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说他也许不会有这种思想,虽是他永远不应该有这种思想。把你一种坏思想见诸行动,就可以证明你是坏的。他做这样的事,把一个人残忍地谋杀掉,由此阻止我的女儿去结婚而走开——从他那里走开,他的心中一定更有甚于坏思想者;他的心一定坏到和犯人一样,等机会一来就把他心中所藏的世界上一切罪恶爆发出来。我比别人更急于相信说事情并非这样坏。他是我愈是想,我愈觉得那是不可赦免的。当我记起在这几年内那压迫着我的女儿的东西,任何一瞬间——因为凡杀人都能做的人,一定甚么事都能做。如其他曾经动过她,我就会把他们二人都杀掉,像我的名字是雷孟台[‘]一样确定——他,因为他犯了这样的罪,她,因为在她答应那样之前没有让他杀掉她。
白乃倍入。
亚里娜 白乃倍来了。
雷孟台 你一个人吗?
白乃倍 是的,他们在村里决议最好应该怎样做。我不敢多耽搁。
雷孟台 你是对的。这是无味的。他们现在说些什么?
白乃倍 你要发疯吗?莫记挂它。不要管他们所说的。
雷孟台 他们要来把诺贝尔送回去吗?
白乃倍
他的父亲想这样做。医生不许他把他放在车内,恐怕使他更不好。他们将把他放在台床上扛去。法官与刑事官就要来记载他的原话,这样,他们不致有遗漏的地方。他昨天已经无意识了,所以不能审问。每一个人各有他自己的意见,没有二个人是一致的。今天没有一个人到田里去的。男人们都在街上一群一群的,妇人们都在室内谈论,并且走来走去。没有一个人想吃饭,没有一顿饭,早饭或是晚饭,今天在正常的时候做的。
雷孟台 你有没有告诉他们说诺贝尔的伤并不重吗?
白乃倍
这有什么差别?他们现在什么事都不能做了。昨天,他们以为伊丝比亚的儿子们击他后,他已经死了,事情就简单;他是今天他们听说他已经好了些。他们怎样可以晓得他不久将复原呢?就是诺贝尔的最好的朋友,也说他的伤处不重,实在是很可怜惜的。如其他受什么伤,最好受重伤。那样伊丝比亚老伯的儿子们就会为此付出代价,他们好为他报仇。他是现在,如其他好了,法律就会插进来,于是没有一人会满足了。
亚里娜 他们那样欢喜诺贝尔,是吗,所以他们愿意他死?白痴!
白乃倍 此他们之所以为他们。我告诉他们,要谢谢你,因为你是喊主人的人,等到你喊了他,他才冲进他们的中间,而且打掉他们的枪,所以他们不能杀他。
雷孟台 你把这告诉他们了吗?
白乃倍 我告诉了每一个问我的人。第一因为这是真实的,其余——因为你不晓得他们在村中所说的,也不晓得他们对这房子里发生的事情的看法。
雷孟台 不!我不要听!主人在那里?你看见他吗?你知道他在那里吗?
白乃倍
他和吕比芙今天早上同从江西内来的牧羊者到罗斯贝尔格去了。他们在高冈上面的小棚子里睡了一晚。我不欢喜他们这种行动。这是不对的,如其我知道他们怎样才是对的。他似乎惧怕的样子。这不是使人家相信那不是这样的事的时候。诺贝尔的父亲话讲得那样多。今天早上他还想说服伊丝比亚老伯,说他的儿子们没有枪击他儿子的理由。
雷孟台 伊丝比亚老伯在村里吗?
白乃倍
他和他的儿子们来的。他们今天早上被拿,捆住了手从江西内拿来的。他们的父亲徒步跟了来,并且随身带着最小的一个,一路上搀着他。他们每走一步哭喊一次,村里的人,就是心肠最硬的,看见了他们,也没有不哭的,不论他们从前有没有哭过。
雷孟台 而他的母亲一个人在家里,我却在这里!你们男子知道什么呢?亚加西亚 (入)母亲——雷孟台 啊?什么!
亚加西亚 诺贝尔找你。他现在醒了。他要一点水,他渴了;我不敢给他,因为恐怕不该给他喝水。
雷孟台 医生说他可以尽量喝桔子汁。把这水杯拿去。他现在痛苦吗?
亚加西亚 不,现在不痛苦。
雷孟台 (向白乃倍)你有没有替医生把东西拿来?
白乃倍 是的,东西在鞍囊内。我就去拿进来。(出)亚加西亚 他在喊你,母亲。你听到吗?
雷孟台 来了,诺贝尔,我的儿。(出)亚加西亚 那人回来了吗?
亚里娜 没有。他事情完结后拿了他的枪像疯子一样奔出去了。
吕比芙跟在他的后面。
亚加西亚 他们捉到他了吗?
亚里娜 他们捉到后,你就会听到。他们第一先要告发他。
亚加西亚 他是每一个人都知道了吗?他们听到了我母亲所说的吗?
