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政离走后,秦非凡瞬间觉得无聊起来。
虽然他在的时候,两个人小打小闹,宗政离也极为喜欢粘着她,她盼望着有瞬间的清闲,却没想到这一清闲下来就觉得太无聊了。
习惯了宗政离在身旁的日子,他一离开,竟也有种牵肠挂肚的奇怪感觉。
静云师太曾经说过,一旦女人对一个男人牵肠挂肚了,那么你就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性爱上了这个男人。如果你确定爱上了这个男人,那么你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性要恋爱了。
牵肠挂肚,空闲下来想到的都是那个人,想起那个人的时候嘴角忍不住上扬,有一种甜蜜蜜的感觉。如果你是这样的,那就说明你真的爱上了这个人。
真的爱上了宗政离么?
这就是传说中的恋爱吗?
秦非凡突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恋爱这种东西,真是说来就来了。让人措手不及,也让人无可奈何。
她与宗政离的恋爱吗?
是不是来得太奇怪了点?而且,她还莫名其妙地有了白夜叉的孩子。这个世界真如静云师太说的那样,实在是太奇妙了。
阳光越发灿烂了一些,已经步入夏季,窗外蝉鸣声声,院落中的梧桐树上鸟儿叽叽喳喳叫嚷着,偶尔传来桐叶和十四的说话声。
阳光透过窗子照耀到她的床帏上,淡绿色的床帏随风摆动,床头的流苏微微晃动,秦非凡伸出手轻轻拨动流苏,一种无法形容的慵懒感传来。
连日不知春去,一晴方觉夏深。
绿树成荫,阳光晴好,透过巨大的梧桐叶反射到地面上,细细碎碎的斑驳像极了生命的纹路。
秦非凡懒懒地看着窗外的景色,一种莫名其妙的情绪涌上心头,这两个月来,总是有那种特殊的情怀。莫非,怀了孕的人和恋了爱的人都是那般莫名其妙么?她想着。
才是清晨时节,太阳就变得灿烂耀眼起来,注定又是一个炎热的日子,秦非凡一动也不想动。
“小姐,这才刚刚睡醒又要睡着了吗?”桐叶从窗子上探过头,“快醒醒吧,魏县令正在藏我亭里等着你呢。”
“魏本元?这时候他过来干嘛?”秦非凡懒懒地睁开眼睛,“让我行走在这么大的太阳下面,也太过残忍了吧?”
“小姐。别闹了。”桐叶无语地看着秦非凡懒懒的模样,“魏县令说有事要奏,听说是什么案子。”
“小姐,自从无极观回来之后,你就一直恹恹的,莫不是沾染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这两个月了,你去过县衙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过来。”桐叶说道,“若是被圣上知道了,肯定会扣你的俸禄吧。”
“扣我俸禄?”秦非凡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说得也对呢,我虽然不善理财,但不能便宜了皇帝。桐叶,来帮我换衣服,我们去见魏本元。”
“好叻。”桐叶狡黠一笑,“说起来,自从魏家小姐魏紫云被小姐救回来之后,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呢。”
“是啊,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了,对本官不是那么仇视了。”秦非凡笑着,“许久没穿这身衣服,还真是别扭啊。”
“好了,我们走吧,魏大人在藏我亭等候着呢。”桐叶轻轻一笑,“冷公子也在旁边,喏,那个百里先生也在场。”
“百里先生也在场?”听到百里牧在场,秦非凡嘴角抽了抽,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是啊,三个人的脸色都些严肃。”桐叶说着,为秦非凡整理好随身携带的东西,“说起来,那百里先生真是个奇怪的人呢。”
“奇怪吗?”秦非凡苦笑一声,“他本来就是那种奇怪的人,我们奇怪他才奇怪呢。”
“我的好小姐,你说了这么多奇怪我都绕晕了,好了。”桐叶为秦非凡拿了两个蜜饯和油纸伞,还有冰镇酸梅汤等东西,看着在一旁发呆的秦非凡,“小姐你又开始走神了啊?”
