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世道人心
3006500000014

第14章 史鉴(4)

乡约,原意为乡间民众相互之间共同商定的一些条约规定,使之共同遵循。不意此处的"乡约"却是一个朝廷封的官衔,并且发给顶戴。主要任务是宣讲皇帝圣训,以教化草民。前清旧制,多年失传,早已无人知晓。但如果说起"文化大革命"中的"工宣队"、"军宣队"则是无人不知,其实二者的性质与"乡约"大体相差无几。由"乡约"到"工宣队"、"军宣队",变的是时代,不变的是教化民众的内容和形式。

还有一种民国时期纳税人完税后,政府发给的上限执照和下限执照。

这其实就是税票的收执,但是分为两联。其下限执照内容为:中华民国绩溪县行政厅,为征收熟田钱粮事,今拟十三都图甲花户婺光和,完纳中华民国元年分熟田丁漕等正银八分五厘,除填照根备查外,合给执照。中华民国元年月日给。行政厅第三百三号。

上限执照内容与下限执照同,但是完税银数变成了"八分六厘"。当时上下限之间的变数也只有一厘之差。更有意思的是,在这两联执照的左上方各盖有一枚"国民注意"的印章,其内容是:奉府令,赔款均照前清例,每正银壹两收钱叁百钱。此票准条银壹两收银元贰元肆角,多寡银数准此折算,此外不得浮收。

民国废除了前清的所有条款,但是赔偿洋人的赔款却没有废除,依旧加在百姓的头上,由地丁漕粮中扣除。

作为政府的一种许可,执照不论在过去还是现在,都有着不可替代的作用。但是透过岁月的沧桑,在这一纸纸旧执照上,我们更多地看到的则是那个时代的深深印痕。

阿司匹林

谁都知道阿司匹林是一种西药,但是却不一定知道它传入我国已经有一百多年的历史了。我曾经见到过一张光绪年间的钦差大臣颁发给洋商的执照,此照是发给香港、上海谦信洋行的,从中知道了这件事情。这张执照的全文如下:钦差出使德、义、和、奥、比国大臣许为给据事。今据德商法普唯而坑等禀,称商等制成阿尼鳞红绿兰各色染料,又经运往中国各海口销售,作为装点食物及染衣服、木器、丝麻之用。此项染料本厂格外讲求,谨慎选料,配合毫无毒气。经奥国维也纳地方官给予查验凭据,呈请察核加给凭照等语。据此,本大臣查该厂曾制安替匹鳞药料,治发烧之症。经李前大臣查验,有益无害,于光绪十年八月初六日,准给凭照有案。今复将制成阿尼鳞染料声明选料、配合,查与奥国所给凭据相符。目为货物畅销起见,应准给照为凭。

此照。给德商法普唯耳坑。光绪十一年九月初九日钦差大臣行。

阿司匹林光绪十一年是公元1885年,这年九月中国与法国刚刚打完了一场战争。许钦差所提到的"查该厂曾制安替匹鳞药料,治发烧之症"。文中的"安替匹鳞"就是我们所说的"阿司匹林"。阿司匹林又称"乙酰水杨酸"、"醋柳酸",是德文ASPIRIN的音译。它是一种解热镇痛药,呈白色结晶或结晶性粉末,味微酸,微溶于水;用于治疗感冒、发热、头痛、牙痛、关节痛和风湿病,副作用少。20世纪80年代以来,由于发现阿司匹林具有抑制血小板聚集的作用,可以阻止血栓形成,预防心血管疾病,从而让它获得了新生,重新成为最常用的药物之一。据说现在每年全世界要消耗掉4万吨阿司匹林,相当于服下1200亿片阿司匹林药片。

从上述许大臣的文中我们可以知道,"安替匹鳞"最早是由一个名字叫做"法普唯而坑"的德国商人传入中国的,而中国政府颁发给其经营执照的时间是光绪十年八月初六日,即公元1884年9月24日。这非常令人吃惊。因为我们知道阿司匹林正式上市是1899年的事,而我国在1884年就给其发了执照。我们不禁要问,在"安替匹鳞"的事情上,我国为什么会领风气之先呢?

