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博士到了阿肯色州,克林顿让他担任州卫生部长,令他受宠若惊,决心跟着克林顿大胆进行乡村保健改革。他建议试办4个乡村卫生院,做到服务上门,为贫困地区农民送医送药。别以为美国是“人间天堂”,这个地区的农民有病却请不到专业医生。如今州政府派来医生,登门看病,广大农民当然拍手叫好。
一个深夜里,暴雨成灾,山洪骤发,这个地区有十几个灾民受伤。次日凌晨,当克林顿从小石城赶到灾区时,杨博土领着乡村卫生院的专业医生抢救伤员,已奋战一个通宵。他们又紧急开展卫生防疫工作,把可能爆发的灾后传染病消灭在萌芽状态中。
灾民们围着州长,为杨博士和乡村卫生院的医生们请功。克林顿返回官邸后通令嘉奖。为杨博士和奋战在抢险救灾第一线的乡村卫生院医护人员记功表彰,发给优厚奖金。
这项乡村保健改革,本意很好,用心良苦,但它一出台就遭到卫生界的反对。他们不同意成立乡村卫生院巡回行医。因为农民不进城求医,影响了卫生界的老爷们的经济效益,无异于砸了他们的饭碗,于是州卫生部成了被告。与卫生界老爷们闹翻了,克林顿雄心勃勃推行的乡村保健改革系列措施受到重重抵制,几乎面临泡汤的结局。时过境迁,杨博士在西弗吉尼亚州的乡村卫生工作经验,在阿肯色州行不通,到处碰壁。
克林顿现在才知道,改革并不等于鲜花、掌声和精彩的演讲。改革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它始终面对着强大的特殊利益集团的挑衅。但他明知山有虎,更向虎山行,在全州大力推行他的举措。为了支持乡村企业的发展,把工业复兴的重点转移到小型企业上来,克林顿顶着特殊利益集团的反对,把州工业发展委员会改名为经济发展部。州商会大为恼火,攻击的矛头指向新州长,他们指责克林顿在振兴工业上无所作为,丢了西瓜,专拣芝麻,只晓得资助小农场主,增大农产品的出口量;却不愿花大力气引进外资帮助大企业进一步拓展。
其实,经济发展部开张后,一改过去砖厚瓦薄的工作作风,不仅推动大企业的扩大再生产,也抓了乡村广大小企业的技术改造,增大生产能力,解决了就业难题,缓解了官民矛盾,大大减轻了州政府因失业而造成的压力。克林顿对经济发展部长说:“不要退缩,就要跟他们对着干!”
但是,事实教训了克林顿,在政坛上犟脾气是行不通的。在官场中,需要的是八面玲珑的手腕,机动灵活的计策,照顾各方的协调,稳妥的部署。否则,再好的动机,再妙的效果,也会被人说得一无是处。
阿肯色州商会,是全州各大财团利益的集中代表。他们与平民百姓是势不两立的。克林顿过于自信,蔑视了商会的作用,演出了一场又一场政坛闹剧。
克林顿上任州长后,急于加快经济改革、教育改革和保健改革的步伐,以增加税收的办法解决经费紧缺的难题。1980年初,克林顿不顾商会反对,召开了特别立法会议,做出了改变企业雇员所得税征收办法的决定,把过去按季纳税改为按月缴交所得税份额。这一决定实施的结果,州政府的年财政收入增加了4000万美元。其中1200万美元用于提高教师待遇。结果,克林顿却两头得不到理解。商会攻击新州长不懂经济规律,胡乱提高税收必然招致恶果。而阿肯色州教师协会和其他方面却质疑州政府在解决经费难题上缩手缩脚,步调太慢。克林顿听到这些反映,只好对天长叹,无以对答。
