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虎子和赵华国到王森的办公室,王森已点上一根香烟,小虎子今日已无闲情开他玩笑。“处长,到底是怎么回事?”
“俞大坤本来将钻戒放在房里,后来却不见了……”
赵华国截口道:“但他昨日却拿得出来!”
小虎子说道:“大概是在晚上不见的吧?”
“不,在俞大坤还没拿下来‘展’出的时候!”王森道:“钻戒放在锦盒,本来放在夹万里,夹万的密码只有俞大坤知道,所以酒会临开始前,俞大坤将钻石戒指拿出来,放在床上,当张佩君上楼时,发现钻戒不见了,只剩下那只锦盒……”
赵华国截口道:“那后来他展出的可也是钻戒!”
“去年他女儿出嫁时,订造了一对,除了这一只给俞淑芳外,还留着一只,准备小女儿将来出嫁时用的!那天你见到的,便是那一只,因为俞大坤找不到原来那一只,所以拿那一只顶替!”
赵华国道:“那是谁偷走的?”
王森道:“知道是谁还会问你们?”
小虎子道:“一定是家贼,那天俞公馆内外都有仆人守着,外贼难以进去!”
赵华国道:“也许动手偷的就是他小女儿!”
王森说道:“可能性不大,一来房门的钥匙只有俞大坤才有;二来,她小女儿今年才十四岁,偷钻石戒指的可能性也不大!”
赵华国又问道:“会不会是他儿子偷的?”
“他儿子和女婿一直都在楼下!”
小虎子忽然想起一件事。“俺记得俞大坤有两个儿子,两个女儿!”
“他小儿子在东洋留学,本来要赶回来的,但结果没赶回来!”
小虎子道:“不是家贼就是外贼,那贼可能一早就躲在公馆里面,趁没人留意的时候……嗯,处长,俞大坤住房的窗子是不是都关着?”
“嗯……只有一个向大街的窗子开了一角。”
“对,窃贼就是由窗口进去的!”
“由什么地方爬进去?”王森向椅背上一靠,问道:“你去过俞家馆没有?”
“只从外面走过,里面没去过!”
王森道:“你现在立即带人去俞公馆调查,局长昨天到场,东西却丢了,这分明是拆咱们的台,要尽快破案,要不咱们都脸上无光!”
小虎子自然知道此事非同小可,是故立即带了几个得力的手下,浩浩荡荡开到俞公馆,俞大坤已专诚等候,他一见到小虎子便道:“队长,请你们别张扬,要不传出去,俞某人脸上无光!”
小虎子点点头,道:“请俞老板带咱们到处去走一遍!”
俞大坤自然不会反对,于是一行人由楼下逐层走到三楼。他拿出钥匙来,打开住房房门,道:“这睡房俞某那天一直锁着,请进!”
俞大坤带他们进房,那房极大,除了一张六尺西式大床之外,还有一个大衣柜,一个五斗抽屉柜,一张化妆桌子。
小虎子问道:“俞老板,你将钻石戒指放在哪里?”
“就放在化妆桌上!”
“夹万呢?”
俞大坤走到大主柜旁边,将墙一推,原来那是个活板,里面就放着个大夹万。
“夹万的密码只有俞某人知道。就连拙荆也不知道!”
“俞老板将放钻戒的盒子拿出来时,可有打开来看过?”
“有,看过之后,又盖上了,然后放在化妆桌上,便下楼去了!”
小虎子再问:“那你太太有没有进来过?我是指酒会之前!”
“来过。”
小虎子点点头,再去屋里仔细看了一阵,那开了缝的窗子,虽然是向街的,围墙虽然高,但如果爬上二楼,外面便看得到,别说是三楼了,而当时他自己跟杨镇在外面巡逻,断没有不发现的道理。
杨镇推开窗子往下望,道:“队长,墙壁光秃秃的,爬不上来!”
小虎子道:“上面呢?”
俞大坤说道:“上面是一个水池,那是用来隔热的,要不夏天到了晚上还热得很!”
小虎子抬头望上去,这是西式建筑,所以没有承尘,现在才是四月天,天气还不热。“现在有水吗?”