由此不能不介绍一下两位人物,这就是上引文中提到的"钦差大臣许"和"李前大臣"。李前大臣是指中国驻英法等国大使李凤苞,而钦差大臣许则是李凤苞的继任许景澄。

李凤苞(1834~1887年),字丹崖,江苏崇明(今属上海市)人,究心历算,精通测绘,捐资为道员,历办江南制造局,吴淞炮台工程局,并翻译科学技术书籍。1875年,由丁日昌调充福州船政局总考工,次年,由李鸿章推荐,任船政留学生监督,率幼童出国留学。在这些出国的幼童当中,有翻译《天演论》的学者严复;有北洋水师右翼总兵刘步蟾和左翼总兵、林则徐的孙子林泰增;还有中国著名的铁路工程师、修筑京张铁路的詹天佑等。

这是近代中国较早走出国门,走向西方的一批人。率领这样一批人出国深造,李凤苞自然应该有其地位。但是这位钦差大臣因思想比较保守,为那些接受了西方教育的中国年轻人所鄙视。1878年,李凤苞又由李鸿章推荐,出任驻德公使,专办采购船舰军火事宜。李鸿章评语:练达勤能,才大心细。清政府赏李凤苞二品顶戴。中国北洋舰队的两艘主要战舰"定远"和"镇远",就是经他之手定购来华的。不久,李凤苞兼任驻奥、意、荷三国公使。1884年,暂署驻法公使。中法战争爆发后,奉命回国,任北洋营务处总办,兼管水师学堂。未几,因其在德国购舰过程中受贿60万两一事被揭露,遂被清政府革职。这是一个在那时的中国外交界名气很大的人,也是曾经为中国走向世界做了许多工作的人,但终因贪污受贿而名节不保。

许景澄(1845~1900年)原名癸身,字竹员。浙江嘉兴人。同治进士,1875年后,历任四川、顺乡等乡试考官。1880年为出使日本大臣,以父死未行。1884年任驻法、德、意、荷、奥五国公使。次年,又兼任驻比利时公使。1887年回国。1890年,又任驻俄、德、奥、荷四国公使。1898年9月,任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大臣兼工部左侍郎。1900年义和团运动时,力主镇压,反对围攻使馆和排外宣战,忤慈禧太后等人,7月28日以"任意妄奏"

"语多离间"等罪名,与袁昶同时被杀于北京。后来,清政府平反此案,开复其罪过,赐"文肃"。有《许文肃公遗稿》等书传世。

"安替匹鳞"一事由两位常年任职为欧洲各国公使,游走于欧美,放眼看过世界的大臣办理,其能早于正式上市传入中国则也在情理之中,不足为怪。

祭祖

春节,是中国传统的农历新年。按传统的习俗,新年更始,首先要做的事情就是祭祖。

尊祖是宗法制的首要原则。明代休宁人程一枝说过:"人之生也,本之为祖,统之为宗,散之为族。祖也者,吾身之所自出,尤木之根也。……有根之道,莫先于尊祖。"尊祖方能申述报本返始之心,尽子孙之孝情。

传说祭祖始于神农氏。孟子云:"上世尝有不葬其亲者,其亲死则举而委之于壑。"在那种淳朴之世,民随水草迁徙,死去的人只能"委之于壑"。

那时人们祭祀的是天地而不是祖先。神农氏是中国农业社会的开辟之人,在他的带领下,民由食肉而知播植五谷,由行走游牧而变为定居之国。种植五谷,非历经三季不足以知,相比畜牧之易观成效者不同,非民智大开,不能确信而耐久。中国以农业立国,从此安土重迁,由是人们的生活趋于稳定。祖宗的恩德是不能忘记的,祭祖遂相延而成习俗。

