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因为战乱丧失家园的人不计其数。南方叛乱军逐渐北上,从南到北,流离失所的人越来越多。
秦非凡隐隐感觉到,这场内乱将是大齐历史上最大的一次。
至今为止,她没有接到父亲的书信,更没有听说这场战争的罪魁祸首,南方叛乱军像是一夜之间席卷了整个大齐王朝。
宗政离对她说南方叛乱军的时候,秦非凡只觉得很遥远。但现在堂下跪着的人便是远在千里之外的难民。
这一点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你将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本官。你们为了什么来到这里,你父亲又是因为什么原因被杀的。一定要如实回答,从头到来,若有半句虚言,本官决不轻饶。”秦非凡皱着眉头,看着抽泣不停的小喜,隐隐感觉到这天下似乎要变了。
“是,大人。”小喜抽泣了几声,继续说道,“从今年一开春开始,南方地区就大旱,从春天到现在一滴雨都没下,土地干涸,颗粒无收。朝廷分发的粮食迟迟没有下来,饿殍遍地,百姓们吃水都成为困难。很多人加入了起义军。我与父亲相依为命,父亲带着我千里迢迢逃难来到清水县,没想到在刚刚到达清水县的亲戚家才短短三天,父亲便丧命了。呜呜呜……”
听着年轻女子的哭泣声,秦非凡微微皱了皱眉头,“你父亲是怎么死的?你是怎么发现你父亲死的?”
“回大人。”小喜擦了擦眼泪,“是昨天清晨,我们投奔的远房婶婶去我家找我,说要教给我几个花样子。”
“你家?”秦非凡问道。
“是这样的,大人。”小喜说道,“民女随父亲来到清水县之后,找到了远房的叔父。远房的叔父帮我们租下了一个小院子,这才暂时安定下来。”
“那除了你这叔父之外,你们可还接触过别的人?”秦非凡问道。
“没有了。我们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小院子还是我叔父帮我们租的。因为父亲有些手艺,能做一些木匠活,正打算着买些家什重操旧业。只是父亲还没来得及外出购买便已经身亡了。”
“你继续说,你到了你远房婶子家之后发生了什么?”秦非凡问道。
“民女被远房婶子拉出去之后,父亲就打算出去买些家什。我到了婶子家之后没多久,叔父家的邻居胖婶来串门。当时婶子并没有什么鞋样子,我也不好细问。她拉着我说了一些家长里短的话,问了好些问题,我都一一回答了。等到快中午的时候,婶子再三留饭,民女想到父亲独自在家,便再三拒绝了,告别了婶子和胖婶回到家里。”
“家里静悄悄的,父亲并不在院子里。民女以为父亲累了,便也没有在意。做好了饭之后,我将饭菜端到父亲房间里,敲了好半天的门,里面并没有人回应,我以为父亲出门买家什去了,也没怎么在意。这样一直等到傍晚,父亲也没有回来,我隐隐感觉到不安,便找了邻居阿牛将门撞开。这才发现父亲躺在床上,已经……已经身亡多时了……”
“哦?”秦非凡微微皱眉,“你刚才不是说过,除了你远房叔父夫妇并没有接触到其他人吗?”
“阿牛就住在我们租的小院子的对面,我们搬家的时候他帮过忙,以后再没见过。民女着急了才请了阿牛帮忙……”小喜低着头说道。
“是这样啊。”秦非凡微微皱着眉头,这起案子看起来很简单,因为死者是外乡人,死者生前接触的人很少,只有女儿小喜,小喜的远方叔父婶子,还有阿牛。只有这四个人而已。
女儿小喜是最没有嫌疑的人。秦非凡能从小喜的哭声中分辨出来是真哭还是假哭,小喜的哭声的确是悲伤欲绝的。
只是,一个只有十六岁的女孩子,却还能如此镇定地讲述事情的来龙去脉,这小喜也不是个普通女人。
秦非凡这样想的时候,似乎忘记了自己才仅仅比小喜大两岁而已。
“仵作何在?”秦非凡问道。
“在。”仵作作揖行礼,“回大人,草民已经仔细检查过了,死者是被利器割断了脖子而死,从伤口的形状来看,利器应该是镰刀一类的东西。”
“镰刀?”秦非凡微微一愣,现在是秋收时节,正是用得到镰刀的时候,如果镰刀是作案工具的话,倒也能说得过去。
“李捕头,现场情况怎么样?”秦非凡问道。
“回大人,死者房间里乱糟糟一片,包袱被解开,换洗的衣物还在,但贵重物品不见了。”李捕头说道。
“小喜,你不要害怕。”秦非凡将声音放轻柔,“你与你父亲租下小院子时,租金是多少银子?”