亚里娜
不,除了我与白乃倍,没有什么人听到,而且对于他没有好处的他也不会说出来;他对于你们这家人是可靠而且忠实的。他们不过听到你母亲喊罢了。他们以为那是因为诺贝尔在这里,而伊丝比亚的儿子在外边等着要杀他的缘故。法官来时,没有人会开口,除非你的母亲叫我们开口。
亚加西亚 你是不是说我的母亲不要你说出真相吗?她会说出她所知道的吗?
亚里娜
你要那样吗?你要辱没你家与你自己吗?这样,每一个人都要去随便瞎猜;有人会相信你是无辜的,而有人却永远不会这样想。一个妇人的名誉,不是在众人口上传布的东西,尤其与他们无关的时候。
亚加西亚 我的名誉?我能够保全我自己的名誉。让别人也那样做。现在我将不出嫁了。遭遇到这样的事我很快活,因为我将永远不嫁。我唯一的要求就是把他去掉。
亚里娜 亚加西亚,我不情愿听你——就是一个字。魔鬼一定跑到你身上了!
亚加西亚 是的,魔鬼在我身上,自从我开始知道恨那个人的时候起就一直附在我的身上!
亚里娜 是的,谁说这不是事端的由来呢?你没有恨他的理由。
你记好,自从你母亲再嫁后,没有一个人像我那样责备过她的;他是都是一样的,当你小的时候,我就看到你在那人看来是怎样的一种恶魔;你那种态度在他看来包含怎样的一种意义——那时你还太小不能知道。
亚加西亚 那么,我的母亲常常抱着他的颈项,在我看来有怎样的意义呢?你以为我欢喜吗,坐着而且看着她那样爱他?
我常常碍他们的手脚。
亚里娜 你没有那样说的权利。你从前是常常爱你的母亲的,所以你也许会爱他。
亚加西亚 也许会?永不!因为我从前那样,我现在还是那样。
亚里娜 他是不能像你那样说的,虽是你似乎因此自傲的;你是应该爱他的。如其你像女儿一样地爱他,他就不会那样地爱你。
亚加西亚 我怎样能够爱他呢?他不是曾经使我反对我自己的母亲吗?
亚里娜 什么?使你反对你自己的母亲?
亚加西亚
是的。你以为我还能爱她像我所应该,像我所必须爱她如那人没有进这房子吗?我记得有一次当我小的时候,一晚上我把一把洋)就放在枕头下面,并且张开了眼睛醒了一夜。那时我心中唯一的思想就是把他杀掉。
亚里娜 耶稣,我的儿!那是什么?如其你那样做了?如其你起来,你敢,并且杀了他?
亚加西亚 我不知道我其次杀那一个呢。
亚里娜 圣母!耶稣!不要再讲一个字。你不要讲了!你已经出于上帝慈悲范围之外了。你知道我想什么吗?这都是你的过失。
亚加西亚 都是我的过失?
亚里娜 是的,你的!这是你的过失!并且我还要进一步说:如其你真是像你所说的那样恨他,那末他是你所唯一恨的了,是的,唯一的!耶稣!幸而你母亲没有知道!
亚加西亚 知道什么?
亚里娜 知道他不是你所妒忌的。你所妒忌的是她!你已经爱他了而你不知道。
亚加西亚 爱他?
亚里娜 恨已经变成了爱。没有一个人能够那样恨他人的。那样的恨常常由大爱产生的。
亚加西亚 你不是说我爱了那个人吗?你知道你在告诉我甚么吗?
亚里娜 我不告诉你什么。
亚加西亚 不。你现在要做的是跑去告诉我的母亲。
亚里娜 那是你所怕的吗?我这样想。现在告诉我的是你。可是你不必着急。我不会说出去。她心事多得很呢,可怜的灵魂,上帝帮助我们!
白乃倍 (入)老爷来了!
亚里娜 你看见了他吗?
白乃倍 是的。你不会认识他了。他的容貌似乎是从坟墓里钻出来的。
亚加西亚 让我走开!
亚里娜 是的,让我们都走开——并且闭住你的嘴,你听到吗?做过的已经做过了。你的母亲绝不应该知道。
二人出。伊思邦与吕比芙入。枪放在他们的肩上。
白乃倍 我能够——能够帮忙吗?
伊思邦 不用,白乃倍。
白乃倍 我去告诉夫人。
伊思邦 不,不要告诉她;他们将要来寻我们。
吕比芙 他的伤怎样,唉?
白乃倍 好一点了。医生送来了这许多东西。我要把它们拿进去——除非你需要我。(出)伊思邦 我在这里。你要我干什么?
吕比芙 我要你干什么?这是你的房子;你是这里的人。一个人的房子是他的城堡。逃走,怕面对现实就等于自认。那会使我们二人都毁的!
伊思邦 我在这里;你有你的方法。这妇人就要出来告发我,要喊出这房子里所有的人。法官也就要来,并且他还带着伊丝比亚老伯。以后怎样?