“早注满了水,而且没有门,下人们要注水,都得从阳台爬上去,而昨天阳台的玻璃门一直锁着,平日没事,除了我夫妇之外,就是小女儿他们也不上来。”
小虎子道:“请你太太上来,我要向她问话!小杨你们在楼上四处找找,看看有没有线索。”
不久,张佩君上来了,他向小虎子行了一礼,道:“队长找我?请问?”
“昨天三点钟之前,你进过房?”
“是的,我进来换一对手套,原来那对丝手套,不小心被勾断了线!”
“你有看过化妆桌上的钻戒?”
“有的,我担心万一钻戒不放在里面,所以再打开来看过!”
小虎子紧问一句:“那时钻戒在里面吗?”
“在,完全没错!”张佩君道:“我看了之后,就出去了!”
小虎子抬头望俞大坤,俞大坤忙道:“俞某在门外等她,她离开时,钻戒还在里面!”
小虎子心头一跳,脱口问道:“这样说,俞太太去看那钻戒之后,没将锦盒盖上?”
张佩君尴尬地一笑:“我记性不大好,好像忘记盖上!”
俞大坤道:“现在俞某也想起了,当时拙荆是忘记将锦盒盖盖上!”
小虎子想了一下,再问道:“后来俞太太上来拿钻戒时,房里的东西有被人动过吗?”
“没有,一切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只不过少了那只钻戒!”
“还有发现什么吗?”
“什么也没有!”张佩君道:“后来我带外子上来,咱们商量过后,他打开夹万,取了去年订造的另一只下去顶替!唉,也真窘人的!”
赵华国忽然插腔道:“当时王腾达闹得最起劲!”
俞大坤脸色一变,喃喃地道:“难道是他故意来拆我的台?”
“你跟他有仇?”
俞大坤尴尬地道:“同行如敌国,是有点不大咬弦,不能说是仇隙!”
小虎子道:“请恕我大胆问一句,俞老板别见怪!”
“就请问!”
“你们能肯定不是家贼做的?”
“钥匙只有咱夫妇才有!”
“两把钥匙可以再配,再配上十把也行!”
俞大坤道:“不是俞某人自夸,我那些儿女,都受过教育,都是有教养的人,他们绝对不会偷!”
赵华国道:“你家住的人,除了儿女之外,还有其他人!”
俞大坤不能同意他们的看法,不断摇头。小虎子道:“请俞老板将府上的人,列一张名单来,最好能加上履历,以便咱们调查!”
俞大坤道:“寒舍人多,这份名单,要明天才能列得出来!”
忽然杨镇在化妆台下钻了出来,叫道:“队长,你看!”
小虎子转头望去,只见他两只手指夹着一小铁圈,他连忙拿过来细看,那铁圈是用铁线围成的,大小就跟戒指差不多。
“俞老板,这东西是你们的吗?”
俞大坤夫妇看后都摇头,小虎子再问:“也没见过?”俞大坤夫妇又摇头。
小虎子吸了一口气沉思,杨镇喜道:“这是窃匪留下来的!”
小虎子眉头一皱,道:“这有啥作用?是偷窃的工具?是他自己戴的?”
这铁线圈根本不能作为偷窃的工具,也不可能作为装饰的,那有什么作用?几个经验老到的侦缉队员都被困住了!
小虎子忽然叫道:“再找!小朱,你们都进来,在房里地上搜,注意床底,柜底!”
五六个人找了半个小时,连头发也没找到一根,朱国明心头一动,问道:“俞老板,那戒指你有没有买保险?”
俞大坤叹了一口气,道:“如果买了保险,报案的自然是保险公司!”
监守自盗的可能性又被排除了,小虎子沉吟了一下,道:“咱们先回去,有了结果马上通知你!”
俞大坤夫妇送他们下楼,到了楼下,小虎子忽然想起一个问题:“俞老板,昨天下午到晚上,你一直在楼下,为啥还要打开窗子?”
张佩君道:“房里铺着地毡呀,济南泉水多,天气潮湿,不开窗不通风,地毡会发出霉味呀!”
“以前没有人在也都开窗?”
“都开,而且不止开一扇,昨天就是有点担心,所以才只开向街那边的!”张佩君懊悔地道:“早知道就把它关上!”