“民女记得是五两银子一年,当时父亲从包袱里拿出银两的时候,叔父也是在场的。因为那银子是由叔父交给房东的。父亲喝酒爱糊涂,为人又大大咧咧的,所以房契还在民女这里呢。”小喜说道。
“是这样啊。”秦非凡嘴角扯出一个微笑,心中大概有了计较。
“李捕头,你派人将死者邻居还有小喜远方叔父家里的镰刀都收上来。记得,是全部收上来,如果敢有隐瞒,以欺诈罪抓入牢房。”秦非凡说道,“让他们每个人都在自己镰刀上写上名字。”
“是。”李捕头领命之后,带着几个衙役离去。
“敢问大人为何要将镰刀收上来?”魏本元有些不解地问道。
“当然是晒镰刀了。”秦非凡说道,“天气这么好,将他们的镰刀拿出来晒晒,说不定就能求来一场雨呢。”
“用镰刀来求雨?”魏本元有些不解。
因为公堂之上需要安静,魏本元虽然满腹疑惑,却也不好再问秦非凡为何要晒镰刀,只能耐心等待着。
公堂之外的好事者将县衙围得水泄不通,接连两件杀人案件,在小小的清水县已经引起了波澜,尤其是南方起义军的阴影已经蔓延到了清水县这样的小县城。
秦非凡对南方起义军的事情非常在意,这起义军利用天灾人祸,这才在短短时间内便发展成一支庞大的队伍。
至于小喜说过的的,朝廷分发的粮食迟迟未曾到达,饿殍遍地。秦非凡只觉得浑身发冷,当今皇帝并不昏庸,他虽然抠门了一点,在国家大事上却非常大方,尤其是这种灾难,他是绝对不可能放任不管的。
但是,粮饷却一直没有达到百姓手里,这中间出现了多大的差错,皇帝不可能一点都不知道。如果皇帝都没法解决的话,那说明叛乱军中已经有了朝廷官员。
如果这样的话,宗政离回到军营除了防止暴动之外,应该还有更重要的任务,那就是调查叛乱军的首领身份。
秦非凡的直觉告诉她,这次的叛乱军绝对不是以前那样的乌合之众,而是有组织有实力的有权利有背景的人。
宗政离回到军营,恐怕也是为了防止一直虎视眈眈的蒙越国与叛乱军相互勾结吧。
如果蒙越国与叛乱军相互勾结,沉默了多年的天穆侯也蠢蠢欲动,到时候大齐王朝三面受敌,一场大规模的战争怕是要来了。
想到这里,秦非凡只觉得手心里冒冷汗。
父亲的来信中一直没有提到南方的叛乱军,却在书信中提到了三年前那场大火。
三年前,皇宫永安殿发生了一场突如其来的火灾,那场火灾将永安殿全部烧毁,还差点烧死太子。
那场大火之后,先皇留下的墨玉卷轴神秘失踪。
在来信中,父亲提到墨玉卷轴。墨玉卷轴是皇家专用的记载秘密或者大事件的卷宗。分为赤玉卷轴,墨玉卷轴,蓝玉卷轴三种类型。墨玉卷轴中记载的都是皇家不为人知的秘密。
父亲来信上说,墨玉卷轴的秘密如果被公开,将会是颠覆天下的秘密。
秦非凡皱着眉头,下意识将墨玉卷轴和南方叛乱军联系在一起。隐隐约约中,她感觉到一种非常奇怪的不安,那种不安,是来自宗政离的。
