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黄扬义相反,仇天瑞、郑双喜和孟大雄这时候却乐得满屋乱跳,三个大男人不时发出傻笑,正式是穷光蛋拾到黄金,何况金砖数量又是这般多,哪能不乐?
孟大雄一拍大腿,道:“老大,真有你的!这次能带咱们发了大财,俺这生都不会忘记你的好处。”
仇天瑞哈哈笑道:“******,还说这种话干甚么!这次大家都有功劳,单只俺一个人怎能办成事?”
孟大雄道:“所以俺说你最有做老大的资格,智勇双全,办事干净利落,而且还有江湖义气,咱真走运,能够跟着你。”
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仇天瑞不由得意地笑了起来说道:“他奶奶的,假如咱们三个一早合作,说不定早已发大财了。”
“现在也还不迟。”
郑双喜道:“今早俺都不知多么紧张,心想这是九死一生的事儿,不想这般顺利,真是佛祖保佑,现在还怕这只是一场春梦罢了。”
仇天瑞笑道:“老实说,俺本来也只有六七分把握,心想假如能得手,吃点苦也划得来,料不到连一点彩也不用挂。”
孟大雄笑道:“也许今早老二在佛堂里念了一段经,佛祖保佑也未定。”
“去你的!俺念的是往生咒,预先替那马车夫念的。”
三人都齐爆出一阵大笑。
仇天瑞喝道:“你们三个女的还不去煮饭?”
郑双喜道:“不错,应该好好地庆祝一下。”
三人情绪稍为平复后,郑双喜便问道:“老大,现在城内一定闹得鸡犬不宁,咱们何时离开山东去上海?”
仇天瑞道:“别急,那些金砖重得很,咱们还是等风声稍为平静一点再说。”
孟大雄紧张地道:“打铁趁热,趁他们还未布置好,咱们上路吧!”
仇天瑞道:“你背着麻包上路?最低限度也要找三辆马车来才行。”
郑双喜瞪了他一眼,道:“还有老四哩,咱们最低限度也要等他回来再说。”
孟大雄不敢吭声。
仇天瑞道:“别废话,先将金砖搬到地窖里去。”
郑双喜与孟大雄自然没有意见,当下三人扛着金砖到柴房,仇天瑞打开地窖,三人先后走了下去,把金砖倒了出来,细数一下,是六十一块。
仇天瑞道:“可惜不能将所有的金砖都搬来。”
郑双喜说道:“剩下那些还不够三十块。”
仇天瑞道:“这样说来,阎王敌也熔了十多块,******!他已经这般多钱,还要熔金砖。”
郑双喜说道:“咱们先将金砖分开来吧!”
仇天瑞道:“这次老二冒的险最大,俺建议将这零头的一块分给他。”
孟大雄道:“俺完全赞成!”由于将六十块金砖分成五份,仇天瑞将自己的两份叠成一堆,剩下的每人十二块。
孟大雄说道:“每一块五斤,十二块已有六十斤,够了够了,这是黄金不是白银。”
三人又乐了。
一忽,郑双喜道:“不知小林现在到了哪里,俺怕他找不到。”
“怎会找不到?”孟大雄说道:“他的鼻子灵得很呢,一定可以嗅到黄金的味儿。”
仇天瑞道:“不行,还是去村口等他安全一点,只怕他找不到咱,到处问人,这就不好了。”
郑双喜道:“俺现在就上去。”
仇天瑞道:“也用不着这般急,咱们是乘马车来的,他是走路,哪有这般快?吃了晚饭再去。”
三人躺在金砖上发梦。
过了一阵,仇天瑞的老婆叫道:“饭煮好了,你们上来吃吧!”
三人上到柴房,仇天瑞道:“为免大家生疑,现在把你们的锁掏出来吧!”
只见木板上已钉着六个铁扣,两个一组,仇天瑞的锁在第一组上扣住,接着是郑双喜,孟大雄则扣了最后一组。
仇天瑞道:“钥匙你们自己藏好,不见了可别怨天怨地。”
孟大雄拍拍袋子,道:“这还用你吩咐么!”