吕比芙
你为什么不使伊丝比亚的儿子自己去干呢?他们会结果他。现在他不过受一点伤。他将要告发,他的父亲和那些妇人都要告发。他们是我所怕的。他们将要谣传。没有人能够证明谁杀华丝天的。你和他的父亲在一处;没有人看见我。我有一双很好的腿。在数分钟以前,我和几个朋友在六哩路以外的,我拨快了我的钟。当我离开房子时我设法让他们注意到当时是几点钟。
伊思邦 是的,如其不过这一点,我们就可以平安了。他是你说了你把你自己暴露了。
吕比芙
该杀。我一生中从没有恐惧过。这是第一次。我永远也想不到他们会释放诺贝尔的。我曾经告诉你,我们应该请亚加西亚到法庭里证明诺贝尔曾经立誓要杀华丝天的,他是你不听。你不是说你不能使她这样干吗?他是我们可以找别的人,说同一件事。那样,事情就容易了,他们就不会把他放走。我知道我自己愚弄自己,他是当我看见诺贝尔自由了,而法律——是的,而且伊丝比亚老伯——不肯就此终结,他们尚还要到别处去追究,于是我开始怕了。我要忘掉一切。所以我去吃酒,那是我从没有干过的。并且我说了,那时你应该杀我;因为你有根据。他们已经在村里说了;那就是使我恐怕的。当我听到了那曲歌——它归罪到这里。诺贝尔与他的父亲怀疑了。在事情发生以后,他们处处留心了。那谣言应该制住的,不论它的结果怎样。那是危险之所在——根据犯罪的动机可以查出罪犯。
其他都没有什么关系。只要没有人知道他是为什么被杀的,就永远不会有人知道谁是杀他的。
伊思邦 他是为什么?为什么他被杀的。杀掉人有什么目的呢?
吕比芙
我不知道。不要问我。你不是曾经常常说吗?“如其有人得到了她,看好!就有事情发生。”后来你告诉我她就要去结婚了。“我不能把这一个求婚者吓跑;现在什么都完结丁,他要把她娶去了,我想不出……”你不是在那早晨天还没有亮以前,跑到我这里来了好几次,并且把我推醒说道,“起来,吕比芙;我整晚上没有合过眼。我一定要出去。到野地里去!我一定要走”吗?于是我们就拿了枪出去,并排着走了好几点钟,没有讲一句话。最后,这闷气过去了,我们向空开了几枪使得人家不至于说我们出去打猎不是为打猎的,我当时说我们把野兽之类吓走了;他是你说我们把坏思想吓走了。于是我们坐在圆丘上,于是你大笑像一个疯子,似乎压迫你的某种重的东西从你灵魂上拿掉了。你抓住了我的颈而且谈讲,谈讲,而且谈讲——你不知道你怎样说,你也不知道你所说的,也不知道为的什么,也不知道那些话有没有意义;他是结果你总是说:“我疯了,痴了,我是一个野人!我不能这样生活。我要死。我不知道有什么魔鬼跑到我身上来了,这是受苦,地狱。”你这样说了又说,还是那几句话,你是在死——死了!你讲死讲得这样久,有一天死听到了——于是他来了。那是你知道的。
伊思邦 住嘴!你为什么讲呢?
品比芙 留心,老爷!不要碰我!我知道你的心事了,当我们在山上下来的时候。不要弄错。你落在后面了。不一刻你的枪就会安放在你的肩上。他是不要这样!老爷,别这样!
我们要联结在一起。我知道你感觉得怎样;你病了。你永远不情愿再看见我了。如其那对于你有什么帮助,我就可以出去。无论如何,我又有什么东西可留意的呢?
这和我没有什么关系。不论怎样,你会供给我钱。这是你的主意。我从没有要求过。我不要钱。我不要喝酒,我不要吸烟。我所要的就是走过许多山做我所欢喜做的事,去做一个自由的人。我要做我自己的主人。你信托我,所以我很自傲的。我知道你感觉得怎样。我们像兄弟。我将承受那罪名。你不必着急。就是他们把我捣成粉碎,我也不说一句话。我将告诉他们,那是我做的——那是我——因为——这和他们没有关系——不过因为。
我不问他们拿我怎样:他们可以定十年,十五年的徒刑。
那有什么差别呢。那时你可以设法,你有势力。不过不要他们定得太长。设法斡旋;把刑期定短些。人家也是这样干的。在四年或五年之内,什么事情都过去了。我只要你不忘记,当我出狱后我们可以像以前一样做兄弟。
我们可以一同做工;我们可以做我们所愿意的。不过我要做我自己的主人,要有权力,要在我手里得到权力!没有一个人能够孤立的。我们将为兄弟。啊!有人走来——夫人!
雷孟台入,手捧水罐。她见了伊思邦与吕比芙立刻停步,显出捉摸不定的样子。迟疑片刻后,她前去把水罐内倒满了水。
吕比芙 夫人!
雷孟台 走出我的房子!不要走近我!你们到这里干么?我再不要见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