记得刚来清水县的时候,宗政离受到白夜叉的攻击,白夜叉是刺客集团,只要有足够的钱,没有他们杀不了的人。如果不是白夜叉突然改变主意,当时她和宗政离一个都逃不了。
那时候白夜叉曾经说过,有人花了一百万两银子买了宗政离这条命。
敢对宗政离出手的人,和南方叛乱军大概是一个人吧。
正在秦非凡胡思乱想的时候,李捕头已经带着许多人的镰刀回来了。
“大人,小人将镰刀和镰刀的主人一起带过来了。”李捕头说道。
秦非凡满意地点点头,经过这几个月的磨合,清水县这批衙役早已经不是以前那种懒懒散散,仗势欺人的杂兵了。
在冷十四的训练下,他们都有些拳脚功夫,更是训练有序,尤其是李捕头,竟非常有破案天赋。
“好了,李捕头,将镰刀放在衙门外面,将围观的人请到远处。我们等着看一场好戏。”秦非凡站起来,因为站的有些猛,她感觉到身体有些摇晃,呕吐的感觉袭来。
“蜜饯。”百里牧将蜜饯递给秦非凡,“你的身体正在召唤蜜饯。”
“喂喂,你说,等到我将拖油瓶生出来的时候,会不会对这种蜜饯上瘾?百里先生,这到底是不是让人上瘾的药丸啊?”秦非凡苦着脸说道。
“必然不是。”百里牧翻了翻白眼,“我好歹也是个大夫,怎么会做出那么缺德的事情呢。”
“大人,已经摆好了。”李捕头擦了擦汗,对秦非凡说道。
“魏大人,我们走吧。”秦非凡在百里牧的搀扶下走到县衙外面,看到围观的人群,心中有些好笑。
消息都是被这些好事者给传播出去的,一传十,十传百,这才有了她神断的名号。这个名号,其实是她父亲赐予她的。
这个晒镰刀也是在父亲的记载中存在的。
“这镰刀上都刻上了主人的名字。让他们签字确认。”秦非凡说着,又吩咐冷十四去抓一些苍蝇来。
冷十四的脸色霎时间变得非常难看,他强忍住恶心的感觉,冷冷地开口,“你的趣味真是很特别。”
“有么?”秦非凡摸了摸鼻子,“为了破案,不择手段。”
“这对十四来说很简单吧。”秦非凡讪讪笑了两声说道。
“那是自然。”冷十四挑了挑眉,“满足你的恶趣味。”
他说完这句话,转头离去,留给秦非凡一个帅气十足的背影。
“这十四什么时候学会耍帅了。”秦非凡摸了摸鼻子,看着冷十四的背影,“还学会开玩笑了。十四真是可靠的男人。”
过了盏茶功夫,冷十四便抓来了不少苍蝇,看着密密麻麻的黑色苍蝇,秦非凡有些想吐。
“好了,将苍蝇放开吧。”秦非凡说着,将脸撇到一遍。
冷十四将苍蝇放开之后,苍蝇嗡嗡的到处乱飞,周围看热闹的人纷纷驱赶到眼前的苍蝇。
那些苍蝇到处乱飞,过了片刻之后,逐渐落在其中一把镰刀上面。
那些镰刀都很光滑闪亮,但苍蝇却独独叮着其中一把看起来最干净,也是最锋利的一把。
“你们看,苍蝇都停在一把镰刀上了。”人群中发出一声惊呼,“天哪,越来越多的苍蝇聚过去了。”
“是啊,为什么苍蝇偏偏要叮着那把镰刀?”