侦缉人员问了林老头的口供,林老头老老实实地将林俊的一切供了出来,侦缉人员立即告诉黄扬义。
黄扬义说道:“派人立即到青松村埋伏,林俊一回去便把他逮住。”
一顿他又道:“将这老头扣住,再调查。”
不一阵,到四海旅馆调查的人已回来了:“报告局长,最近四海旅馆长住一个叫罗大富的汉子,有一个青年先后去找他四五次,每次找他时间都不长,便匆匆离开了,估计这人便是林俊。”
“罗大富?快调查这人是甚么来路。”黄扬义想了一下又道:“把阎家的管事林拜仙找来。”
去捉拿林俊的人还未回来,但林拜仙已来了,只见他哈腰谄媚地道:“局长大人您好!您找小的有事?”
黄扬义叫他在办公桌前的椅子上坐下,立即发问:“林俊是你推荐到阎家当长工的?”
林拜仙忙道:“俺对他可不清楚,而且俺跟他可没任何瓜葛。”
黄扬义不耐烦地道:“俺可没说你跟他有瓜葛,老实说,是不是你推荐的?”
林拜仙只得点点头。
黄扬义又问:“你跟他是亲戚?”
林拜仙一惊,又道:“其实俺对他根本不了解,不过阎家需要一名木匠,他又能干,所以才雇他的。”
“你对他不了解,为甚么又推荐他?”黄扬义对此人实在有点厌恶,不客气地道:“他给了你甚么好处?”
林拜仙再也坐不下去,长身哈腰道:“局长大人你误会了,俺是个规矩人,要不老爷在生也不会升小的做管事。”
黄扬义一拍桌子,喝道:“我看你还是老实一点,到底是甚么原因?”
“俺是瞧在俺表妹的份上的。”
“你表妹是谁?”
“她是个……粉头……这姓林的小子,是她一个客人的表弟……”
黄扬义站了起来,说道:“带我去见她。”
当他俩找到芍药时,芍药正在梳妆,听说表哥带着局子里的人来找她时,她一张脸都变白了。
黄扬义和颜悦色地道:“芍药姑娘,听说你认识一个叫林俊的青年……”
林拜仙插腔道:“便是你那老相好的表弟,后来到阎家做长工的那个。”
芍药红着脸回答道:“就见过那么一次。”
黄扬义道:“谁介绍你认识他的?”
“孟大雄。”
“孟大雄?”黄扬义立即想起罗大富来,问道:“他姓孟不是姓罗?”
“姓孟。”
黄扬义声音转厉:“真的?”
林拜仙又忙插腔:“表妹,你可得说实话,那姓林的小子勾结匪徒杀死了老爷,那姓孟的便是其中一个。”
芍药惊慌地道:“我……我甚么也不知道……”
“好,我没说你瞒骗咱们。”黄扬义继续盘问下去:“这人是谁?他家住在哪里?”
“他说他是做竹器山货的,经常四处跑,是住在城外的,我可不知道他住在哪里。”
“他来过几次?”
“四五次而已。”
“每次来都指名要你相陪?”
“是的。”
“你怎么认识他的?”
“第一次是黄公子……黄锦裘带他来的。”
“那个花花公子黄锦裘?”
“是的,黄公子也是叫他孟大哥。”
“好,如果他再来找你,你便一边跟他虚以委蛇,一边叫人暗中通知咱们。”
黄扬义又找到了黄锦裘,向他调查孟大雄的事。
黄锦裘恨恨地道:“这小子原来是干这个的,俺被他瞒得好苦,他对我说是跑单帮,做山货买卖的,他还欠俺六个大洋哩!”
“他叫甚么名?”
“孟大雄!”
“孟大雄……”黄扬义将这三个字牢牢记住:“你怎样认识他的?”
“还不是在花街柳巷那里认识的?他喜欢玩,俺也是,每次见面不是女人便是赌博,后来便成为朋友。”
黄扬义微微一笑,道:“既然是朋友那就好办了,他住在哪里?”
