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在医局外面维持秩序的阎家保镖和长工都走了过来,郑双喜“砰砰”地发了三枪,打死一人,其他人手上没有武器的,立即如沸水般乱跑起来,反将那几个有枪的保镖推开。
仇天瑞走出边门,忽然掏出一枚手榴弹来,用牙咬断引线,用手将手榴弹抛进围墙内,只听“隆”的一声大响,里面随即传来一阵惨叫声,伴着街上的惊呼声,那场面说不出的凌乱。
三人立即沿着小巷飞逃,不久便来至一辆双套大马车旁,那马车的篷子是绿色的布,三人将麻包抛上车厢。
只见车厢内三个女人已吓成一团。
仇天瑞吃了一惊,喝道:“快开车出东城门。”
那车夫吃惊地道:“爷们,你们到底是干甚么的……”
一话未曾说毕,仇天瑞已一脚将他踢下马车,手腕一抬,“砰”的一响,一枚子弹已射穿那马车夫的胸瞠。
马儿吃惊,便亡命地奔驰起来,仇天瑞立即控住马缰,回头喝道:“老二、老三,顾着后面。”
郑双喜与孟大雄立即掀开马车后面的一油布,只见远远有人追来,郑双喜“砰”地发了几枪,吓得那些人立即伏下,有人抬头回枪,可惜都不曾打中人。
拉马车的两匹马十分健壮,虽然驮着六个人和三袋黄金,但仍跑得颇快。
仇天瑞沿途不断呼喝,路上行人纷纷闪避,马车在一片混乱中驰出济宁城。
出了城,仇天瑞将车驶向林俊的家,只见那里也停放着三辆马车,三个男人紧张地叫老婆下车,又搬了麻包,各自驶着一辆马车,向麦香村前进。
驰了一程,仇天瑞忽将马车驰进一条小路,看看后面已无追兵,三人不由哈哈大笑起来,叫道:“俺发财啦,哈哈……”
马车不断地颠簸着,孟大雄问道:“老大,你要驰去哪里?”
仇天瑞道:“驰向枣庄。”
郑双喜一怔,忙问道:“去枣庄干甚么?”
“傻子,现在去麦香村,不是把线索留下来么?”
三人又笑了一阵。
马车兜到大路旁,仇天瑞便拉住马,叫老婆下来,搬下麻包,再搬上一些大石放在车上,最后驾车驰了一阵,然后跳下车来。
那马儿停了下来,仇天瑞拾起几块石头,向马儿抛去,马儿吃惊,又拉着车跑了起来。
孟大雄赞道:“老大,你真行!”说完与郑双喜也依样画葫芦,将车赶跑。
梁珍珠偷偷怨丈夫:“你们要发达也不用杀人,现在你们良心还能安么?”
孟大雄骂道:“住口!老子现在已发了财,你还敢啰唆!可别怪俺休妻!”
三个男人大声笑了起来,拉着老婆,提着麻包折往麦香村。
他们六人一路遮遮掩掩,弯着腰在树林草丛中前进。
到午后才到达仇天瑞的家。
这时候,农夫都在午睡,村外静得如同深夜,而仇天瑞的家又不靠近别户,六人进了门,真的是神不知,鬼不觉。
入了门,郑双喜问道:“不知小林跑了没有?”
仇天瑞道:“放心,他这般伶俐,只怕现在已在路上。”三人计划成功,都有一股说不出的兴奋,却不知已在无意中种下了祸根。
仇天瑞等人刚出了阎家,阎家的保镖立即冲了上去。
阎王敌一见人多,胆气一壮,怒气便来了,叫道:“快给我追!谁捉到贼的,谁便有赏。”
那些保镖立即提着枪追前,阎王敌早猜到失窃的是他的宝贝黄金砖,因此颠着屁股跟在后面。
忽然墙头上飞进一件黑忽忽的东西来,一个保镖眼尖,大声叫道:“炸弹,快伏下!”
保镖们闻风而动,可怜阎王敌哪懂得这是甚么东西,吓得直打哆嗦,直挺挺地站着。
刹那间,“轰隆”一声,手榴弹炸开,阎王敌连声也叫不出来,便被抛开。
硝烟飞散,保镖们扶起阎王敌一看,已是浑身浴血,说不出话来。
院子里又乱了起来,叫声此起彼落:“快找夫人过来!”
“老爷受伤了,快将药箱拿来!”
“放屁!这时候拿药箱还有屁用,快送老爷进医院。”
众人七嘴八舌。
只见阎王敌的小老婆,颠着屁股跑了过来,哭哭啼啼地叫道:“老爷,您怎样啦!哎,真是苦呀……大姐呢?你们还不去找大姐来?”
