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童书丛林故事(中英文对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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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卡的狩猎(1)

斑点令花豹喜悦,犄角让水牛骄傲——注意整洁吧,强壮的猎手有光鲜的皮毛。如果你们被牛甩到空中,或被浓眉的黑鹿顶伤,不必特意来告诉我们,十个季节前就已经这样。不要欺负陌生的幼兽,要称他们为兄弟姐妹,他们虽然又小又憨,却可能是熊妈妈的宝贝。初有斩获的幼兽夸口:“谁能和我相比!”可是丛林大,幼兽小,让他沉思,警惕。

——巴鲁的格言这里要讲的都发生在莫格里被逐出西奥尼狼氏族、找谢尔汗复仇之前。那时,巴鲁还在教他丛林法律。这头严肃的老棕熊很高兴找到这样聪颖的学生,因为幼狼们只肯学与他们自己的氏族和部溶相关的法律,一旦能够背诵“狩猎歌谣”,他们马上就溜走了。歌谣是这样的:“悄无声响的脚,穿透黑暗的眼,在窝里也能听到一风声的耳,锋利的白牙——这一切就是咱们兄弟的标志,除了塔巴吉和我们憎恶的鬣狗。”可是人娃莫格里却有许多东西要学。有时黑豹巴希拉会懒洋洋地穿过丛林,来看自己的爱徒进展如何。当莫格里在巴鲁面前背诵一天的功课时,他会头枕着树,发出满足的呜呜声。小男孩爬起树来几乎跟游泳一样快,游起泳来几乎跟跑步一样快,所以法律老师巴鲁既教他森林的法律,也教他水里的法律:如何区别烂树枝与好树枝;在见到离地五十英尺的蜂巢时,如何礼貌地对野蜂讲话;中午如果打扰了在树上睡觉的蝙蝠蒙,如何道歉;跳到水蛇中间游泳之前,如何向他们发出警告。丛林居民都不喜欢受到侵扰,碰到闯入者都会发动攻击。所以,莫格里还学了“生客的狩猎口令”,丛林居民在自己的领地之外狩猎时,都必须大声重复这个“口令”,直到主人作出回应。它的意思翻译过来就是: “请允许我在这里打猎,因为我饿了。”对方的回答是:“你可以打猎,但请吃饱就走,不要逗留。”

我告诉你们这些,是想让你们知道莫格里得背多少东西。同样的内容常常要重复一百遍,让他觉得索然无味。一天,莫格里被巴鲁轻轻打了一下,气呼呼地逃走了。巴鲁对巴希拉说:“人娃就是人娃,他必须学会所有的丛林法律。”

“可是你得考虑他的年纪。”黑豹说。如果他的话管用,恐怕莫格里早就被惯坏了。“你那些长篇大论,他那个小脑袋哪装得下?”

“丛林里难道有什么东西因为小就不被杀的吗?没有。所以我才要教他这些东西,所以他记不住的时候我才会打他,当然是非常轻柔的。”

“轻柔!你知道什么轻柔,老铁掌?”巴希拉嘟囔着说,“他的脸今天都被打青了——还轻柔呢。呜嘎!”

“我是爱他的,就算他被我打得从头到脚都青了,也比因为无知而受伤害强。”巴鲁真诚地说,“我正在教他丛林的超级口令,这可以让他与鸟民、蛇民和所有四足居民相安无事,只有他自己的氏族除外。以后,只要他记得这个口令,就能在整个丛林里受到保护。难道为这稍微挨点儿打不值吗?”

“好吧,你只要别把人娃打死就行了,他可不是磨你钝爪的树干。可是那个超级口令是什么?一般都是我帮别人,不是别人帮我。”巴希拉伸出一只脚掌,得意地盯着细长凿子般的钢蓝色爪尖——“不过我还是想知道。”

“我去喊莫格里,他会说的——如果他愿意的话。过来,小兄弟!”

“我的脑袋像住满蜜蜂的树一样嗡嗡响。”一个闷闷不乐的声音在他们头顶说。莫格里从一根树于上滑下来,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到了地面,他又添了一句:“我是为巴希拉来的,不是为你,老胖子巴鲁!”

“我觉得没什么区别。”巴鲁说,虽然他觉得挺委屈。“那你就把我今天教你的丛林超级口令给巴希拉背一遍。”

“哪个部落的超级口令?”炫耀的机会来了,莫格里很高兴。“丛林里有很多种语言,我全会。”

“你是知道一点点,可不算多。瞧,巴希拉,他们从来不感激老师!没有一只小狼崽回来谢谢老巴鲁的教诲。那你就背诵狩猎居民的口令吧,大学者!”