“这小子可没固定的住所,每次进城不是宿在粉头房里,便是在旅馆里过夜。”黄锦裘老实地道:“其实俺跟他是猪朋狗友,他的事俺可不清楚。”
黄扬义又问了一些问题,但都问不出结果来,只得又匆匆返回分局了。
他忙了半天,连饭也顾不上吃一口。
到今为止,只查到一些不太重要的事来:林俊是林记豆腐店老板林老头的堂侄,他老娘最近死了,跟一个叫孟大雄的歹人勾结上,混进阎家卧底,最后他可能在放了火后,便悄悄离开了。
歹徒是乘马车离开的,他们是借口看病而乘乱混进阎家的,而这三个狡猾的匪徒还带了老婆作掩护。
唯一有收获的,是他查到匪徒之中有一个叫孟大雄的,而这个孟大雄,又化名罗大富,还以罗大富的假名,住进四海旅馆跟林俊联络。
现在这件案子之严重性已不容说,唯一有破案的机会,便是希望能抓住林俊,因为局子里对他的数据最清楚,可是老樊到现在还没有消息,他能不能完成任务,将林俊抓回来?
只要林俊一到手,要破案便不太困难了,是以黄扬义又紧张地期待着,可是天色已渐渐暗了,老樊等人仍未回来。
林俊去了哪里呢?
他现在正在麦香村的路上。
世事有很多是没法预料的,林俊也这样,恐怕仇天瑞等人也想不到。
事情是这样的,当林俊看见师兄郑双喜假装刘氏,避过保镖们的眼睛,成功地混进阎王敌寝室时,他心头狂跳,想了一下,便悄悄离开。
他离开工作的地方,不会有人生疑,外人问起,可以说去搬运木材,同伴问起则可说去解手。
当然他的目的是去放火。
林俊心想要引开阎王敌寝室后面的保镖,除非到灶堂附近去放火,否则无效。他来到灶堂附近,隔远便见到灶房外面有人出入,知道没法走进去,于是来至厢房。
他知道三婶和宋大嫂住在那里,因为她俩是负责洗菜的,这个时候一定不在房里,所以潜了进去。
房里桌上有盏油灯,他把灯头旋了出来,将油泼在被上,点了火,被子“蓬”的一声烧了起来。
林俊想不到火一下子就这般大,因此匆匆出房,走下石阶时,由于太过匆急,不慎扭了一下。
他知道旁人即将赶来,而不管郑双喜他们能否成功,这件事很快便会被阎家知悉,是故急急绕路到后园,悄悄开了门出去。
街上虽然有人,但他们见到出来的人是阎家长工(林俊穿着长工的服饰),也没在意。
林俊一见如此,便快步拐进小巷,回头一望,围墙上冲起一股浓烟,知道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便急急离开。
可是走了一阵,那只右脚却越走越痛,到了一处没人的地方,提起裤脚一看,原来刚才竟扭伤了筋,足踝肿起一团。
这时候可不能去找大夫,真是要命,林俊只得咬着牙,忍痛走出南城门。
出了城,他这又想起一件要命的事来:身上这套衣服,在阎家附近方便得很,但假如东窗事发之后,这套衣服又成为一个标志。
这时候去哪里买衣服?林俊没可奈何,只好折返家中,希望换了衣服,然后再走。
林俊回到村里,见屋外停着一辆大马车,一群村童正在指指点点,见到林俊便道:“林大哥,不知为什么,有架马车停在你家外面。”
林俊心头一沉,向车厢内看了一眼,暗中咒骂一声:“******,师兄这不是玩我?”问道:“那马儿呢?”
“周大叔牵走了。”
林俊道:“你们把车子拉到别处,俺回头请你们吃糖果。”
那些孩子们果然听话,一窝蜂似的去推马车,林俊不管他们,立即进屋,换了衣服,又去找药酒。幸而他是习武的,家里有药酒,便胡乱用药酒在足踝上揉搽了一阵,然后开门出去。
那些孩童围了上来,道:“林大哥,快请咱们吃糖果。”
林俊抛下几枚铜板,道:“你们自个去买吧!还有,若有人来找俺,便说俺没回来。”
孩子们又问道:“林大哥,你要去哪里?”
林俊眼珠子一转,道:“俺要去济南,半个月后才回来。”他拐着腿去找周七,周七家就在他附近,拍了一阵子门,他老婆开门了。林俊道:“七婶,你家汉子是不是牵了一匹马?”