“没,没走神。”秦非凡笑了笑,推开门,灿烂的阳光照耀过来,她眯了眯眼睛,“我最害怕夏天了。这么大的太阳,我每走一步都需要勇气。”
“好了,好了,别抱怨了。这不是给你带了伞了么。”桐叶翻了翻白眼,撑开伞,秦非凡冲着桐叶感激一笑,两个人向着藏我亭走去。
“秦大人。”魏本元见秦非凡穿着官服,慌忙行礼。
“魏县令找本官到底所为何事?”秦非凡打了个哈欠问道。
“大人……”魏本元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大人可记得昨日是什么日子?”
“昨天吗?”秦非凡皱着眉头,找了个舒适的位置坐下,“昨天不过节,就是平平淡淡的日子吧?”
“大人。”魏本元低着头,“昨日是大人要到衙门坐堂的日子啊。这些日子以来,累计了不少案件,下官能力有限,实在是……实在是……”
“哦,我给忘了日子了。”秦非凡打着哈欠,“前些日子并没有什么大案,一些细小案件魏县令处理的非常到位。魏大人如此慌张,莫不是出了什么大案不成?”
“前段时间并没有什么大案,只是最近几天案件突然多了起来,接连几个杀人案件,下官虽然仔细侦察过了,却没能找到有效的线索,所以这才……”
“哦?”秦非凡挑了挑眉毛,“杀人案件?”
“不错,这两个月来一直很平静。但在最近几天,却像是扎堆了一般,最多的时候一天三起杀人事件。”魏本元微微叹了口气,“那案子扑朔迷离的,下官能力有限,不得不请秦大人出手……”
“是这样啊。”秦非凡打了个哈欠,对冷十四说道,“十四,要不我们去一趟县衙吧?”
冷十四点点头,“因为南方叛乱军的原因,清水县也多了不少暴徒。我想,我应该与李捕头制定一个防爆乱的计划。”
“叛乱军的影响都已经到达清水县了吗?”秦非凡皱着眉头,宗政离这次回归军营也是因为叛乱军的原因。
就在前些日子,有消息传来说真正的厉王已经被皇帝秘密处死了。厉王深得军心,有人造谣之后,军营之中有不少拥戴宗政离的将士们义愤填膺,又联想到厉王已经许久不出现在军营里,便将造谣者的话当真。
那些只忠于宗政离的将士们公开对抗朝廷,情况越演越烈,甚至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宗政离如果再不露面,他的将士们怕是要自相残杀了。
那叛乱军能够如此动摇军心,也能渗入到清水县这种小县城里面,他们以造谣的形式煽动百姓,到处暴乱发生。这些人真是罪不可赦。
“我们边走边说。”秦非凡皱着眉头,“那些叛乱军到底是何方神圣,为什么在短短的时间内便攻占了这么多城池?还能如此要妖言惑众?”
魏本元看了看秦非凡,又看了看冷十四,像是下定决心一般,开口说道,“大人有所不知,这叛乱军的前身是个教会。是一个名为大同教的教会。”
“恩?”秦非凡挑了挑眉毛,“真是土气的名字。”
“虽然我不确定,但最近暴乱的几个人都是大同教的教徒。我曾经受严将军的命令调查过这个教会……”
“严进啊?”秦非凡唏嘘了一声,严进这个人,看起来像坏人,做的事情却都还不错,不愧是皇帝的左膀右臂。
“不错,正是严将军。”魏本元说道,“前几年的时候,突然来了一群穿着黑衣服的人在扩展教徒。他们挨家挨户讲述天下之人皆是兄弟姐妹,没有贫富贵贱之分,没有阶级之分。天下之田,天下人同耕。天下之钱,天下人同花。天下之食,天下人共食。是为大同。”
“是理想主义者啊。”秦非凡衬度着,“这些人为什么会发展成叛乱军?”