先民既然由游牧转为农耕,祭祀之物也彰示着这一转变,其祭品因时代而有所不同:早先祭祀之物品多为鸡、犬、狗、猪、牛、羊之类,称为"牺祭祖牲"。如有虞氏祭首,夏后氏祭心,殷商祭肝,而到了西周以后则多用糈。所谓糈,乃是一种用稻米做成的食物。这些都是那个时代人们所能拿出的最好的东西。既是最好的东西,祭祀过后便不能将其舍弃;于是这些好东西在祭祀完祖先之后,就被祭祀之人分而食之,吃的理由便是分沾祖先的荫泽,而保一年的平安与丰稔。这种在祖宗灵位前的分食,表达了与祖先在精神上的相通,也是一种维系血缘关系使之不致松散,而增强彼此间亲切感的方法。这种做法叫做"分胙"。"分胙"是宗族中的大事,亦是族人的一种权利。而"停胙"、"革胙"则相应变成为对族人的一种惩处。宋代以后,许多大的宗族多设有族田,乃全族之公产。祭祀所用之物皆出自族田,不再由各家分摊。故而祭祖时能否享受"分胙",不再仅仅是能否接受祖宗福荫的事情,还体现了能否享受全族福利的问题。

早先,祭祀乃极为庄重之事,是对祖宗行的大礼。故而祭祀所用之器具皆极为讲究,必合乎礼数,谓之"备礼"。有虞氏时用泰尊,夏后氏时用山,殷商时用鼎,西周以后又多用豆。除了这些陶和铜做的祭器以外,在祭祀之时,人们最多用的还有玉器,如圭、璋、琮、璧之类,以显隆盛之至意。

宗祠

祭祀之地原不设神祠,不置神像。民祭天地、日月、星辰、山川、林泽等皆率意行之,以天做主,望而祭之。民由游牧变为农耕,安居有宅,乃有祭祖,并为先祖营造居所,谓之宗庙、宗祠。依古制:远古之祖,亲友已绝者,祭祀之地谓之祧;部落首领之祖,祭祀之地谓之庙;民之祖,祭祀之地谓之祠。故有宗祧、宗庙、宗祠之称谓。商周之时,天子有七庙,诸侯享五庙,大夫可设三庙,士只可建一庙,庶民无庙,祭于寝。元代理学家吴澄说:"近世人家非有旨不得立庙,祠于家者,止曰祠堂。"俗人之家,祭祖之地,只有祠堂。

在祠堂中主持祭祖的人是宗子和族长。宗子又称主奉、主祭,是以祖宗替身出现的全族最高首脑。安徽桐城璩氏宗谱开篇有言:"欲明宗法,不可不立宗子。宗子既立,则合族之人有所统属。""宗子者,齐一家之政,千百人之所宗焉,凡冠婚丧祭,举家大事,咸属主理。"在传统上,宗子由血统而定,正所谓"立嫡不立庶"。宗子的副手又称族长。如果说宗子是嫡子继承的话,那么族长则是由全族公推选举产生,多出于"廉能公正,人望素孚"

者。一般说来,宗子只是宗族的名誉领袖,宗族的实权掌握在族长的手中。

每年的祭祖大事,一般都放在新春时节,多由族长亲自操办主持,这是一年中全族最大的活动,也正是族长显示其威风的时候。宗族中的大事,亦多在此时一并决断。

春节的祭祖,是一种最为热闹非凡而又极为隆重的事情。它表达的是族人对祖宗先民的感戴和尊敬之情,寄托的是对来年平安、吉祥、幸福的企求。人们用这样一种独特的形式维系着自己本宗本族的亲情及血缘关系,以使大家在与自然和社会的斗争中能够团结一心,和衷共济,赢得胜利。形式与内容的完美统一,使这一习俗伴随着宗法制度的延续,维持了近三千年的时间。

近代以降,西风东渐,宗法制度处于解体之中,祭祖的习俗亦渐式微。

科学作为一种武器,不仅彻底摧毁了中国数千年的传统文化,而且也改变了国人的思维方式,人们不再依靠群体的力量而提倡个人奋斗;不再看重宗族的作用而强调社会的管理。时代确实是前进了,从祭祖习俗的淡化亦可见一斑。但个人奋斗与社会管理本是一对矛盾,它不同于强调群体性与宗族作用那样协调一致,能否处理好这些矛盾,大概是今天的"上帝"对人类的考验。但那些"上帝"所造的人,与中国先民神农氏的子孙,本不是同根生,能否相融则又是一个问题。向西方学习是近代以来国人做出的最大选择,无论如何,我们在百多年的时段中已经迈出了这沉重的一步。神农氏的诸多子孙,都在同时演绎着邯郸学步的故事。他们都希翼着从祖宗的荫泽中挣扎出来,投入"上帝"的怀抱。