那女人连忙把门掩上,只留下一丝缝儿,道:“那马是你的吗?它可是由外头跑来的。”
“我知道,俺是要向你们买,因为我要去济南,买它来代步。”
那女人见林俊不是来讨马的,松了一口气,开了门道:“哎呀,真是不行,早知道你要买马,也用不着叫七哥牵它进城卖了,大家邻居,随便算个价钱,大家都占点便宜……”
那女人还要啰唆,林俊已无兴趣听下去,向她挥挥手便回身走了。
那女人亲切地叫道:“俊弟,你的腿怎样啦?摔瘸了?何不歇一夜才上路?这样怎能走几百里路的?”
林俊不理她,向北走去,出了村口,又连忙拐向东行。
那药酒不是无效,只是他不断地走路,损伤加深,越发肿胀,每走一步,便痛得他流出冷汗来。
勉强走了里余,再也支持不住,见路旁有座小树林,便走了进去,坐在树下不断揉着脚,心中骂道:“******,俺第一次做亏心事,想不到便碰上这种事,操他老天爷的……娘,您在天之灵请保佑孩儿平安走到仇大哥家吧!”
就在这时候,他忽然听到一个汽笛声,不由吃了一惊,走前探头望去,只见一辆车子驰进自己的村子,他这一惊,实是非同小可,连滚带爬向树林的另一端爬出去。
走了几十步,他实在忍受不住,只得找个地方匿藏起来,这时候他首先是后悔没将药酒带出来,继而又后悔答应入伙去干这种勾当。
仇天瑞等人吃了午饭,由于极度的兴奋,事后必定疲劳,便躺在地上睡了一阵,醒来时,已是黄昏。
仇天瑞吃了一惊,连忙推醒郑双喜:“老二,快去村口接应老四。”
郑双喜擦了一把脸,换了一件衣服,跑到村口,四顾无人,便爬上一棵大树,坐在上面等候,可是等到日落,仍不见林俊的踪影,他心头忐忑起来,想道:“莫非老四已失了手?”
过了一阵,天色已经黑齐了,郑双喜没办法,只好返回仇家,仇天瑞孟大雄亦开始担忧起来,总希望吃过晚饭之后,林俊会自天而降。
天将黑,有个侦缉人员开车回局子里报告道:“局长,林俊那小子果然返回他家,换了一套衣服便又走了,咱们在那儿搜索,邻居说他要去济南。”
黄扬义喃喃地道:“他会将去向告诉邻居吗?”
“因为他要买马。”那侦缉人员又将林俊的屋外发现马车的事说了一遍:“樊队长说估计那马车是匪徒逃走时乘坐的。”
黄扬义道:“料是如此。”
“樊队长还说,他估计林俊不会去济南。”
黄扬义眉头一扬,道:“那他有说他会去哪里吗?”
“樊队长说南边是南阳湖,要渡河非搭渡不可,怕会败了行藏,因此大概不去东边,便是西边。”
“东边地方广阔,容易躲身,但西边出境较近,他会去哪里?”黄扬义不由皱起眉头。
一忽,另一组人员也派人来报告:“局长,咱们在一条路上找到三辆空马车。咱们是沿车辙追下去的,后来车辙到了一条小村,咱们拍们找人,结果查到是个老头在村外公路上见停着三辆马车,车上只有石头,而没有人,起初以为车夫去了便溺,但等了好一阵仍不见人,便顺手牵羊拉回家了。”
黄扬义目光一亮,道:“此人的话能不能相信?”
“看来可信程度达七成,不过咱们的人都在附近搜索和调查。”
黄扬义道:“你们先回去,等下我便带人去找你们。”他说罢便拿起电话话筒,绞动起来:“总机,替我接济南总局,找周局长。”
他趁空隙点了一根烟,那根烟点了一半,那边才有人喂了一声,黄扬义下意识地挺一挺腰,说道:“周局长?我是黄扬义!局长,咱们这里今早发生了一件命案……死了三个人,伤了好几个……查出匪徒有一个叫孟大雄……卧底的那个叫林俊,咱们还未找到他,就怕他逃出境去,那就难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