“这只是下官的猜测而已。最近几处暴乱,罪魁祸首都是大同教徒……”
“叛乱军叛乱的口号便是天下之田,天下人同耕。天下之钱,天下人同花。天下之食,天下人共食。”魏本元的话还没说完,冷十四接过来说道。
“是一群理想主义者啊。”秦非凡摸着下巴,“汇报给圣上了吗?”
魏本元点点头,“严进严将军已经将情况告知圣上,圣上的态度很坚定,要坚决镇压那些叛乱军。”
他说完停顿了一会,“现在各个州县的官僚都战战兢兢的,听说有不少官员都被刺杀身亡了。”
“刺杀身亡?”秦非凡挑了挑眉毛,想起昨日百里牧说过的混账话,不由得瞪了他一眼。
“不是我。”百里牧做了一个无辜的表情,“另有其人,我们虽然也接到了委托任务,但没有主人的命令,我们是无法行动的。”
“除了你们,谁还能这么大胆包天?”秦非凡冷冷地笑了一声,“像你们这么大胆的刺客,就连当今圣上都敢刺杀,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冤枉。”百里牧无辜地说道,“天大的冤枉,我们虽然只认识钱,但并不是所有的委托都接的。尤其在原来的主子死去,新主子还没出生的这段时间里,没有你的命令,我们是不能擅自行动的。”
“是么?”秦非凡用怀疑的眼光看着百里牧。
“而且,刺杀皇帝那样危险的话是绝对不能说的。”
“哦。”秦非凡点点头,看着目瞪口呆的魏本元,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下,“魏县令不要害怕,这个人原本便是刺客团的头子,只不过看着本官魅力大,便从了本官。现在已经是好人了。”
百里牧嘴角抽了抽,虽然夜叉宫做的是刺客的工作,但他可是大夫,只负责伤员的治疗,偶尔心情好了可能会云游一番,替百姓治疗。
被秦非凡说成改邪归正的刺客,也真是……
真是深深的挫败感。
“是……是这样啊。”魏本元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双眼带着深深的畏惧。
“南方叛乱军的事情我们暂且放一放吧,这事有皇帝在操心。”秦非凡打了个哈欠,坐在马车里昏昏欲睡,“魏县令简单说一下近日这几起命案吧。”
“这是卷宗。”魏本元将卷宗交给秦非凡,秦非凡顺手扔给百里牧。
“连续三天,三天时间,有三个人被杀死。”魏本元叹了口气,“今天死亡的这个是最奇怪的,死者浑身上下一点伤痕都没有,却莫名其妙的死了。仵作验尸之后什么都发现不了。昨天死亡的那个人是个外乡人,是死在道路上的。尸体被发现的时候,身上的衣物和钱财还在,不像是强盗所为。看那伤口应该是钝器所伤。前天死的那个就更奇葩了,是男人的弟弟状告嫂子害死哥哥……”
“秦大人……”
“秦大人……”
魏本元无可奈何地看着已经睡着的秦非凡,无奈地叹了口气,自从秦非凡从歹人手中解救了他们一家人的性命之后,他便一心一意地跟随秦非凡,就连心高气傲的紫云也因为秦非凡将她脱离苦海,并保住了她的名节,对秦非凡的态度大转弯。
而且,从那件事情之后,一向刁蛮任性的魏紫云变得懂事了起来。他并没有因为这件事丢掉官职,无论从哪方面讲,他都非常感激秦非凡。
但是……
这上司未免太懒了一些吧。平常的案件他能断则断,不能断的话只能等到秦非凡心情好了才能来县衙结案。
虽然有些窝火,但魏本元不得不承认,受秦非凡的影响,他断案的能力正在逐渐提高。
有利有弊,官大一级压死人。魏本元虽然很矛盾,但还是从心里尊重秦非凡,所以抱怨几句之后,认真守护在秦非凡身边。
“到了。”
马车到达县衙的时候,县衙围了密密麻麻一堆人。人群中,一个女人的哭声传来,周围人指指点点的,有惋惜的,也有幸灾乐祸的。
“发生了什么事?”魏本元跳下马车,“李捕头,到底发生了什么?”