“咱们流着同样的血,你和我。”莫格里说,用的是丛林里所有狩猎居民都用的“熊腔”。 “好!现在背鸟民的。”莫格里背了,结尾用的是鹞鹰的呼哨声。

“现在背蛇民的。”巴希拉说。

答案是惟妙惟肖、难以形容的咝咝声,莫格里蹬着脚,拍着手,为自己喝彩。他跃到巴希拉的背上,侧坐着,脚后跟有节奏地敲着他光亮的毛皮,冲巴鲁做着他能想到的最难看的鬼脸。

“不错——不错!被打青了也不算亏。”棕熊温柔地说,“总有一天你会感激我的。”然后,他转过头,跟巴希拉聊了起来。他说这些口令是从见多识广的野象哈迪那儿学来的。哈迪曾经带莫格里到一个池塘里,让一条水蛇说蛇的口令,因为巴鲁不会发蛇的音。他还说,现在莫格里在丛林里应该不会发生意外了,因为蛇、鸟和兽都不会伤害他了。

“不用再害怕谁了。”巴鲁总结说,骄傲地拍着自己毛茸茸的大肚子。

“除了他自己的部落。”巴希拉悄声说,然后大声对莫格里喊道,“别把我肋骨踢坏了,小兄弟!你在我上面颠来倒去,犯什么疯呢?”

刚才,莫格里一边拽巴希拉的肩毛,一边使劲地踢,想让他们听自己说话。这时,他高声嚷道:“我要拥有一个自己的部落,还要带着他们整天在树枝上游荡。”

“你又说什么疯话呢,异想天开的小家伙?”巴希拉说。

“没错,还要往老巴鲁身上扔树枝和土块。”莫格里接着说,“他们已经答应我了,哈!”

“呜噗!”巴鲁大掌一甩,就把莫格里从巴希拉背上拎了下来。小男孩躺在熊的两只大前掌间,他看得出来,熊很生气。

“莫格里,”巴鲁说,“你竟然和班达-罗格]混在一起。”

莫格里瞅了巴希拉一眼,看豹子是不是也生气了。巴希拉的眼睛如玉石一般,冷冷地盯着他。

“你竟然和猴民——那些灰猿——那些没有法律、什么都吃的败类混在一起,真够丢脸的!”

“巴鲁打伤了我的脑袋,”莫格里说(他仍然躺着),“我就跑了,那些灰猿从树上下来安慰我。只有他们关心我。”他的鼻子抽搐了一下。

“猴民也知道关心!”巴鲁哼了一声,“那真是山间小溪不流了!夏天太阳不热了!然后呢,人娃?”

“然后——然后他们给我坚果和别的好东西吃,他们还——还抱着我爬到树顶,说我除了没尾巴,跟他们的兄弟没区别,将来还应该做他们的首领。”

“他们没有首领,”巴希拉说,“他们撒谎。他们从来都撒谎。”

“他们很好,还欢迎我以后再去。为什么我没能成为猴民的一员?他们和我一样也用两条腿站立。他们从来不用手掌狠狠打我。

他们整天都在玩。让我起来!坏巴鲁,让我起来!我还要找他们玩。”

“听着,人娃。”熊说。他的声音犹如炎热夜晚的雷声。“丛林里所有居民的法律,我都已经教给你了——除了在树上生活的猴民。他们没有法律,他们被丛林抛弃了。他们没有自己的语言,只会趴在树枝上偷听偷看,用捡来的词拼凑一些话。他们的生活方式不同于咱们的生活方式。他们没有首领,他们没有记忆。他们吹嘘、炫耀,装作了不起的样子,好像要在丛林里干大事,可是一颗坚果掉下来,他们便一阵哄笑,什么想法都忘得无影无踪了。咱们丛林居民跟他们没有任何来往。咱们不在猴子喝水的地方喝水,不在猴子玩耍的地方玩耍,不在猴子打猎的地方打猎,也不在猴子死的地方死。除了今天,你什么时候听我谈过猴民?”

