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6年底,高尔察克被任命为黑海舰队司令,翌年1月,奉命前往塞瓦斯托波尔指挥黑海舰队作战。从未在舰艇上看过海战的安娜大感好奇,又与杜妮娅交换了身份。等高尔察克戳穿了她的小把戏,准备派人把她送回圣彼得堡的冬宫时,国内已经发生了巨变。很快,被当作小公主的杜妮娅就和沙皇一家被押往了西伯利亚。
“殷,盖达已经叛变,我们白军的底细他都知道,彻底失败是迟早的事,谢苗诺夫和霍尔瓦特怕是也指望不上了。好在他还不知道安娜的真正身份,我希望你能把安娜带回中国,好好地保护她,她是伟大的彼得大帝和叶卡特琳娜女皇留在这世上的最后血脉。殷,请你答应我!”高尔察克颤抖的双手抓住殷皓的衣襟,眼睛死死地盯住他的双眼。
对于是否回到中国,殷皓本不在意。但继续留在俄罗斯显然不是一个好主意,这里已经成为没有任何理智和温情的杀戮场。高尔察克临死前的执着,他并不看重,但对于这种至死都能坚持某种信念的人,只要这种信念本身不是以践踏他人的生命为目的,殷皓却颇为敬重。
“谢谢……”高尔察克在殷皓的耳边轻轻说道,用力地拍拍他的后背。
接着,他用尽全身力气对几个哥萨克骑兵大声吼道,“谢尔盖!阿廖沙!你们八个人要用哥萨克最庄严的誓言发誓,永远不能把安娜的真正身份说出去,要永远用你们的生命去保护她!”
正午的天空暗了下来,远处的山峰上传来了隐约的雷声,这是今年第一场雨。地上的残雪里露出了几点绿色,空气中有一股小草刚长出嫩芽的气味。初春的寂静平原里,只有火焰燃起的声音,渐渐地,有人唱起了低沉的哥萨克民歌。
火焰点燃了高尔察克的身体,也映亮了安娜的脸。雨终于落了下来,滴在火堆上发出“哧哧”的声音,窜起的水汽给四周罩上了一层薄薄的白雾,也让这首哥萨克民歌永远融进了她的血液。
雨越下越大,安娜忽然冲进雨幕,捡起死去赤军掉在地上的一把马刀,疯狂地朝自己的战马奔去。
“谢尔盖,快抓住她!”殷皓一边向身旁的哥萨克骑兵吼道,一边拔腿追去。
“谁拦我,我就宰了谁!”安娜脸色铁青地上下挥舞着手中的马刀,猛地跳上战马。一拉缰绳,战马转身向伊尔库茨克方向跑去。
跟在安娜的马后,殷皓的心中十分恼火。如果不是因为答应了高尔察克临死前的请求,他此刻根本不想理会安娜的死活。刚才和赤军的一番激战,全身的真气至今都没有恢复过来。
双腿在空中一错,落地时殷皓的右拳击在战马扬起的前腿上。这一拳用的是一道巧劲,刚好卸下战马前腿的关节而不会造成其它的损伤。一声长嘶,战马和少女都倒在了泥浆里。
“我要去杀了盖达这个叛徒,我要杀了他!”少女飞快地爬了起来,喘着粗气像一头小狼一样狠狠地盯着殷皓。
殷皓击飞安娜手中的马刀,上前一把抓住她的衣领,不由分说地倒拖着使劲挣扎的少女,走到还楞在原地的几名哥萨克骑兵身前。手刚放下,这少女又倔强地爬起来,准备跨上身旁的另一匹战马。
“啪!”的一声,殷皓怒不可遏地打在安娜的脸上。少女捂着左脸,一下竟呆住了。
“你以为你现在还是公主殿下,还可以像一个公主那样无休止地任性下去?在我眼里,你什么都不是!”
殷皓将少女拽到几个哥萨克骑兵的脚下,大声吼道:“你看看他们,看看他们!他们是视荣誉如生命的哥萨克骑兵!他们宁愿背负着战败的耻辱,到中国去过寄人篱下的漂泊生活,也不能像一个真正的哥萨克那样战死沙场!你以为他们不想杀了盖达,不想去追随高尔察克将军?他们为的只是一句诺言,一句要用生命去保护你的诺言!你想去送死,难道你想让他们连遵守诺言,这最后一点的哥萨克人的尊严都失去吗!”