“大人……”李捕头一见魏本元,像是看到救星一般,“您终于回来了,这不,这妇人坐在县衙门口哭闹了快一个时辰了。”
魏本元皱了皱眉头,“将那妇人带到大堂,本官这就升堂。”
他说完这句话,看着睡眼惺忪的秦非凡,微微叹了口气。
两列衙役拿着红漆杀威棍,咚咚咚将地面敲得直响。
“升堂!”
“威武……”
一声响亮的威武声响彻整个大堂,在外面喧闹的人群逐渐安静下来。
“堂下所跪何人?”魏本元敲了一声惊堂木,“快快报上名来。”
“小妇人张刘氏。丈夫被人活活打死,求青天大老爷为民妇做主啊。”那妇人抽泣着,声音悲恸。
听到这个声音,秦非凡的心微微一动,这段日子以来,心总是软的一塌糊涂。
“张刘氏,你说你丈夫被人活活打死,可有证据?”魏本元皱着眉头,那尸体他已经看过了,死者从头到尾都没有伤痕,舌苔正常,指甲也是正常的。根本不像是被打死的,反而像是暴病而死的。
“小妇人没有证据,但是小妇人知道相公绝对不是暴病而亡。就在昨天,相公去村西头赖小二家要账。等到傍晚也没有回来,小妇人带人去寻找的时候,在赖小二家不远处的草丛里找到了相公的尸体。呜呜呜,大人,民妇相公绝对不是暴毙而亡的,请大人一定要为民妇做主啊。”那妇人一边哭一边磕头道。
“民妇状告赖小二杀死民妇丈夫。请大人明鉴。”她说着,在地上狠狠地磕了三个响头。
“那赖小二是什么来头?”秦非凡看向李捕头。
李捕头轻轻地说道,“那赖小二是村子里有名的无赖,因为是村长的侄子,众人敢怒不敢言。村长平日里欺软怕硬,那赖小二更是仗着村长叔父的名字在村里横行霸道,是个无赖一般的人。”
“哦?那赖小二这样的无赖,竟还有人借钱给他?”秦非凡诧异道。
“大人有所不知,那赖小二吃喝嫖赌无恶不作,经常向村民们借钱。村民们忍气吞声,多少借给他一些。”李捕头说道。
“张刘氏,你家借给赖小二多少银子?”秦非凡问道。
“回大人,相公借给赖小二十两银子。”那妇人抽泣道,“原本我们知道那赖小二不是什么好东西,本不想借给他。哪知那赖小二不知道从何处听说了奴家收成好,生意又好,赚了十两银子。赖小二赖在我们家不走,并威胁我们,如果不借给他,便将我们家的田地收回去。相公是个胆小怕事的人,害怕赖小二报复,便将银子借给了他。那赖小二说七日之后便归还的。可是……可是过了一个月也没有归还,相公的生意赔了,急需这比钱进货。所以这才去要账……没想到……没想到……这一去……呜呜呜,青天大老爷,请一定要为民妇做主啊。”
“你家相公是做什么营生的?”秦非凡问道。
“回大人,我家相公是贩卖海鲜的。”那妇人说道,“是从港口的贩子手中买来新鲜的鱼虾,再卖给村里的富户。可是上次相公受骗了,进了一批快要坏掉的鱼虾,卖不出去,赔了一笔钱。因为没有资金周转,这才想到要将借给赖小二的那十两银子要回来。”
“是这样啊。”秦非凡皱了皱眉,“魏大人,将那赖小二也传上来吧。”
魏本元点点头,一拍惊堂木,“传赖小二。”
伴随着衙役们惊天动地的威武声,一个贼眉鼠眼的男人被带上来。