“没有。”莫格里轻声说。巴鲁已经说完了,森林里一片寂静。

“丛林居民嘴里不提他们,心里也不想他们。他们数目众多,又坏,又脏,又不要脸,如果说他们有什么恒久的愿望的话,那就是让丛林居民注意到他们。可是就算他们把坚果和脏东西扔到咱们头上,咱们也不理睬他们。”

他还没说完,坚果和小树枝便从树上雨点般地落了下来。他们听见高处的细枝间有咳嗽声、尖叫声和愤怒的跳跃声。

“丛林居民不允许与猴民打交道,”巴鲁说,“记牢了。”

“没错,”巴希拉说,“不过我觉得巴鲁应该早点提醒你。”

“我——我?我怎么会想到他和这些脏家伙一起玩?猴民!哇呜嘎!”

东西又雨点般地砸在他们头上,他们赶紧带着莫格里走开了。

巴鲁对猴民的描述完全正确。他们生活在树顶,因为兽类很少抬头,所以猴民和丛林居民很少碰面。可是猴子们只要发现一只狼病了,一只老虎或熊受伤了,总会去折磨他们,还会为了寻开心或者引起注意,随便朝哪只野兽身上扔小树枝和坚果。每当这时,他们就会尖叫,唱无聊的歌,惹恼丛林居民,好让他们爬到树上跟他们打一架。有时他们也会因莫名其妙的小事儿内讧,丛林居民过路的时候常能看到猴子的尸体。他们总是眼看就要选出首领、制定法律了,结果每次都功亏一篑,因为他们的记性太差,过不了夜。于是他们编了一句格言,聊当借口:“丛林明日所思无非猴民今日所想。”这句话给了他们很大的安慰。没有野兽够得着他们,但是反过来,也没有野兽注意他们,正因如此,莫格里跟他们玩的时候或者巴鲁生他们气的时候,他们才那么兴奋。

他们从来没什么长远的打算——甚至可以说猴民从来都没有打算——可是有一只猴子却自以为想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他对同伴们说,让莫格里留在部落里应当很有用,因为他能把枝条编起来挡风;所以,如果能把他抓住,就可以让他教大家。莫格里是樵夫的孩子,当然继承了各种这样的本能,他常常在无意间就把掉在地上的树枝编成了玩具屋子。猴民们在树上看见了,佩服得不得了。他们说,这一次他们真的要有首领了,还会成为丛林里最聪明的部落——别的居民都会注意到他们,羡慕他们。因此,当巴鲁、巴希拉和莫格里在丛林里穿行时,他们一直悄悄地跟踪。到了午睡的时间,羞愧不已的莫格里躺在豹子和熊中间,决心不再和猴民们来往。

他迷迷糊糊地感觉到有手——许多壮实的小手——搭上了自己的腿和胳膊,然后,树枝从他脸庞掠过,他透过摇晃的树枝往下看,巴鲁已从睡梦中惊叫着醒来,巴希拉露出了所有的牙齿,猛地蹿上了树。猴民得意地尖叫着,乱哄哄地往高处的树枝撤退,巴希拉却不敢跟上去。猴子们高声嚷着:“他注意到咱们了!巴希拉注意到咱们了!所有的丛林居民都佩服咱们的身手和智慧!”然后,他们就开始了飞一般的旅行,猴民们在“树地”(因为猴子在树上移动,如同其他动物在地面上一样灵巧自如,所以吉卜林造了一个词“树地”(tree-land)来形容。)上的移动是任何人都难以描述的。他们的交通系统有大路,有岔道,有上坡,有下坡,全在离地五十至七十甚至一百英尺的高处。如果需要,即使在夜里他们也能穿行自如。两只最强壮的猴子架着莫格里的胳膊,像荡秋千一样,从一个树顶荡到另一个树顶,一跃就是二十英尺。如果只有他们自己的话,速度还可以快上一倍,可是男孩的体重拖累了他们。莫格里虽然头晕眼花,还是不由自主地享受起这番狂野的追逐来,不过偶尔瞥见似乎遥不可及的地面还是令他胆寒,每次从无所依凭的空中荡到新的树枝上,那猛然的中止与震荡也让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护送他的猴子会一直架着他往树的高处奔去,直到树顶那些最细的枝条被他们的重量压弯,吱嘎作响;然后,他们会咳嗽或叫喊一声,向下跃入空中,用手或脚挂住下一棵树较低的枝条,又接着往上飞爬。有时莫格里能看到静寂的丛林在自己身下绵延数英里,就像一个坐在桅杆顶端的人能看到数英里的海面一样,然后枝条和树叶抽打着他的脸,他和两个守卫几乎又要坠到地面了。就这样腾跃、冲撞、吆喝、尖叫,整个猴群挟持着莫格里这个囚犯,在“树路”间飞卷而去。

