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话说中国-奇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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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光头上的问号(2)

清雍正五年,蓝鼎元出任广东省普宁县知县。刚到任一个月,就有一个叫王士毅的乡民来告状。状纸写道:从弟阿雄随其母改嫁给乡民陈天万为妾。陈天万的大老婆许氏十分嫉妒,竟用毒药将阿雄毒死。死者十指弯曲,唇齿皆青,其症状乃中毒无疑。本人愿具结为据,如有诬告,与事实不符,甘受惩处。这一诉状,说得有根有据,十分可信。于是蓝县令便在第二天去验尸取证。但掘开了坟墓,却不见死者尸体。县令问其故,王士毅喋喋不休,巧牙利齿地说道:“这是陈天万害怕验尸,把尸体毁灭了,故尔不见死尸!”陈天万一家听了,面面相觑,惊愕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县令并未因此发怒,反而心平气和地问起死者的情况。原来死者阿雄已害痢疾两月,传讯为他看病的医生,也证实了阿雄的病情。县令再看看陈天万的大老婆许氏,肚子彭胀,腹大如牛,要三四个人搀扶着她才坐得下来,显然是害了蛊病。由于多年蛊病的折磨,这妇人说起话来十分凄惋哀怨,令人十分同情,这哪像个嫉妒的悍妇,又哪点像个下毒手毒死亲人的人?接着,县令又询问邻里十几户证人,再三盘查,均不知死者尸首到哪里去了。县令暗自思忖:怪了,既然人死了就该有尸,埋葬了就该尸在棺内,为何死者刚葬,尸就不见了,莫非原告……县令想到这里,便传死者生母林氏前来询问。得知:阿雄去世那天,林氏曾邀请王士毅来商量后事,王没有来;第二天来了,又不到林氏家,却到他表姊家去一趟就走了。县令立即传讯王士毅表姊的儿子阿喜。县令问道:“你表叔王士毅二十八日来过你家吗?”阿喜说来过,但没有进屋,只问我,阿雄死了,埋了没有?我回答他,埋了。表叔又问我,埋在哪里?我说埋在后山岭,他听完后就走了。蓝县令听完这些情况后,断然拍案道:“偷走尸首者,王士毅也!”于是,立即拘讯王士毅,稍一用刑,王士毅便招了。他供认,雇了几个乞丐乘夜掘开坟墓,将尸首盗走。蓝县令又追问他尸首现在何处?以及指使他告状的讼师姓名,他都支支吾吾,避而不谈。观其声色,似乎有人在一旁监视着他,故不敢以实告。县令略为思索,也不再追根刨底,只将王士毅打了三十大板,并扬言要将他押回县城,带枷示众。陈天万一家及作证之乡邻,均释放回家。当时在场围观的群众有数千人,都认为县令公正廉明,案情总算有个了结,于是欢天喜地围着县令跪拜,表示感谢。

蓝县令乘轿返回县城。走不到半里,县令便悄悄对精干的衙役林才说道:“你去掉公差服,先进城去,速到东门旅店,了解一下从潮阳县来的王士毅已经住店几天?住哪个房间?看看房中是否有人同住,如果有,就将他带来。”林才遵照县令指示,果然在店中抓获一个与王士毅同来的人,名叫王爵亭,是一位专门替人打官司的讼师。此人态度从容,一副漫不经心、无所顾虑的样子。当县令审讯他时,他矢口否认认识王士毅,王士毅也装作不认识他的样子。二人的语气都十分坚定,简直无懈可击。县令思索一下,又悄悄将代书诉状的人找来,证实了王士毅请人抄写诉状时,这位讼师是一道去的。于是便传讯王爵亭,王仍不承认与王士毅有勾连。县令叫他把辩解的理由写下来,然后将它与王士毅状纸的原稿相比较,发现笔迹完全一样。于是,对王爵亭用刑,终于如实招供:这一切都是老讼师陈伟度策划的。他们把阿雄的尸首偷盗后,即将其运送到另一县境,移埋到水都乌石寨外。具体的移埋地点,连王士毅也不知道,只有陈伟度晓得。

这一讯息十分重要,蓝县令立即派遣精干衙役星夜兼程,赶往邻县,缉拿陈伟度。

老讼师陈伟度真是个老奸巨猾、谙于世故的家伙,他比王爵亭奸狡十倍。他刚被拘来,就表现得忠厚恳切,口口声声说冤枉。他装得很激动、悲切,说道:“望大老爷明察,我与陈天万乃同族兄弟,情同骨肉。我怎会做这丧天害理之事?王士毅和王爵亭这两个坏蛋,想以假命案陷害我兄弟,幸遇老大人明如青天,烛奸如神,我弟才免受皮肉之苦。如今害弟不成,又想移害于我,如不是青天老大人犹如包龙图再世,则我兄弟俩死难瞑目矣!”蓝县令暗自言道:“这老家伙装模作样,花言巧语,真能迷糊人。但见他双目狡黠,似非善类。”于是故意说道:“你真不愧是个老讼师,你说的话都有条有理,合情合理,的确娓娓动人。若是遇到别人,肯定会把你放走的;可是你今天偏偏遇上我,我如何饶得过你!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的招供吧,以求得从宽处理。”陈伟度还想耍赖,王爵亭忍不住了,说道:“你我三人在乌石寨门楼中商量时,你还引用宋朝杨老令公盗骨的故事来开导我们,教我们如何偷尸越境,一则逃避验证;二则隔县易藏,难于败露;三则被告惧罪,灭尸毁迹近乎情理,而陈天万妻妾均无法逃脱罪责,乡保邻里亦甘受刑法之苦;四则藏尸不露,官家无法取证,案子永无结局,我等乘机敲索被告,受其贿赂,而佯为双方和解,名利双收;五则案子平息后,我等均闭而不谈,只要阿雄尸首不露,我等则无后患,到那时我三人同欢共饮,庆贺计成,可谓神不知鬼不觉也。谁知今日真遇包龙图再世,一切均已败露,尚有何言?你还不说实话,难道就让我们二人为你顶罪吗?”陈伟度还是不招供事实。