杨镇笑道:“幸好你没关上,要不还得多毁了一扇玻璃!”
小虎子瞪了他一眼,说着已至门口,小虎子向俞大坤告辞,几个人垂头丧气地出了俞公馆,小虎子忽然道:“咱们沿围墙绕一圈!”
五个人绕着围墙走一圈,墙上都竖着尖锐的铁枝,没人在要爬进去都有困难,何况昨天满堂宾客,围墙内又有俞公馆的下人!
小虎子道:“老赵,你留下来,把俞公馆的周围环境都画下来!”
小虎子望着赵华国那幅俞公馆的地图,眉头打结,他始终认定,窃贼一定在公馆里,来个地毡式的搜索,只要找到那只钻戒,案情便能大白,可是这是没办法的办法,万一找不到,便显得自己无能了!
第二个办法,是笨方法,谁在这个时候离开俞公馆,谁便值得思疑!小虎子决定采取第二个办法,他派了十多个手下,埋伏在俞公馆的前门和后门,只要有人出门,便派人跟踪,这是提防有人把贼赃运出去!
第二个办法,有多大的成效,他完全没有把握,现在小虎子只有将希望寄托在俞公馆的那份名单上!
小虎子点上一根香烟,又派林五岭去调查王腾达与俞大坤的关系。
快下班了,小虎子脑海里还乱哄哄的,他忍不住去敲王森的门。当他坐下时,王森便递了一根烟给他,含笑道:“这就是干咱们这一行的坏处!没案子发生,闷得发慌,有案子时,脑袋又没一刻空闲的!容易破的案子没意思,难破的案子,又叫人头痛,甚至后悔入错了行!”
小虎子说道:“处长,你别再说了,现在最要紧的是将窃贼抓住,俺先向你报告……”
王森道:“刚才俺在厕所碰到小林,他对我说了,你派他去调查王腾达?”
“您觉得他不值得怀疑?”
王森也点上一根烟,道:“表面最像罪犯的,往往反而不是!试想这件案子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发生,证明此人城府深沉,谋定而动,他会故意在人前表现,让人思疑吗?”
小虎子不由默然,王森又道:“不过调查一下也没关系,但我要劝你别将精神放在他身上!”
“是!”小虎子捺熄烟蒂,抬头问道:“那您有什么指示?”
王森笑道:“俺又不是神仙,而且现在你是一队之长,总得多操点心!别闷着,今晚俺请你吃饭!咱们边吃边研究!”
小虎子一听到这句话,登时放了心,道:“处长,咱们最近发现了一个好地方,那里的面条你吃过,赞不绝口!”
王森瞪了他一眼,道:“为啥不早带俺去试试?”
小虎子向他投了个鬼脸。“你最近日日往局长家里跑,未来丈母娘烧的小菜好吃吧?你怎舍得吃外头的?”
王森在他肩上捶了一下道:“俺今晚就跟你去,假如不好吃,就有你好看!”
老张面档的几张桌子都坐满了人,小虎子在这里有“优待”,因此去找阿花。
“阿花姑娘,有没有位子?俺带咱们处长来吃面!”
阿花正在洗碗,头也不抬地道:“你没有看到吗?都坐满了人!”
“今晚儿的生意好像特别好!”小虎子纵目四望,见人山人海,颇觉奇怪。
不料阿花的话令他大出意料:“人没多,反而少了,因为爹不在,起货慢了,每个人多呆一点儿时间,所以位子都坐满了!”
小虎子转头看面档,果然只见阿花她娘和她大哥,难怪,他忍不住问道:“你爹病了?”
“你怎么咒我爹?”阿花抬头向他皱皱鼻子。“不是我爹病,是俺表舅!”
阿花的大哥忽然大声叫道:“妹子,你还不来帮忙,只顾着说话!”
阿花揩揩双手走过去,只见她大哥对她说了几句,阿花道:“队长,今晚的炸酱不是爹做的,只怕你不满意,告诉你们处长,过两天再来吧!”
小虎子还在犹疑,王森已道:“小虎子,咱们去鲁园,改天再来!而且那里比较静,也较适合咱们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