有一阵子,莫格里担心自己会掉下去;然后,他有些气恼,可是他知道挣扎是绝对不行的;然后,他开始考虑起对策来。当务之急是送信给巴鲁和巴希拉,他知道,以目前猴子的移动速度,他的朋友肯定会被远远抛在后面。往下看是没有用的,因为他只能看到无边无际的枝叶,于是他往上看,发现在高处的蓝天里,鹞鹰朗正在盘旋,监视着下方的丛林,看有没有动物死去。朗也注意到猴群挟持着什么东西,他下降了几百米,想知道那是不是好吃的东西。当他看到莫格里正被猴子们往树顶拽,而且听到他喊出鹞鹰的口令“咱们都流着同样的血,你和我”时,不禁发出惊讶的呼哨声。枝条的波浪吞没了男孩的身影,可是朗滑翔到下一棵树上方时,正好看见他棕色的小脸浮现出来。“标记我的路线!”莫格里喊道,“给西奥尼氏族的巴鲁和议事岩的巴希拉传个话!”

“以谁的名义,兄弟?”朗从来没见过莫格里。当然,他早听说过这个名字。

“青蛙莫格里。他们叫我人娃!标记我的路 ——线!”

说到最后,莫格里尖叫起来,因为他正从一棵树荡到另一棵树。朗点了点头,飞向高空,他再低头看时,莫格里已经像一粒尘埃那么小了。他停在空中,用望远镜一样的眼睛看着裹挟着莫格里的猴民军团在摇晃的树顶间旋转前进。

“他们走不远的,”他笑着说,“他们从来都是有始无终。猴民总是喜欢玩新鲜的东西。如果我没看走眼的话,他们这次是找了一个大麻烦。巴鲁可不是羽翼未丰的小鸟,巴希拉也不只是杀山羊。”

于是,他晃动了几下翅膀,收紧了爪子,等待着。

此时,巴鲁和巴希拉又愤怒,又伤心,几乎发了疯。巴希拉没命地往树顶爬,枝条却被他压断了,他滑下来,爪子上全是树皮。

“你为什么不提醒人娃!”他对可怜的巴鲁咆哮。刚才巴鲁笨拙地跑了一阵,想追上那些猴子。“你不提醒他,把他打个半死又有什么用?”

“快!快!咱们——咱们还有可能赶上他们!”巴鲁气喘吁吁地说。

“就这个速度!受伤的母牛都比你跑得快。教法律的笨蛋,揍人娃的傻瓜——这样颠来簸去跑上一英里,你的肚子都会裂开的。坐下来,好好想想!商量一个方案。别浪费时间去追了。如果咱们靠得太近,他们甚至可能会把他扔下来的。”

“啊噜啦!呜呜!他们会不会懒得挟着他,已经把他扔了?谁能信任猴民呢?往我头上扔死蝙蝠!让我吃黑骨头!把我扔到野蜜蜂的巢里,叫他们蜇死!把我和鬣狗一起埋了!我是最可怜的一头熊!啊噜啦啦!呜呜!啊,莫格里,莫格里!我为什么没有提醒你提防猴民,只知道揍你的脑袋呢?说不准我已经把一天的功课从他脑袋里揍出去了,没有超级口令,他在丛林里就孤立无援了!”

巴鲁用手掌捂住耳朵,来回翻滚、痛哭。

“至少刚才他把口令都背对了。”巴希拉不耐烦地说,“巴鲁,你既没记性,也没自尊心。如果我黑豹也像豪猪伊基那样缩成一团,号啕大哭,丛林的居民会怎么想?”

“我才不在乎他们怎么想呢!他也许已经死了。”

“除非他们把他从树上抛下来取乐,或者闲着没事把他杀了,我倒不太担心人娃。他那么聪明,学了那么多东西,而且所有的丛林居民都怕他那双眼睛。可是最糟的是,他落在了猴民的手里。他们住在树上,咱们中间谁也吓不了他们。”巴希拉舔着一只前掌,若有所思。

“我真傻!我真是一头挖块茎的又胖又蠢的棕熊!”巴鲁说着,一骨碌爬起来。“野象哈迪说得没错,‘一物降一物’,猴民最怕的是岩蟒卡。他们能爬树,卡也能爬。他经常在晚上偷走幼猴。只要提一下他的名字,他们的尾巴都会冒凉气。咱们去找卡。”

“他会帮咱们吗?他不是咱们部落的,他没有脚,只有一双最阴毒的眼睛。”巴希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