环顾人类发展史,环境保护最是要事。克林顿上台后,根据州议会提案,大力推进绿色事业,刹住乱砍滥伐森林之风,深得民众好评。但是,阿肯色州木材加工业的巨头们的利益受到威胁,他们就大肆攻击,无孔不入,抓住“木材主任事件”大做文章,一时舆论哗然。原来,克林顿为解决一批特困户低收入者的就业问题,经过反复研究,任命特德·钮曼为州木材能源计划办公室主任。这个办公室雇用低收入者砍伐木材,然后将收益分发给特困户。但这个办公室花掉纳税人6.2万美元,却只培训了6名砍伐木材的技术工,总共砍伐木材384立方英尺。于是,木材加工业的巨头们组织一些人上街示威游行,要求严肃查办“木材主任事件”。《阿肯色新闻报》为此做了调查采访,披露了内幕,这一事件成为政治笑话。克林顿州长一气之下,撤销了钮曼的主任职务,平息了这场令州政府大为难堪的风波。
克林顿一向严于律己,宽于待人。这是他的大优点,却也成了他的致命伤。他上任州长后,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大胆提拔一批能人,放手让部属开展工作。这一举措,活跃了州政府的人事安排,各项工作呈现生机勃勃的景象。但是。由于他对官员的管理放松,官员的组织纪律性涣散了,出现了许多授人以柄的怪事,这自然加快了克林顿的倒台。例如,州经济发展部长为装饰办公室,定购鲜花盆景,每月耗资450美元。这在其他富州可能是桩小事,对于阿肯色这个穷州就成为大新闻了。《阿肯色民主报》对此事做了严厉的批评。新组建的州能源部在德格雷名胜古迹开会,在湖边租房多花2000美元,又为宴会插花花掉37.5美元,也遭到媒体的揭露,以“奢侈浪费之风何时了”为题做了连续报道。州政府中另一主要官员因桃色新闻曝光,几乎要闹到法庭上……
山雨欲来风满楼。部属惹出的一件又一件怪事,招来社会舆论的品头论足,也给克林顿州长脸上抹了难以擦拭的黑迹。
1980年,克林顿的两年任期即将结束,新一轮阿肯色州州长竞选争夺战紧锣密鼓开始了。根据美国宪法规定,克林顿必须首先打赢初选这一仗,夺得民主党内的提名,才有资格与共和党的州长候选人较量。
别看民主党内高喊“团结”,竞选起来也是“你死我活”,毫不让步的。他们认为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在阿肯色州,民主党内的对手只有一人,那就是77岁的火鸡饲养场主门罗·施瓦茨罗恩,两年前曾是克林顿的手下败将。但他并不灰心,志在再决一战。这位古稀老人,长期以来一直想登上州长的宝座,多次竞选州长都被击败,如今依然雄心勃勃,精神实在可嘉。这一回,他认为灾祸帮了大忙,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他采取了重大举措,运用新的战略,“倚老卖老”,与“娃娃州长”再见高低。
毕竟是同党人士,加上火鸡场主还有一点慈善之心,他并没有像共和党那样,在灾祸方面给克林顿击一猛掌。而是在民众最具争议的汽车执照提价问题上捅开漏子。同时,他还公开散发一张他站在一堆木头上的照片,宣称他没花公家的钱,也砍了许多木头,用以奚落克林顿颟顸无能、用人糊涂、管理混乱,不得不“丢卒保帅”,自编自演“木材主任事件”之闹剧。
火鸡场主这一战略倒有效应,在初选结束时竟然得票31%,令媒体观察家们大叫“意想不到”。克林顿虽是初选赢家,但党内未获高票,心中对于竞选州长连任也感到凶多吉少了。