县令又单独传讯陈伟度,说道:“你说你没有与他们同谋,可你的言行却漏洞百出。王士毅、王爵亭既然是你族弟的仇人,你为何在东门旅店和他们同桌共饮?”陈伟度没有提防这一问,有些慌张起来,胡乱答道:“这纯属偶然相遇。”县令喝道:“同桌吃一顿,可以说是偶然,而你连日来都和他们同桌,这也是偶然吗?”陈伟度眼睛一眨,急忙辩解:“这普宁县饭店不多,我不在东门旅店吃饭,到哪里去吃?”县令正色道:“你等连日在旅店商量什么,本县令早已知道。你和他们若是仇人相遇,哪有这许多话来说?”陈伟度装得万分委屈,顿首道:“大人容禀,小人哪是与汝等商量,只因汝等要害吾弟,我是以好言相劝,平息事端呀!”县令突然问道:“那你夜间与他们同宿一房,又是为了什么?”陈伟度语无伦次地搪塞道:“没……没有呀……”

蓝县令更感到陈伟度狡猾已极,再审下去,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于是又秘密传讯王爵亭,追问他们住宿的情况,把当时住宿的房金、被帐、器皿放置情况都一一弄清;同时又将他们住过的林泰家旅店的林家父子传来讯问,证实陈伟度与王爵亭在他家同宿了三夜。诸多事实证明:陈伟度是同谋犯,而且是主使人。于是对陈伟度严刑拷问,终于供出了事实。原来陈伟度与陈天万为了祖屋的变卖问题产生了仇怨,这次借阿雄之死,兴风作浪,大作文章,意欲陷害陈天万,使其蒙受不白之冤。他还供认:阿雄尸体埋在乌石寨外下溪尾,深三四尺,坟墓上有一棵砍掉半截的树作为标记。

蓝县令将陈伟度羁禁,派差役押着王爵亭前往陈伟度所供地点去寻找阿雄尸体。同时通知潮阳县令,配合前往埋葬地点。

两县衙役来到该地,掘地四尺,取出一个蒲席包,开视,果然是阿雄尸体。衙役们将尸体运回普宁,蓝县令叫林氏和陈天万辨认,果然是真。又叫仵作检验尸体,浑身上下俱无伤痕,是病故无疑。这时,王士毅眼看奸情败露,低头无语。陈伟度精心设计的陷阱也已失败,更是万分羞愧。面对如此情景,陈天万感慨万千,泣不成声:“伟度兄,我与你同族同宗,同根所生。我们从来没有大的仇恨,只因祖业变卖,有点小小的狭嫌,你为何精心设计,诬陷于我,欲害我倾家荡产,遭受囹圄之苦,你于心何忍?若非县大老爷英明,我还不知这祸事从何而起,你好狠心呀!”陈伟度也不得不承认:“是我害了你,不要再说了……”

案情大白后,普宁县百姓无不称赞蓝县令公正廉明。有人劝县令说:“你这案子办得很英明,堪称政绩显著,何不将详情上报,那你的名声就可以大振了!”蓝县令笑笑,言道:“为官清正,这是我的本份;命案慎重查办,亦是我的职责,何须张扬?况普宁县连年遭灾,民不聊生。我上任月余,地方还没有什么起色,百姓仍在饥寒之中。阿雄一案,陈伟度等人用心险恶,理当严惩,本县发落即可。如若上报省城,必然牵累多人解省。我不忍获一己之名,而使百姓多人受累受苦啊!”于是,蓝县令命将王士毅、王爵亭、陈伟度各打一百大板,然后制造一木牌,大书他们阴谋诡计、为非作歹之事实,叫乡民举着木牌,将三人带上二十五斤重的枷号,游街示众,普宁人无不拍手称快。

讼师是做什么工作的?

讼师主要业务是代写书状,这些书状包括遗嘱、各种契约、呈状以及工商行政方面的申请,更多的是谋写诉状。

讼师一般由哪些人担任?

讼师多出身于运途不畅的士人,具有一定社会关系的吏人、干人、衙役宗室的子弟,以及胆大横行的豪民。

大开眼界

普宁历史悠久,在三四千年前已有先民生息,汉时隶属南海郡揭阳县。东晋成帝咸和六年(331年)隶属潮阳县,明嘉靖四十二年(1563年)析潮阳县西境洋乌、戎水、黄坑3都,取“普遍安宁”之意首建置普安县,初始县治设于戎水都(今汕头市潮南区贵屿镇境内)。至万历十年(1582年),将普安县改称普宁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