“太奇怪了。”
“这把镰刀是谁的?”秦非凡突然大声说道。
李捕头上前驱散苍蝇,拿起那把镰刀,看着上面写着郑大的名字。
“回大人,这把镰刀是郑大的。”他拱手说道。
“郑大何在?”秦非凡呵斥道。
“在,草民在。”那郑大子贼眉鼠眼,听到秦非凡叫他的名字,慌忙跪下来行礼。
“这把镰刀是你的吗?”秦非凡问道。
“不错,这把镰刀的确是小人的。”郑大脸上冒出些许冷汗。
“哦。”秦非凡转向小喜,“你可认识这个人?”
小喜点点头,“正是民女远房叔父。”
“这样的话,案件已经真相大白了。”秦非凡说着,人群中发出一阵阵喧哗声和疑问声。
“凶手就是你的远房叔父郑大!”秦非凡语气坚定地说道。
“叔父?怎么可能?”小喜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秦非凡,“大人,不会搞错了吧?”
“是啊,草民冤枉啊。”
“请大人一定要明察秋毫啊。”
人群中发出各种不同的声音,一时间,县衙门口喧哗不止。
魏本元也是莫名其妙的,他看着秦非凡胸有成竹的样子,千万个疑问想要询问,却不知道该怎么问。这个案件,他到现在还稀里糊涂的。
“安静一下。”秦非凡用上内力将声音扩散,“我来解释一下,为什么这么多苍蝇不叮其他的镰刀,却唯独落在最后一把镰刀上面。”
“冤枉啊,大人,我冤枉啊。”郑大跪在地上,汗水哗哗往下流。
“冤枉?你还不承认吗?”秦非凡冷笑道,“你仔细看看,为什么苍蝇不叮别的镰刀,却独独叮你的?”
“那是因为你用镰刀杀人之后,虽然清洗干净了,但血腥气味犹在。苍蝇如此聚集在你的镰刀旁边,你还想抵赖吗?”秦非凡厉声问道。
“苍蝇的嗅觉非常灵敏,尤其是血腥味道。苍蝇嗜血并喜欢聚集在腥臭的地方,你自以为将血迹清洗干净了就没事了,但你的恶行却瞒不过苍蝇。郑大,你还不承认吗?”秦非凡呵斥道,“在租房子的时候,死者不小心将钱财外露,你见到如此多的钱财起了歹心。你与妻子商议,一大早便将小喜拉走,你则趁机将死者杀害。”
“冤枉啊,草民冤枉啊。”郑大听到秦非凡的话,身子在颤抖。
“小喜再三推脱你妻子的留饭。我想,如果小喜吃了你妻子的留饭的话,现在可能已经成了你的人了吧?”秦非凡冷哼了一声,“你原本以为杀害小喜父亲,既可以得到钱财,又能与昏迷的小喜生米煮成熟饭,让小喜给你做小。只可惜,小喜再三推辞了你妻子的留饭,好巧不巧的是,胖婶一直在场,你们想要用蛮力控制住小喜的想法也破灭了。”
“你们原本想法设法哄骗小喜草草将父亲埋了,将小喜带到你们家里,再找机会占有小喜。反正是一个外乡人,又是小女孩,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一定会找你们商量,也很容易被你们控制。却没想到的是,小喜并没有被吓昏,也没有求助你们,而是叫了邻居阿牛来,将父亲之死状告到县衙。”秦非凡淡淡地说道,“郑大,我说得对吗?”
“哎呀,怪不得我昨日去找郑大娘子的时候,她一脸不情愿,话里话外是想将我撵走。我当时没想太多,原来是要做这等坏事啊。真是丧尽天良!”人群中一个胖胖的中年女人扯着大嗓门说道。
“你昨天见到的胖婶是这位胖婶吗?”秦非凡问向小喜。
小喜像是被吓呆了,她呆滞地点点头,看着跪在地上的郑大,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郑大,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秦非凡厉声说道,“你垂涎小喜美色,想要将小喜据为己有。又贪图小喜父亲的钱财,才想了这么一个一石二鸟的杀人计划。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可还要狡辩?”