共和党的州长候选人弗兰克·怀特,原是克林顿的部属,如今成了民主党的“反水分子”。这是美国式民主闹剧中的又一场好戏。怀特本是阿肯色州一位资深的民主党人,曾担任过州的工业发展委员会主任。克林顿上台后,砍掉工业发展委员会,改设经济发展部,任命他的好友詹姆斯·戴克为部长。怀特改任小石城市储蓄与借贷部经理,心中自然耿耿于怀,1980年宣布竞选州长时突然退m民主党,投靠共和党。这一“反水”事件,令人深思,又成了阿肯色州不大不小的趣闻了。
看来,阿肯色州的共和党内人才不多。怀特皈依该党后,随即宣布参加州竞选,并轻而易举地击败共和党内另一名候选人克利斯曼,夺取初选胜利。其实,怀特的政治资本并不雄厚,当时仅得9000多张选票的支持,按照常规,他要把现任州长拉下马是不太可能的,但时来运转,难民突发性骚乱事件充实了怀特的“炸药包”。
1980年是多事之秋,怀特把新怨旧恨汇集起来,开展声势浩大的竞选活动,大有“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之势。这个从民主党营垒里出来的资深人物,杀起“回马枪”,是决不手软的。他除了揭发克林顿两年州长任内一点一滴的失误外,还动用现代化的宣传工具,以电视画面向广大选民展示查菲堡难民营骚乱的情况,抓住其危害性、严重性、灾难性,着力抨击克林顿与卡特总统结党营私,为了一己的政治前途,未能顶住联邦政府的压力,听任数万难民涌入,造成歹徒横行、损失惨重的局面。这一击打中了克林顿的要害。克林顿与卡特的私人关系之密切是公开的秘密。当年卡特竞选总统,克林顿鼎力相助:克林顿当选州长,卡特又给予诸多支持。如今,卡特总统政绩平庸,无大贡献,竞选连任无望,民主党看来大势已去。而共和党的总统候选人里根重振旗鼓,胜券在握,已成确凿的事实。
全国性的政治大气候,对于阿肯色州的小气候的冲击,当然势不可挡。
怀特在竞选中连连得分,依然毫不松劲,又将剩勇奋追穷寇,不仅紧咬克林顿不放,还把脏水往希拉里身上泼,利用她的姓氏中伤“娃娃州长”。按照美国的风俗习惯,女性出嫁后应改从夫家姓。但希拉里与克林顿结婚5年了,还保留“罗德姆”的娘家姓。怀特以此攻击克林顿:州长家中阴阳失调,连男人也不配当,还能当州长吗?其实,希拉里因调查“水门事件”,“罗德姆”名噪于世,基于业务上的考虑,她开办“罗德姆律师事务所”,年收入比克林顿的州长工资收入还高5倍。因此,她未将“罗德姆”改为克林顿,完全是为了有利律师事务的开展,并非“阴阳失调”。不过,此时大势已去,克林顿的解释也没有多少用处了。
最后,怀特抓住民意,做出承诺,只要他当上州长,那么,前州长提高汽车执照注册费的决定,他将宣布无效。这一招很灵,选民看到了实惠,怀特的支持率遥遥领先。
这时,州长竞选已进入白热化。正式投票那一天,85万阿肯色州选民纷纷涌向投票站投票。据说,这种投票的热烈场面,在阿肯色州历史上是空前的。结果,怀特以多于克林顿3.2万张的微弱多数,夺得1981年至1982年的州长宝座。
1981年1月10日,阿肯色州天气出奇地冷。北风卷着雪花,像扇动着翅膀的白蝴蝶,轻轻地飘飞着,落在柳树的枯枝上。诺福克湖上,几只野鸭从深草巢窝里走出来,在湖岸上徘徊,为这少有的漫长寒冷季节,低声地唱着忧伤的怨歌。
两年前的这一天,希拉里手捧《圣经》,自豪地微笑着聆听自己的丈夫发表热情洋溢的就职演说;两年后的同一天,她怀抱出生才10个月的切尔西,迎着刺骨的寒风,掩饰不住沮丧的神情,陪着克林顿告别州政府,从州长官邸搬了出来。
克林顿内心如同刀割,但他没有流泪,也毫无必要流泪,他只感到他与他的夫人希拉里为这惨重的失败付出的学费太高了、太多了。他狠狠地下定决心,有朝一日,一定要返回州长官邸,因为他还没有完成改变家乡落后面貌的时代使命!