待到保镖们将阎王敌的大老婆找来,阎王敌已是出气多,进气少了,长工们扛了轿子,把阎王敌送进医院。
尚未喘过一口气来,只见林拜仙气急败坏地跑了进来,道:“大奶奶,局子里派人来调查,问发生了甚么事儿。”
阎王敌的大老婆刘氏,想了一下道:“快回他,说没甚么事,还有,送一份礼给他们,说家里有人打架,现在已经平息了。”
刘氏为甚么不让局子里的人来调查?
说出来十分简单,她刚才回房看过,知道金砖被偷,这批金砖是赃物,她当然不想宣扬出去。
打发了人去后,刘氏便连忙回房收拾一切,阎王敌的小老婆金氏跟阎王敌进医院,她留下来,便是为了重新收拾剩下来的金砖。
待她弄好这一切,房门又敲起来了。
刘氏慌忙问道:“是谁?”
只听她弟弟总管事刘永康道:“大姐,不好啦,大姐夫去了。”
刘氏一惊,哦地叫了一声便昏死过去了。
刘永康听不到动静,心头大惊,立即找人撞破房门,救起刘氏。
刘氏哭道:“老爷您救活别人无数,为甚么救不活自己?老天爷真是无眼。”
刘永康道:“快备轿子。”
一行人乘着小轿,飞跑去医院,刘氏扑在阎王敌身上啕哭,那金氏也不落后,同样大哭起来。
医院里一片愁云惨雾。
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传来,床前的人都默默散开,只那两个女人仍在痛哭,一个中年汉子掀开白布,看了几眼,道:“这是被炸弹炸死的。”
刘氏心头一跳,抬起头来,便见到一张威严的面孔,那汉子一对凌厉的目光望着她,沉声问道:“两位便是阎大夫的未亡人?”
刘氏嗫嚅地问道:“你,你是谁?”
汉子身旁的人道:“这是咱们分局黄局长。”
“黄局长……”两个女人都低下了头去。
黄扬义道:“两位夫人可否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吗?”
刘氏望了金氏一眼,道:“不错………先夫是被炸弹炸死的。”
“是谁下的毒手?”
“不知道……”
“他们的目的是甚么?”
刘氏不答,黄扬义道:“请两位夫人及知悉此事的人带我到你们家去。”
由于这件事非同小可,所以黄扬义亲自出马到阎家勘察。
他在佛堂内清楚了来龙去脉后,便道:“歹徒断不会无端端进来缚人抛掷炸弹,现在阎大夫已死,夫人大概也希望咱们抓到凶手,替尊夫报仇吧?”
刘氏犹疑了一下才道:“他们是来偷金砖的,因为行藏败露,所以临走时才丢下炸弹。”
“哦?是甚么黄金?”
“我……我也不知道。”
黄扬义把脸一沉,厉声道:“希望夫人合作,黄金放在甚么地方?”
刘氏道:“在我寝室。”
黄扬义立即道:“到你房中去。”
众人来到刘氏房中,黄扬义问道:“黄金本来放在哪里?”
刘氏指一指一个抽屉。
黄扬义道:“请打开。”
刘氏犹疑了一下将抽屉拉开,只见里面放着些内衣服。
黄扬义道:“黄金放在这里?”
“是的。”
“损失多少?”
“几……几件首饰……”刘氏结结巴巴地说不出来。
黄扬义冷笑一声,道:“几件首饰?那三个人会花这么大的气力?夫人,俺现在忠告你,假如你有心隐瞒事实,咱们会怀疑你与匪徒勾结的。”
刘氏脸色大变,道:“你们总不会胡乱抓人吧?”
黄扬义道:“将这干人都带回局子里调查。”
刘氏大吃一惊,道:“你们不能这样的……”
金氏道:“大姐,你是不是有甚么事瞒了咱们?现在老爷已过世,你不会不想替他报仇吧?”
刘氏身子一抖,哭泣起来,道:“被偷去的,不是首饰。”
黄扬义沉声道:“那是些甚么值钱的东西?”
刘氏道:“金砖。”
“是甚么金砖?”黄扬义步步进迫:“金砖是放在哪里的?”
刘氏道:“那些金砖是甚么来路,老身也不知道,它本来是放在这里的……”她手指向床底下一指。
黄扬义道:“床下有暗格?把它打开来看看。”
刘氏依言钻入床底,掀开几块红砖,砖下是扇小铁门。
她又用钥匙,将锁打开来。
黄扬义在外面喝道:“里面还有没有?将它拿出来。”
刘氏捧出几块金砖出来,黄扬义接过来看了几眼,冷笑一声:“小陆,你进去看看。”
一个小伙子钻了进去,又搬出二十多块出来。
黄扬义道:“带他们回局子里查问。夫人,这些金砖现在暂由咱们保管,假如查出来路没问题的,咱们一定发还,但假如有问题的,咱们便充公,不过依然要你们合作。”
刘氏与金氏等人都呆呆地点头,金氏大概因为不知道丈夫床底下藏了这许多金砖,因此脸色并不好看。
黄扬义忽然醒起一件事来,问道:“刚才你们说厢房起了火,是甚么原因失火的?”