“草民赖小二参见大人。”赖小二来到大堂之上,匍匐着跪下,“请大人一定要为小人做主,小人是冤枉的啊。”
“冤枉?”秦非凡看着那赖小二,只觉得有些反胃,隐隐有种想吐的感觉。
百里牧见状,慌忙从怀里拿出一个特质蜜饯放到秦非凡口中。
“你是怎么冤枉的?”秦非凡问道。
“小人没有杀害张刘氏的丈夫,小人只是与他起了口角,他骂骂咧咧地回去了,后来的事情小人也不知道了。”赖小二眼珠转了转,说道。
“你……你撒谎,明明是你杀害了我相公……”
“胡说八道,臭娘们,你相公不是我杀的……”
“你撒谎……”那妇人看到赖小二之后,情绪有些激动,她不顾县衙大堂,猛地冲上去扯住赖小二的头发。
“臭娘们……你敢打我?”赖小二一把将那妇人推到地上,骂骂咧咧,“敢打我,你活的不耐烦了……”
“啪!”魏本元用力敲响惊堂木。
“威武……”
“在公堂上如此喧闹,成何体统?”魏本元冷声呵斥道。
“民妇知错了。”那妇人被惊堂木一吓,稍微冷静了一些,她跪在地上狠狠地磕了三个响头,“请大人一定要为民妇做主。”
“本官自会秉公断案。”魏本元冷冷地说着,看向秦非凡,秦非凡皱着眉头,仔仔细细地打量着赖小二。
“藐视公堂,在公堂上公然动手打女人,这种行为太过恶劣,来人,先给赖小二十大板。”秦非凡打了个哈欠,“如果敢求饶,或者有人代替求饶,或者在挨打过程中发出一声就再打十大板。如果发出两声就打二十大板,以此类推,上不封顶,直到打死为止。”
“冤枉!大人,是她先动的手,为什么要打我?”赖小二不服气地说道。
“喏,刚才本官说过什么?你立马就当耳旁风了吗?只要出声一次就多加十大板,现在是二十大板。”秦非凡冷冷地说道,“衙役们。”
“有。”震耳欲聋的声音。
“给我打二十大板。”
“是。”
衙役们的话音刚落,两个衙役便走过来将赖小二摁住,板子狠狠地将落在他的臀部。
“你……你们……”赖小二惊恐地感觉到板子落在自己身上,身上火辣辣的疼,不由得惊叫出声。
“三十大板!”秦非凡冷哼道。
那赖小二看着秦非凡冰冷的模样,恶狠狠地冲着她瞪了瞪眼,冷十四挡在秦非凡面前,一股无形的威慑力传来,他缩了缩肩膀。
“十四的威力果然比我大许多。”秦非凡轻轻笑着,听着啪啪打板子声,心里很是痛快。
像这种打女人的男人她最是看不惯了。
“大人,板子已经打完了。”
“好,继续审案吧。”秦非凡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那尸体没有伤口,也没有中毒的迹象,也没有发病的迹象是吧?魏大人。”
“是。”魏本元皱着眉头,百思不得其解,那尸体上面,除了沾染了一些泥土之外,根本没有外伤。
“那尸体现在何方?”秦非凡问道。
“正在县衙停尸间。”
“派几个衙役将那尸体搬到阳光底下,那尸体会告诉我们谁是凶手。我会让尸体说话。”秦非凡说着,突然转向赖小二,“你嘴角的伤是怎么回事?”
“是……是小人不小心跌伤的。”
“不小心跌伤的?”秦非凡冷冷地笑着,“连门牙也跌掉了吗?”