卧薪尝胆,东山再起
克林顿离开州长职位后,在小石城一家最大的法律事务所找到一份工作。他平时除了去法律事务所上班,星期天上教堂礼拜,参加教堂唱诗班的活动外,其他时间都闭门不出。他的朋友说他进入一个沮丧而过着部分隐居生活的时期。
曾经充满理想与建功立业雄心并受到人民尊重的克林顿,现在面对着失意与冷落的痛苦。他认为,他从力图为之服务的选民那里得到了不公平的对待,他被他所依靠的人民打败了,他感到痛苦、自责、失望与悲伤。然而,现实政治就是这样无情。在克林顿的人生道路上,这是他第一次遭受到重大挫折,也是他第一次处于寂寞无助的境地。
克林顿看到,由于他脱离实际,急躁轻率的行动,使他刚刚开始的政治生涯在一夜之间消失。他获得成功太快,失败的结果来的也快。克林顿在政治上失势以后,关于他的流言也开始出现,有消息说克林顿与某某妇女有染。这种流言对一位政治家而言是很平常的,但克林顿已经离开政治舞台,这种流言却散布开来,经久不散。
克林顿被这些流言搞得心神不宁,他曾问几位知心朋友,有些女人经常来找我,“对那些经常来找我的女人应该怎么办”?朋友们警告他,不要理会那些女人,生活要谨慎,不然会给你的家庭带来麻烦,更不用说你的政治前途。这些流言曾使克林顿的家庭生活蒙上阴影。
在相当长的一段时期内,克林顿不能从失败的痛苦中解脱出来。他中学时期的同学斯特丽说,克林顿当时就像错了位,“他痛苦、失望、消沉。他的婚姻出现裂痕。于是,他以这个理由每天早晨起来跑出去。律师并不是他想要干的工作”。
如果说克林顿失败下台后痛苦难受,那么新任州长怀特上台后的日子也不好过。
怀特是军人出身,他毕业于美国海军学院,后来做生意十分成功,在阿肯色州工商界颇有影响。但阿肯色州的新闻界却不喜欢他,认为他是个低智能的草包。怀特个性粗鲁直率,喜欢讲故事,开玩笑,有时信口开河,嘴巴没遮没拦。在庆祝竞选胜利的集会上,趾高气扬的怀特说,这是“主的胜利”。次日,这句话成为各报纸的头条新闻,并引来轩然大波。
原来,怀特属于一个无教旨主义的宗教团体,而克林顿属于浸信教会。怀特把他与克林顿的竞争蒙上宗教色彩,并暗示克林顿领导的自由派的州政府是魔鬼的工具,而他代表耶和华征服了这一魔鬼。怀特的这番讲话,受到阿肯色州舆论界的猛烈批评,一时被搞得焦头烂额。
怀特知道,他当上州长完全是偶然的机会,对如何领导阿肯色州,他没有多少主意。他不像克林顿,有一套改革计划与施政纲领,他在竞选期间曾说要像管理他的生意那样来管理州政府。但他很快就发现,政治并不好玩,管理一个州政府并不像做生意那么简单。
阿肯色州新闻界不怎么瞧得起怀特,有些记者在背后称他为“愚蠢的州长”。尽管克林顿领导的州政府的行政管理有时搞得一团糟,但他本人在新闻媒体面前却表现得风度翩翩,能说会道。许多记者还很喜欢他的自由派观点。人们开始怀念克林顿,新闻界并拿他与怀特相比,对怀特的一些施政做法进行批评。
1981年,怀特为“创造科学”法案之事再度成为新闻界笑谈与抨击的对象。原来,阿肯色州议会在当年通过了一项要求该州所有教授进化理论的公立学校,分出相等的时间教“创造科学”的议案。“创造科学”理论是一个基督教教派提出来的,它认为宇宙、地球和人类都是上帝创造的。坚持者认为,这一理论与进化理论一样有理论根据。州议会通过这一议案后,把它呈送给怀特,怀特当即签署了该议案,使它成为阿肯色州的法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