现在人们已不再祭祖,但记忆中新年祭祖时留下的快乐还是要的,于是"分胙"变成了过年的大嚼,祭祖的虔诚心态被发财的狂热乞盼所淹没。

人们在经济主宰一切的社会中与时俱进,文化与传统成为被踢开的绊脚石,这真正是一个数典忘祖的时代。在这个时代,"祭祖"的话题已显得十足的生疏、隔膜,它作为一种习俗,已渐由社会的大舞台转移到了个别学人的小书台上。我们今天来谈"祭祖",除了能介绍一些历史的常识外,还能说出什么呢?尽管还有一些人特别是一些老人,他们非常怀念过去的日子,顽固地将祭祖这一习俗坚持下来,宗族不办,就在家中祭。但祭祖毕竟已成为历史,成为一种正在消失的历史记忆,它是群山远谷中淡淡散开的晨雾,它是留存于学人心头浓浓不化的情愁。祭祖,难道我们还需要祭祖吗?……

宗祠实际上就是家庙,有别于宗庙,古时指同族子孙供奉并祭祀祖先的处所,而宗庙则是指古代帝王、诸侯或大夫祭祀祖宗的处所。故后世自大夫以下皆称家庙。元代理学家吴澄说:"近世人家非有旨不得立庙,祠于家者,止曰祠堂。"所以自元代以后,家庙成为奉旨特建的祭祖处所,而俗人之家就只有祠堂这一种祭祖处所了。

宗族是血缘的产物,与地缘有不可分的关系,一个血缘家族,往往居住在同一个村庄,一个行政乡,一个县。如江西建昌府南丰县洽西杨氏,"聚族而居,近二千户"。安徽徽州地区聚族而居的情况亦十分普遍。当地的大家族都是按一家一族来建村立寨,形成了一村一族的制度。村内严禁他姓人居住,哪怕是女儿和女婿也不得在母家同房居住。清初歙县人赵吉士记载:"新安各姓,聚族而居,绝无杂姓搀入者。其风最为近古。出入齿让,姓各有宗祠统之。岁时伏腊,一姓村中千丁皆集。祭用文公家礼,彬彬合度。……千载之谱系,丝毫不紊。主仆之严,虽数十世不改,而宵小不敢肆焉。"随着宗族的繁衍,人口多了,就会有一部分人迁到新的地区,分房外迁另建村寨,但仍然保持宗族派系不散的特点,新地区又变成这个宗族成员的聚居地。

一个宗族是一个始祖繁衍下来的若干家庭的结合体,不论聚居一村或是分居几寨,其谱系不乱。始祖虽只有一个,但一代代相传下来,人数的增加也带来了血缘关系的复杂,血缘的亲疏各不相同。于是在族人之间又以房分,即这群人是这一房的后裔,那群人是那一房的子孙。时间再延续,房分之下,又分出子房,衍生出宗族的支派。宗族设有宗子,房分设有房长,皆以祠堂作为祭祀的场所。所以,我们说:哪里有聚族而居,哪里就会有宗祠。

尊祖是宗法制的首要原则。明代休宁人程一枝说:"人之生也,本之为祖,统之为宗,散之为族。祖也者,吾身之所自出,犹木之根也。……有根之道,莫先于尊祖。"兴建祠堂正是为了尊祖,申述报本返始之心,尽子孙的孝情。但聚族而居者建祠堂,需要一定的条件。首先族人要有一定的数量,才会有建祠堂的愿望,并能付诸实施。人口的繁衍需要一个时间过程,一个家族建立自己的宗祠也要经过很长的时间。清代乾嘉时代的著名学者钱大昕家族,先世从常熟迁嘉定,经历近三百年时间,到乾隆二十六年(1761年)方建宗祠。最早的祠堂是与居室连在一起的。宋代朱熹在《家礼》中规定:"君子将营室,先立祠堂于正寝之东,为四龛,以奉先世神主。"

就是说,在居室正厅的左边设置四龛,以供奉高、曾、祖、考四代神主。后来祠堂与居室分离开来,成为独立的宗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