教也!”猴王一招奏效,以为自己孔武有力,便洋洋自得。回身又进其温柔之乡,尽其所乐。教授忿忿道:“这畜生已经七次了!”众人哗笑。

猴山下来,便去用餐。岛民好客,尽海鲜礼待,皆自家从海中捕捞,鱼、虾、蟹俱齐。味道极鲜,满桌鳞介。虾有拇指粗,两拇指长,有道是“虾有公有乸”,很肉感;蟹满黄,饱嫩鲜美;鱼也肥,黄花、石斑。还有一种肉质透明的狗棍鱼,其肉入口如啜琼浆,骨柔如毛。筵外可观海,清风徐来,荔枝树下,把酒当歌。潮生云生,风生浪生,白云与雪浪齐起,苍天共沧海同蓝。再加上这般的秀色可餐,这顿饭真吃得极舒服。

这使我想起文天祥当年英雄末路的仓皇,至今在陆丰还存有纪念他当年被逮的“衣饭亭”。吃一顿饭尚不安乐,如何欣赏这海岳之壮观。当年猴子祖上肯定目睹惊天动地,可歌可泣的悲壮场面,火光冲天只令猴们胆颤心惊,并不能使它们慨然悲歌。到今天,猴子们即使对祖上孙大圣的壮举,也茫然不知,更无从得知文信国公了。此时,若然他老人家走上岸上来,我是定丢下饭碗,轰走这些不知廉耻的冥顽之辈,倒履欢迎之。以鼓盆击桶,长歌他的大作《正气歌》:“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于人日浩然,沛乎塞苍冥。皇路当清夷,含和吐明庭。时穷节乃见,一一垂丹青……”于是慨然而赋,调寄《满江红》,词日:

海阔天空,悬一岛,潮生潮灭。飞快艇,茫然万顷,波澜撕裂。三万苍松成朽木,二千顽猴捞空月。已消磨、壮志白人头,多先烈。

道光耻,今虽雪;“辛苦”句,须知切。算孤山碧兀,太阳如血。恶树横生遮四隘,惊涛欲立催南粤。问何时,可重上伶仃,联襟袂?

风雨流溪河

近年因“厄尔尼诺”气象所致,使得气候反常,该热不热,该凉不凉,风雨不断,乃至雨水为患。年初,淅淅沥沥雨中,我随老画师梁古峰到流溪河写生梅花。雨中的青山,格外的鲜碧,雨中的流溪河,格外的清纯;淡淡的青黛,不经意的渲染在天地间,朦朦胧胧的。风丝雨片中,流溪河泠泠低回,一侧是峻岭连阙,草木黄叶,烟雨欲断;一侧是野渡无人,溪水漫荡,淡波如烟……

从化骑北回归线,据温带、亚热带气候之地,而岭南风光迥异。此处少有亚热带椰雨橡风之旖旎,而多荔风竹雨,郁郁葱葱,风景这边独好。虽是初春,却似是秋风秋雨,水光山色,白云翠浪,不尽萧瑟。旧岁残冬该凉却是显得暖,令人不觉时序的更替,要不是梅花传出的消息,才蓦然回首,惊觉又是一春了。那山坳处一片点点的白,便是梅花了。山越深,一片片的白越密,如云似雪。我想,倚天抽剑的气概,断昆仑为三截,遗东的一截,怕是遗于此了。那一截的昆仑投到岭南,也怕冰雪消融了。会不会因此就化作雨水,淋漓南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