“冤枉啊,大人,冤枉啊。”郑大匍匐在地上,身上的衣服早已经湿透了,“仅凭一把镰刀,大人如何断定草民便是凶手?冤枉啊……”
“还想狡辩?”秦非凡冷笑一声,“李捕头,马上带人给本官去郑大家搜,翻个底朝天也要将小喜父女的钱财给本官找出来。如果郑大娘子不配合,李捕头,本官允许你用刑。不管什么刑法都可以用,只要不死就行。”
“大人……”郑大听到秦非凡严厉的声音,身子吓得颤抖,“草民……草民……”
“还要喊冤吗?”秦非凡说道,“放心,我会让你心服口服的。”
“来人,将郑大收监,我们回到公堂之上,等李捕头回来。”秦非凡说道。
魏本元擦了擦冷汗,感觉到秦非凡的威压,心中竟有一种说不出的恐惧。
那种恐惧,是从内心深处的恐惧,那种极致的威压感,令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过了一刻钟,李捕头带着一包银子和贵重物品来到公堂之上。
“回大人,那郑大娘子已经被吓傻了,老老实实将东西全都交出来了。”李捕头说道。
“做得好,李捕头。”秦非凡称赞一番,将目光转向小喜。
“小喜,你可认得这些东西?”
“草民……草民……”郑大被吓尿了裤子,“草民本来没想要杀死他的,草民只是跟他提亲,让他把小喜给我做小……可是他不同意……”那郑大断断续续地说着,“所以,草民才起了歹心……草民……”
“已经真相大白了。”秦非凡看着痛哭流涕的小喜,“等结案之后你便将这些钱财领回去吧。”
“大人……谢大人……”小喜磕了三个响头,“大人大恩大德,民女没齿难忘。”
“来人,将郑大和郑大妻子关入死牢,等候复审。”魏本元拍了一声惊堂木,衙役们发出一声响彻县衙的威武声,众人发出阵阵叫好声。
“终于结束了。”秦非凡有些累,她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看着目瞪口呆的百里牧微微一笑,“第一次见到本官审案,是不是觉得特别神奇。”
“是啊,从来没见过这么奇怪的审案方法。我似乎看到了神断秦中泽之名,怪道世人称赞秦中泽为天下第一神断,如此能力,果然神鬼莫及。”
“我自小看父亲记载的案件,种种案件都有记载。倒真是捡了大便宜。”秦非凡笑着,“破案这种东西,真的会上瘾的。”
“是么?”百里牧蹙着眉不知道在想什么。
“魏大人,今天还有没有案子了?”秦非凡打了个哈欠,见县衙外面围观的人都逐渐散去,一股困意涌上来。
“卷宗上的还有一个命案,只是当事人好像并没有到。如果不到的话,今天已经没有案子了……”
“咚咚咚……”
魏本元的话还没说完,便听到外面有击鼓声。
“回大人,有人击鼓鸣冤。”衙役跪在地上汇报。
“是何人?”魏本元向着外面望去,只见外面站了好多人,这些人穿着考究,非富即贵。
“是清水县最有钱的几位员外,他们来干什么?”魏本元皱着眉头,下意识地看向秦非凡。
秦非凡挑了挑眉毛,“这些乡绅扎堆来告状吗?”