赖小二对秦非凡这个心狠手辣的女人非常打怵,听到她不经意的问话,浑身打了个冷颤。
“不……不错。”赖小二回答道。
“哦,是这样啊。”秦非凡站起来,“走了,人一旦成了尸体之后就不会再撒谎了。你说是不是啊,赖小二。”
“是……是。”赖小二擦了擦额头的冷汗,不知道为什么,一种非常恐惧的感觉涌上心头。
他天不怕地不怕,此时此刻却非常恐惧。
那是一种从心底的恐惧。
“今天的太阳好大啊。”刚刚走出衙门,秦非凡感觉到灿烂阳光,下意识用手遮住太阳,“我可是最害怕太阳的。”
“桐叶姑娘为你准备了油纸伞。”百里牧轻笑着将伞打开,“真是体贴的好丫鬟,对了,提前吃个蜜饯吧。”
“这次是什么味道的?”秦非凡双眼放光,“西瓜味的吧?”
“猜错了,是苹果味的。”百里牧给了秦非凡一个蜜饯,“吃了这个之后,即便是闻到血腥味也不会难过了。”
“真是好东西啊。”秦非凡挑挑眉,语气有些不甘,“要是能随便吃就好了。”
“这可是补药,只不过我将补药做成了蜜饯而已。若是补得太过,效果会适得其反的。”百里牧说道。
“我只是说笑而已,你较真什么劲?”秦非凡翻了翻白眼,拿过油纸伞,慢慢地走到尸体旁边。
衙役们围成了一个大圈,秦非凡和魏本元还有张刘氏和赖小二等人在大圈内,圈外面驻足了许许多多的好事者。他们指指点点的,想看看秦非凡到底如何让尸体说话。
张刘氏看到尸体之后便嚎啕大哭起来,在几个衙役的搀扶下才不至于瘫倒在地。
秦非凡捏着鼻子掀开尸体上的白布,因为夏天的缘故,那尸体虽然很新鲜,但还是有一股非常不愉快的味道。
那尸体上面果然没有伤痕,甚至连淤青也没有。舌苔颜色正常,嘴唇微张,脸上表情很痛苦,生前确实是受过伤害。
指甲很短,也很白皙,里面有些泥土,那些泥土很新鲜,还有一些海鲜味道,并没有什么异常。
“大人,这具尸体全身上下没有一点伤痕和淤青,也没有中毒的迹象,甚至连暴毙的迹象也没有。着实令人奇怪。”仵作说道。
“是啊,没有伤痕,但人却死了。”秦非凡皱着眉头,从脑海中搜索父亲记载的案件中有没有与这种案件类似的。
“真是好奇怪啊。”秦非凡说着,转到尸体的脚边。尸体的脚边有些湿漉漉的,仵作说是刚刚用水洗干净,因为脚踝上泥土实在太多了。
此刻阳光充足,她打着红色的油纸伞,阳光透过油纸伞遮盖住尸体的脚踝,尸体的脚踝上呈现出点点淤青。
秦非凡微微一愣,突然想起父亲记载的案例中,曾经讲述过一个现象,死者的淤青可能用肉眼看不到。在这种情况下,选择一个阳光明媚的天气,撑一把崭新的红色油纸伞,或者在阳光下遮盖住一块大红的布,在尸体上洒上水。在红色油纸伞下,尸体上的淤青便能清晰可辨。
文献上记载,父亲在年轻时候在某地担任县令。当地发生了一起打人致死的命案。验尸的时候尸体上没有一丝伤痕。正在焦头烂额之际,一个老者说,若想要看到尸体上的伤痕,可在阳光充足的地方,将尸体上浇上水,张开崭新的红色油纸伞,就会显现伤痕。
父亲按照老者的方法做了,果然看到了伤痕。这起案子在当时引起了轰动,父亲也将老者的方法记录下来,并专门开辟了一个章节,讲述尸骨或者尸体在看不见伤痕的时候该如何检验伤痕。那个章节就叫红伞验骨。
没想到,父亲记载的方法她竟然用到了。
“来人,抬一大桶水来。”秦非凡吩咐道。
过了没多久,衙役便搬了一大桶水,将那桶水浇到尸体上之后,将红色的油纸伞遮住尸体。
果然不出所料,油纸伞下的尸体上果然显现出了伤痕。死者的头部,腹部,还有腿部都有大片淤青。致命一击则是胸口那一击,那一击正好打在死者的心脏部位。仵作上前按压了一下死者的胸口,脸色微变。
“心脏受到猛烈的撞击之后,到处全身血液阻塞,这才导致死者猝死的。”仵作说道。
“赖小二,你还不承认吗?”秦非凡冷冷地说道,“你嘴角上的伤就是被死者打的!”