少女像一堆泥一样瘫在了地上的积水里,双肩不停地抖动。八名哥萨克骑兵像标枪一样站在大雨里,任由雨水流进自己双眼,把双眼浸得通红。
把安娜从地上拉起,殷皓心里知道,这句诺言不仅要几名哥萨克骑兵用生命去维护,也需要自己用生命去维护。不为了其他的原因,就为了一诺千金这四个字。
刚拉起安娜,少女便使劲抱住了他。两人的衣服早已湿透,少女柔软而青涩的乳房贴在他的胸前,殷皓不由大为尴尬。双手不由自主地环住少女充满弹性的纤腰,耳旁传来了少女带着哭腔的喃喃声。
“父亲死了,母亲死了,父亲以前总喜欢拍着我的脑袋说我是永远长不大的淘气鬼;我最喜欢的小弟弟阿列克谢死了,以前总爱和我争着抱小弟弟的三个姐姐死了;邓尼金叔叔死了,如今,高尔察克叔叔也死了……”话没说完双手一松,从殷皓的身上滑了下去。
殷皓伸手抓住少女,手指搭在她的脉门上。几个小时的连续恶战,再加上情绪的大起大落,被初春的冻雨一淋,少女的肺部已经感染。刚才的策马狂奔,只是凭胸中的一股愤懑之气强自支撑。
“不要离开我,我不想一个人孤单地活下去。”少女在昏迷中不停地重复着这句话。在一名哥萨克骑兵的带领下,众人寻到了一处山洞避雨,这人曾经侦察过附近的地形。
给安娜施气治疗后,再灌上半壶伏特加,少女已经沉沉地睡下,但兀自死死地抓住殷皓的右手。少女的虎口因为长期握刀,磨出了一层厚茧,渐渐红润的脸上却荡漾着略带稚气的青春se彩。殷皓叹了口气,坐在了她的身旁。
谢尔盖将在八人的手上已经转了一圈的酒壶递给殷皓。这酒壶,是在一个赤军军官身上摸到的。一同牵来的,还有六匹战马,一把轻机枪,十把骑步枪。此外,还有每人一把没有缺口的马刀和一千余发子弹。逃亡的途中什么都可能发生,必须尽可能地增强己方的实力。
殷皓一口气将小半壶酒倒进了喉咙,见坐在对面的哥萨克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不禁一笑:“想说什么就说吧,吞吞吐吐的可不像你们哥萨克人。”
“殷……先生,您在杀死那些赤军时用的是什么法术?”谢尔盖吞了一口唾沫,一边用手笨拙地比划着。
殷皓心中一动。来到这过去的世界,什么济世安民、大展拳脚,他实在是不感兴趣。体会修炼过程中的种种奇妙之处,完成对高尔察克的承诺,才是他想做的事情。
“叫我殷就可以了,想学吗?我可以教你们。”这八个哥萨克骑兵除了谢尔盖是从黑海舰队就跟随高尔察克以外,其余几人都是安娜任团长时的下属。“逍遥诀”是殷皓无意中得来,他没有秘不示人的想法。学会“逍遥诀”结丹的第一步,至少能和高虎这样的炼气者旗鼓相当,再加上他们现有的枪法和精湛的骑术,一般的情况下,足以应付。
“真的妈?殷先生,不,殷,我们也能学会这种神奇的法术?”众人一下子就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问道。
夜渐渐深了,雨却没有一点要停的迹象。山洞里,哥萨克汉子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靠近洞口的地方,十余匹战马围成在一圈。所幸山洞里的空间较大,还不显得太挤。偶尔,还从一两个人的嘴里传出“盖达,看我用法术宰了你”之类的梦语。
中国,这个殷皓既熟悉又陌生的地方,不知道是怎样一副情形。从外蒙进入中国,虽然路程较近,但此时赤军已在外蒙扶植了傀儡政权。赶到赤塔同高虎会合,再延中东铁路从满洲里跨过中俄边界,这条逃亡路线要安全得多。
望着洞口落下的雨帘,殷皓看似悠闲的外表下,却不免心急如焚。这场大雨虽然掩盖了他们逃跑的痕迹,但也耽搁了行程。耽搁的时间越久,他们就越有可能被赤军找到行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