“下官也不太清楚。”魏本元说着,一拍惊堂木,伴随着一声响亮的威武,十几个乡绅共同走了进来。
“学生叩见秦大人,魏大人。”他们整齐地行礼道。
“诸位请起。”魏本元说着,那些乡绅们纷纷站起来。
在大齐王朝,没有官职或者没有头衔的人到了大堂之上需要跪拜,但有秀才之名则可以站着听审讯。
这些乡绅中大部分是秀才,甚至还有小部分有小官职在身。
“诸位到来,所为何事?有何冤情?”魏本元问道。
“请大人为学生做主。”带头的乡绅情绪激动,“学生家略有薄产,但最近却发现贵重物品频频被盗。前些日子被盗的东西还没被追回来,那梨花盗反而变本加厉了。”
“不错,不错,学生家也被盗了。”
“学生家也是。”
那些乡绅一句一句附和着,十几个乡绅中,家里都发生了盗窃案件,那盗窃案件的罪魁祸首便是梨花盗。
前段日子猖獗的梨花盗,只是沉寂了一段时间,如今又出来作案。盗窃手法与以前如出一辙,盗窃之后留下一朵梨花,人称梨花盗。
“大人,请务必为我们做主,那梨花盗太过猖獗了。”一个乡绅说道,“在场的所有人都被梨花盗光顾过,我们府上的贵重物品几乎被盗一空。还有几家未曾被盗过的乡绅,他们也整日提心吊胆的。”
“秦大人,您看这……”魏本元有些为难,那梨花盗神龙见首不见尾,别说抓捕,就连他长什么样子都没人知道。
这梨花盗的偷盗技术非常之高,平常深入到这些富贵人家家里,能够偷走东西而不被人发现。
“可是,那梨花盗神出鬼没,也没人见过。想要追踪起来实在有些困难。”魏本元为难地说道,“本官已经命令李捕头等人全面排查了清水县,却一无所获,在不知道梨花盗的模样之前,想要抓捕他归案,真是如同大海捞针一般啊。”
“大人,学生曾经见过那梨花盗一面。”乡绅中一个人站出来,“虽然学生没有见过她的真面貌,却看到他身材瘦小,身手敏捷,两只眼睛非常大,面目也是非常白皙的。有点类似女子。”
“哦?”魏本元微微一愣。
“是布庄的梁员外。”李捕头为秦非凡介绍道。
“梁员外何出此言?”魏本元问道。
“事情是这样的。”梁员外说道,“那日晚上,学生迷迷糊糊地睡着,因为内急想要起来的时候,看到衣库里面有光亮。学生凑上前去,隐约听到衣库里有动静。学生听到这动静心里大惊,便慌忙喊人捉贼。”
“那贼听到了声响,撞破了窗子,躲进了后院里。我们找了一番,却是没找到。无意间发现染缸的盖子不知道被什么人掀开了,我们打着火把过去看,只见染缸里有一件破旧的夜行衣。”梁员外说道,“学生感叹,刚才那贼必定是怕逃不了,便钻到了染缸里面,等到我们四处寻找的时候,寻了个机会逃了出去。”
“那后来如何?那贼可是偷走了东西?”魏本元问道。
“哎。”梁员外叹了口气,“大人有所不知。学生以为那贼已经逃了,却没想到那贼根本没有逃,而是回到了学生的衣库里面。将所有贵重的衣物包在一起,将一些制衣服剩下的边角料装在一个上好布料里面,等到半夜没人了,这贼才扬长而去。说来也巧,那贼带着东西在街上走的时候,恰好碰到三四个一起的早行人,他们见那贼背着重重的东西走路,怀疑他是个贼偷,便将他拦住。”
“哦?”魏本元看了看秦非凡,秦非凡也是一副已经听入迷的表情。
“那贼一看那三四个人也不开口,伸手将一个缠的紧紧的大包袱扔到地上就走。那几个人慌忙跑过去看,只见那是上好布料,心里疑心是好东西,便一层层拆开来看。拆了一层又一层,像是剥竹笋一般,足足拆了一个时辰的功夫,等到天微微亮的时候,这才发现里面只是一条条的边角料。”梁员外叹了口气,“那三四个人将布料拆了一地,最后只剩下拳头大小的废料。”
“这时候学生早起查看衣库的时候才知道被盗了,于是找了一伙人去寻。在半路上碰到了那三四个人,以为他们是在分赃,便将他们拿了。到了府上之后,这才发现那三四个人是庄上的伙计。那些伙计见过那贼,便将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众人皆唏嘘。那贼极为聪明,害怕人追尾,便将破布做成包袱,趁着热闹之际逃走了。”
