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弟弟和庚子跟同一个老师读书。
他们的先生姓常名枞,当地有名的博学多才。我偷偷的去看过,是个长得比较象老鼠的老师。个子不高,瘦瘦的,小眼睛,长长的眼睑,一垂眼帘就看不见眼珠了。而他好像还比较喜欢这个表情。黄胡子。稀落的牙齿。
嘿嘿,你想老鼠就是了。
但是耳弟弟不允许我这样说他的老师。
他很恭敬,每和老师说话必是垂下头,弓着腰。低声的叫:常先生。他说有没有才是看内里。德才是最重要的。
我怎么就没有在他的老鼠胡须中看出才华?看出德行?
弟弟上学的时候,我感觉闷了就跑到书塾。说是书塾其实就是在村东的滩头,常先生的家座落在一个簸箕掌形状的坡地上,门前是一片类似松柏的大枞树。一棵棵绿色的枞树,雄壮刚硬而秀气,他们就好像是一大片的将士。枞树林的南边,是一个象大馒头的大土堆,绿草如绣,杂花纷繁,香喷喷的,我喜欢这里的植物,我几乎品尝过一遍了,采了不少的草药。大土堆的南边,是一洼小湖泊。水清澈底,可以当镜子照呢。水中蓝绿色的水草,把青黄色的小花开到水面上。水面上,银鱼跳跃,白鹭翻飞。
耳弟弟读的书从《河图》到《洛书》,从《三坟》到《五典》,《八索》《九丘》。即使在家里,他的竹简翻的呼呼啦啦,好动听呀。每到这时,婴敷姨妈总是很惬意的听着,好像掷起梭子来都特别的轻快。
这天我在山野采摘药材,手里捏了一把可以治小儿寒热的钩藤,背后竹篓里还有白兔霍,天仙藤等中草药。小狐狸水袖又不知道跑什么地方去玩了。这个小家伙动辄跑回山上,但是晚间却总是会回来的。人们说狐狸生性是难以圈养的,但是水袖好像和我有宿缘。我们****之间有别人所不能理解的沟通。比如有几次在她的衔领下我采摘到百年的何首乌,几百年的老山参。
而我心里的话也特别愿意对水袖说。水袖也俨然一副听懂的样子。
在这里的感觉越来越熟捻,而现代的我更象是曾经有过的一个梦境。
感觉自己的性格也有所改变。变得古董了一些。入境的原因吧。入芝兰之室,久而同化。
我正在挖一棵紫金藤,突然我的裤脚被水袖给扯住了。
“小调皮,拉我做什么?有什么好东西要送给姐姐吗?”
“阿睐总算找到你了。”回头看时庚子气喘吁吁的。
我捻着发辫回头看他。嘻嘻,被婴敷阿姨梳成两鬓垂髫的发辫。自我感觉很有味道。就特别喜欢捻发辫。
剪水双瞳,粉裳白裤。一身药草的薰香。
“阿睐,有件事情我想告诉你。”庚子看着我眼睛就发直了。呆呆看我一阵,脸更红了,低下头。
他搔搔头发,想起来意:
“阿睐,你知道我们学堂里有个公子叫唐奉黄的。他要和你弟弟比赛了。”
“比赛?耳弟弟比吗?”我疑惑的挑挑眉毛。
“李耳是不要比呀,唐奉黄就说小胆鬼,笨蛋什么的,说比不过就要嗑三个响头……还闹到先生那里去了。”
这个唐奉黄我是见过的,鼻子要长到天上去的人。最是心高气傲。家里有几个钱,自己又自恃有智慧。据说耳弟弟没有来之前是最优秀的学生。有了耳弟弟,就象白天出月亮,光芒有点浪费。心里就窝火。这个我是知道的,看见我的眼神都不对。好像要把我也捏扁的神情。
“比赛什么呢?”耳弟弟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他也不是一个争胜好强的人。这个我是知道的。既然他应了比赛,那么肯定有他的道理。
“背《周易》。看谁背的多。常枞老师给他们讲了课,发了书简。说是明天要比赛第一次,要三次定胜负呢。说是谁胜了,就奖谁两个楚小布。”庚子连忙给我解释。
“楚小布呀?我也要。”真是太有意思了。在现代我只听说过楚国有这样一种古币,从来没有看见过的。
楚小布又称连布、四钱当釿,形状为两枚平首、方肩、方足的小布相连,一正一倒,形状罕见,每枚小布面文为“四钱”,背文“当金斤”,合称“四钱当釿”。
因为楚小布是两个连在一起的,就象兄妹,就象亲人…
我很想和耳弟弟一人一枚呢。想一象用丝线系起来,挂在脖子里,多好呀。
我还知道在现代小连布出土与传世数量非常少,价格也较高,市场价格可达四五千元一枚。
“走吧,我们去找耳弟弟,要他打赢比赛了!”
庚子连忙接过我的背篓背在自己的背上。小水袖一跳跃到背篓里,把头探在庚子肩膀上。
到家就听到耳弟弟嘴里念念有词:
初九:素履,往无咎。
九二:履道坦坦,幽人贞吉。
六三:眇能视,跛能履,履虎尾,咥人,凶。武人为于大君。
九四:履虎尾,愬愬终吉。
九五:夬履,贞厉。
上九:视履考祥,其旋元吉。
我便不再说话。轻巧巧的在火把下给耳弟弟做完成了一半的鞋子。
女子就要恰当的沉默。古代现代都一样呢。
第二天庚子告诉我,耳弟弟胜了,先生当众夸奖了耳弟弟。
但是他又很担忧的说:“我听见唐奉黄说明天再不取胜就不活了。”
“什么什么?比得起输不起呀?什么人呢?愿死不活!”我气愤地恢复了现代的臭脾气。
转念又一想,人命关天的大事情呀。唐奉黄虽然可恶,但是罪不及死。怎么办?
“耳弟弟知道吗?”
“我,我,我告诉他了。”庚子看看我的脸色,不安地说。
“我就知道你说了,你这个大嘴巴!”我恶狠狠地挖他一眼。跺跺脚:“我的楚小布呀。”
回首对庚子迷眼一笑,“你说的好,你不说我也会去说。”
庚子傻乎乎的看着我,不知道我是在夸他还是在生气。
夜晚我听着耳弟弟轻吟着37挂《风火家人》:
初九:闲有家,悔亡。
六二:无攸遂,在中馈,贞吉。
九三:家人塙塙,悔厉吉;妇子嘻嘻,终吝。
****:富家,大吉。
九五:王假有家,勿恤吉。
上九:有孚威如,终吉。
在子夜,他才灭了灯盏。
第二天,我知道仅仅背了30卦的唐奉黄赢了。
有是晚上了,下午放学前先生讲了说,弟弟在火把下专心的读着。
我和婴敷阿姨一个做鞋一个织布。都沉默着。
我们都习惯着耳弟弟的沉默。
他不说我们就不问。
但是我的心里翻腾着。
三局,已经让了一局。现在是平局。面子已经给了那个公子哥。不至于死的太难看。明天决输赢,弟弟准备怎么办?
展示自己的实力,于情于理都应该如此。
就算是为了我的楚小布也应该呀。
耳弟弟到底怎么打算呢?
耳弟弟不喜欢别人过问他的事情。去还是不去?
我握着手里缝好最后一针的鞋子,对了,有了!去让耳弟弟试试鞋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