林拜仙道:“咱们也不知道。”
黄扬义心念电转,问道:“是不是有人放火?”
刘永康道:“没人看见。”
黄扬义道:“在你们救熄火之前,那三个大贼得手了没有?”
“还没有。”一个被击晕的保镖道:“起火之后,便有三个汉子穿咱们的衣服,走了过来,接着便将咱们击晕。”
黄扬义喃喃地道:“这样说来,贼党可能不止三个。”
一个脸庞尖削,年在五十左右的男人在黄扬义耳边说了几句话。
黄扬义便道:“刘总管,你且留下来调查,看看贵宅的下人都全在吗?我怀疑有人做了内应。”
那脸庞尖削的道:“贵宅最近有没有新雇的保镖?”
刘永康答道:“已有近一年没有请保镖了。”
“女佣或长工的,有没有?”
林拜仙叫了起来:“嗯!有一个叫林俊。”
“他人在哪里?”
林拜仙回顾一下,叫道:“快找林俊过来!”
黄扬义道:“老樊,你在这里继续调查,俺先带他们回去问口讯。”
黄扬义只能从刘氏的口中查到一点蛛丝马迹,那批金砖是阎扬宗的父亲留下来的,至于是甚么来路,为何不存放在钱庄,她曾经问过阎扬宗,但阎扬宗只叫她不要多问。
黄扬义怀疑这批金砖来路不正,而阎扬宗的父亲以前是在二十里铺住的,后来才搬来本城居住,他估计阎扬宗的父亲以前是干响马盗匪的,这批金砖不是偷的,便是抢的……
他想到此,便继续问下去:“夫人,以前跟你家翁来往的,是些甚么人?”
刘氏道:“我家翁一向在家里看书玩古董,不见有亲戚上门。”
“你嫁到阎家也有不少年了吧?以前他也是这样子的?”
“外子以前在张店开业,我嫁到他家时,家翁来过几次,但他不跟咱们住在一起,我曾问过外子为何不搬到二十里铺去,外子说二十里铺人少,加上名师多,搬到那里,生意不会好。”
“后来家翁在这里建了这座大院,咱们才搬来本城居住的,算起来也已二十五年了。”
黄扬义更觉自己的怀疑没错,想了一下,续问:“来了本城,你家翁便足不出门?”
“也不是足不出门,不过除了必要,他绝不出去就是。”
“你们现在睡的房,以前是你家公住的?”
“是的,他死后七七,咱们便搬进来,老身起初不大同意,因为家里的空房子多的是,而外子又请了好些保镖,老身不断问他,他才打开床底下的暗格,拿出那些金砖给我看的。”
“他可有甚么话交代你?”
“他只告诉我不许将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包括金氏,又叫我小心别让人随便进房。”
“尊夫平日与些甚么人来往?”
“都是本城的达官贵人。”刘氏接着说出了一连串的人名,黄扬义叫人一一记下。
就在此刻,老樊已匆匆地走了进来道:“报告局长,阎家最近所请的长工林俊,事发之后就不见了。”原来老樊是分局的侦缉队长。
黄扬义立即道:“吩咐下去,全力追缉疑凶。”
刘氏忽然说道:“咱们雇人都有担保的。”
老樊道:“俺已吩咐小陆去抓担保人了,估计等下便到。”
黄扬义遣散阎家的人,道:“你们不许离开本城,因为咱们可能会叫你们来认人,以及随时协助本局调查本案。”
那些人走了之后,黄扬义便焦急地在办公室踱起步来,幸而不久林记豆腐的老板林老头已被带来了。
黄扬义喝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介绍匪徒到阎家去卧底!”
林老头吃惊地道:“局长,俺可不知道他会做出这种事来,而事先老汉一点风声也听不到。”
小陆道:“局长,咱们查到,林俊经常在黄昏离开阎家,说出去散步,有时连饭也不吃便出去了。”
黄扬义紧张地问:“可知道他去了哪里?”
“有人在四海旅馆附近见到他。”
黄扬义道:“快去四海旅馆调查。”
接着又有一个侦缉人员进来报告:“局长,今早有人见到那三个匪徒,都带着女人假装来看病,但过了一阵,那些女人便先后离开了。”
“是谁说的?”
“阎家的长工,他们是负责维持秩序的。”
第三个侦缉人员也进来了:“报告局长,已查明死在清水巷里的那个男子是位马车夫,家在城南的石头村,平日都到城内载客,因为他的马车大,很多大户都喜欢雇他的马车。”
由于他说得急,一口气说到这里,喘了几口气才再说下去:“昨天城内万锦布庄的朱老板去找他雇车,他说今天已被人包下了,雇主是个陌生人,生着一脸的胡须子,还下了订金五成。而刚才咱们在街上调查,已知三个匪徒是乘他的马车离城的,更有人见到有女人先上车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