“那贼果然是极为聪明的。”秦非凡点点头,突然对那个所谓的梨花盗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那些伙计们虽然没能捉住那贼,却也看到了那贼的模样。那贼个子矮小,也非常瘦削,眼睛极大,因为天黑的缘故没有看清模样,但依稀能看出是个非常俊俏的。”梁员外说道。
“虽说如此,但若真要寻那梨花盗却依然如同大海捞针一般。”魏本元皱着眉头,“况且那贼聪明非常,我们即便设下陷阱也被他识破,真真难缠的很。”
“是呢。学生也曾遭遇过一次。说来有些惭愧。”一个书生模样的乡绅说道,“那日,那贼胆大包天,竟偷到了学生的卧房里。当时学生夫人无意间在床沿上摸到了一只脚,学生夫人便慌忙抓住那只脚不让动弹。说是抓住了贼的脚。但那贼非常聪明,他用手抱住我的脚,用力狠狠一捏。学生以为夫人抱错了脚,急忙对夫人说是我的脚。夫人一听便放开了,那个贼便以最快的速度抱了个箱子飞了出去。学生与夫人着了贼的道,白白将贼放走了。”
“看来那贼也是极为聪明的。”秦非凡双手敲了敲扶手,“看来真有捕获的价值呢。梨花盗,前段时间因为梨花仙子的事情没来得及抓捕她,看来机会来了。”她在心里想道。
“那贼不会在同一家作案,你们既然已经被盗了,他可能会寻别的人家来作案。除了你们几个之外,还有哪位员外家里没有被盗?”秦非凡饶有兴趣地问道。
“没有被贼光顾过的,大概只有程员外家里了吧?”带头的乡绅说道,“程员外家里钱财隐藏非常隐秘,那贼好像一次都没有光顾过,不然以程员外那种性格,必定早就告到大堂上来了。”
秦非凡轻轻一笑,看来那个程员外是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呢。
“既然这样,我们就来一个瓮中捉鳖吧。”秦非凡说着,对魏本元点点头,“那贼爱钱财,我们便以钱财做诱饵。”
“怎么个瓮中捉鳖法?”魏本元问道。
“山人自有妙计。”秦非凡笑得神秘莫测,她对着那十几个乡绅说道,“这件事也需要你们配合一下。”
“秦大人有何吩咐?”
“你们暂且放出话去,就说程员外家刚刚得了一笔巨款,正打算将这笔巨款存到钱庄里面去。这件事对程员外也要保密,毕竟这个人对钱看的太重。你们将这个消息放出去之后,那程员外肯定会心里嘀咕,可能会将隐藏的钱财拿出来瞧瞧。这时候是最容易被贼盯上的时候,这个时候,我们就来一个瓮中捉鳖。”秦非凡笑得有些狡黠,“我就不信那个贼能从我的瓮中逃出去。”
“可是……”带头的员外有些为难,“可是万一那程员外真的丢失了钱财,那……”
“放心吧,把钱财看得很重的人是绝对不会将太多的财产放在身边的。而且,我能保证这个计划万无一失。”秦非凡轻轻地笑着,“即便是失败了,那个小贼也会乖乖地服罪。”
“好了,不出三天,我一定会将那个小贼捉拿归案。”秦非凡说完,对着魏本元使了个眼色。
魏本元会意,敲了惊堂木,宣布退堂。
“吃个蜜饯吧?”百里牧见秦非凡脸色有些差,“也没办法的事情。小主子跟一般的孩童不一样,他的父亲是个毒人。你不能跟普通母亲那般享受宁静与幸福。”
“别时时刻刻提醒我这些让人揪心的事情可以吗?”秦非凡翻了翻白眼,“我虽然性格粗狂了些,但也还没坚强到无所谓的地步。毕竟凭空多了个小娃娃是件很要人命的事情啊。”
“所以,我会尽量补偿你的。”百里牧说道。
“补偿?怎么补偿?嫁给我吗?”秦非凡翻了翻白眼,“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这么平静吗?”
百里牧摇摇头。
“那是因为啊,事情已经发生了,是不可避免的了。与其震惊,与其伤心生气,还不如顺其自然。”秦非凡映着明媚的阳光,笑得异常灿烂,“我相信,这都是缘分,是上天的恩赐。这么想的,心里就不那么难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