“不……不是我……我没有杀人……”赖小二看着尸体上的伤痕,双眼无神。
“不是你?”秦非凡冷冷地说道,“死者要账时,你耍赖不给,死者恼羞成怒,这才狠狠给了你一拳。你受了这一拳之后也恼羞成怒,便还了回去,你们两个扭打在一起,最后你一拳砸到了死者心脏部位……如果你还想抵赖的话,仵作可以验证一下你身上的伤痕。”
“呐,死者身上的伤痕不好分辨,但是活人身上的伤痕却是清晰可辨的。”秦非凡冷冷地说道,“还不承认吗?赖小二!”
“不……不是我……我不是……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到……”赖小二跪在地上,脸色苍白,“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没想到一拳就死了……”
“魏大人,案件已经水落石出了。这赖小二就是杀人凶手,收监吧。”秦非凡说着,走到那女子身旁,“你丈夫的案子已经了结了,还是早日入土为安吧。”
“大人……多谢大人。”那女子满脸泪痕地看着秦非凡,对着她磕了三个响头,“多谢大人,才能将凶手绳之以法。多谢大人……”
“起来吧,衙役们会将你丈夫的尸体运送回去。死者不能复活,活人却还要活着,请节哀顺变吧。”秦非凡叹了口气说道,“你还年轻……”
“多谢大人。”那女子脸色一正,“我生是张家的人,死是张家的鬼,这辈子都不会再嫁。更何况……更何况……我肚子里已经有了张家的孩子……”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洋溢着温馨与幸福的光芒,失去丈夫的哀伤被即将到来的幸福淹没。
“有了孩子吗?”秦非凡微微一愣,下意识地摸了摸平坦的小腹。
这里面,也有一个小孩子啊。
有小孩,是应该像她那样幸福吗?秦非凡有些迷茫,她突然有些羡慕眼前这个浑身散发着母性光辉的平凡女子。也后知后觉地感觉到,原来做母亲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情啊。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奇怪了。
静云师太从来没教过她关于母亲的事情。她真有点接受不了。
这案子结束之后,秦非凡来到大堂后院休息了一阵,等到再次来到大堂之上时,魏本元已经开始审案了。
“这次是什么案子?”秦非凡问向冷十四。
“好像是一个外乡人死在了当地。父亲被害死了,只剩下一个十六岁的女儿,好像是来这边投奔亲戚的。”冷十四轻轻地说道。
“一个外乡人?”秦非凡皱着眉头,“如何死的?”
“魏大人正在审呢。”冷十四说道,“原本应该昨日便审案的,结果昨日大人不在,魏大人一个人做不了主,便拖到了今日。大概就是那个外乡人无故死亡,排除了强盗或者盗贼了。”
“是么?”秦非凡嘴角抽了抽,坐到位置上之后,听到一个外乡口音的人正在哭诉着什么。
“大人,请问一定要为父亲做主啊。”跪在下方的女子眉清目秀的,正低着头哭泣着。
“你叫什么名字?家在何方?”秦非凡将声音放轻柔。
“回大人,民女名为小喜。随父亲从铜陵县来的。”小喜抽泣着说道。
“铜陵县距离清水县足有千里之遥,你们来这边干什么?”秦非凡问道。
“回大人,因为民女家乡被起义军占领了。庄稼被毁,流离失所,好多人都在逃难。民女和父亲相依为命,便将家产贱卖了,来到清水县投奔亲戚。”小喜哭泣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