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我也不过是他的艺术的工具。天差我把使命带给他,并且服侍他。我服从了;我等着他还要服侍他。如其他现在进来,他就可以拿起在他指下开始生活的艺术品工作下去。去看吧!
西尔薇呆立幕边一步不前,增加着的颤抖震动着她的全身,显出她的情急;而她的情敌的话变成更加尖利的与刺人的,确定的,并且最后变成嫉仇的了。忽然间她转身,胸部跳动着,猛烈地决计为最后的防御。
西尔薇不,那是没有用的。你的话太聪明了。你是善于巧语的。
你把不过是一种政策或是不过是一种欺骗的行为改变为一种爱情与信仰的行为了。那中断的作品是应该死灭的。用了那只手他把生命的记号印在泥土上,用了同一只手他拿起武器攻击着他的心。他毫不疑心他已经在他自己与他的作品中间挖掘了一道最深的沟。死已经在那里经过,并且把每一条连结的线索斩断了。凡是中断的东西都应该消灭的。现在他再生了,他是一个新的人,他热望着其他的征服。他眼中闪耀着新的光明;他的精力汲汲于要创造别的形像,一切在他后面的东西,再没有什么权力与价值了。旧日的泥土倒在尘埃上和他有什么关系?他已经忘掉了它。他将寻找更新鲜的石头,吹人他新生的气息,并且依着现在燃烧着他的新观念的印象去雕塑它。弃绝旧日的泥土!你怎样能够想到你是他的艺术所必需的呢?对于创造的人没有一样是必需的。一切都集中于他。你说天差你把使命带给他。好,他已经接到了它,他已经了解它,并且已经以伟大的表现答应了它。还有什么他能够从你这里得到的?还有什么你能够给他的?人不能两次达到同一的高顶,不能两次成功同一的奇事。你被抛弃在那里,在阴暗的别一面,辽远的,孤独的,在陈旧的地方。他现在走向新鲜的地方去了,在那里他将接近其他的使命。他的精力像处女,并且世界的美是无穷的。
琪珴康陶 (被出乎意料之外的排斥她的有力的言语所打回,她变成更加尖刻,更加高傲,并且显出攻击的神气了)我生活在这里并且是在这里。他在我身上所找到的不止一面:
他曾经对我说当我每晨走到他前面时,每晨在他心中引起了不同的印象——他这种话现在还陶醉着我。一直到昨天,自然的,他还不晓得我是等待他,他的神志不清欺骗了你。他是今天他知道了。你懂得吗?他知道我是在这里,我等待着他。今天早上一封信告诉了他,一封信落到他的手里并且他已经读了它。我敢断定——你懂得吗?——我敢断定他将要到这里来。也许他已经在路上了,也许他已经在门前了。我们等他吗?
一种异常的变化表现在西尔薇面上。似乎某种奇怪而且可怕的东西走进了她的心内。她似乎忽然被毒蛇所蟠住一般,盲目地挣扎着。古时欺骗的致命伤忽然间攻进了这纯洁妇人的灵魂内,征服了且传染了它。在她敌人最后一句话说完时,她发出一种出乎预料的笑声,辛辣的,残酷的,挑战的,使他人不能再认识她了。琪珴康陶·蒂亚隶似乎被它征服了。西尔薇够了,够了。话太多了。这游玩的时间太久了。哼,你的确定,你的自傲!他是你怎样能相信我敢到这里来和你竟争,禁止你的走进这里,面对你的傲慢,如若我没有比你更可靠的确定保证着我?你昨天的信我是知道的,他给我看了,我不知道我那时是惊异还是厌恶。
琪珴康陶 (被征服了)不,那是不可能的!
西尔薇是的,确实是这样。至于答复,我已经把它带来了。吕西荷·舍太拉已经失去了他从前所做的事的记忆,他要求在和平中过日子。他希望你的自傲能够阻止你变成强求的人。
琪珴康陶(不能自制)他差你来,他自己?那是他的答复?他的?
西尔薇他的,他的。如其你不强迫我,我也决不对你这样的无情。你现在情愿去了吗?
琪珴康陶
(她的声音因暴怒与羞耻变成干枯)我被撵出去?(忿怒梗塞了她,使她发出疯狂般的气力。一只复仇的与毁灭的野兽似乎在她身上觉醒了,她的柔软与强健的身体内经过一只潜伏着预备搏人的野兽收缩筋肉时同样的力。像黑暗的假面具一般罩在她面上的面纱,使一个预备做任何恶事并且用任何武器的人的态度更加可怕)撵出去?
(西尔薇在这忿怒的妇人前面痉挛着,面色变青。这不是她的忿怒样子使她可怕,却是某种在她自己里边的东西,某种可怕而且不可救药的东西:她的说谎)哟,你把他弄到这样!怎样?怎样?束缚他的灵魂像用棉花束缚伤处?用你的柔软的手医治它?完了,他已经完了,一块无用的破布。我懂得了;现在我懂得了。可怜的东西!可怜的东西!
唉,他为什么不死,与其这样为灵魂已经死绝了的活尸。
那么他已经完了,他是一个被你的手在空虚的街道上引导着的可怜的乞丐。一切被破坏,一切都没有了。他将不再举起他的头,他的眼睛已经昏黑了。
西尔薇(阻止她)莫做声!莫做声!他活着并且很强健;他从没有过这样的光明。谢谢上帝!
琪珴康陶(疯狂地)这是不确的。我,我是他的力,他的青春,他的光明。告诉他!告诉他!他变老了;从今天起他是软弱的并且没有灵魂的活尸了。我要随身带去(告诉他!)他的一切最自由,最热烈,并且自傲的东西。在那里,我的雕像之下,他所流出的血是他的青春的最后的血。你所重新注入他心中的东西是没有火焰的,是软弱的,是下贱的。告诉他!我今天要随身带去一切他的权力,他的得意,他的快乐,他的一切。他已经完了。告诉他!(忿怒使她盲目,使她梗塞。她似乎被一种昏乱的破坏的意志,被一个恶魔所侵占了。她的全身在即刻要成为一种破坏行动的必要中痉挛着,一种骤然的思想使那种本能,倾向到了的目的)我的那个雕像,它是属于我的,它是他由我的一滴一滴的生命造出来的,我的那个雕像……(她像野兽般奔到低垂的幕帐前,拉开了它走了进去)好,我要击破它,我要推倒它!
西尔薇大叫一声,奔进去阻止她的犯罪。两人在幕后不见了。从里面发出一种短期争斗的急迫的呼吸。
西尔薇(喊声)不,不,那是不确的,那是不确的!我说了谎!
失望的声音被~块倾侧而后倒下的重物的声音,那倾倒的雕像的拆裂声所淹没;接续着的是从西尔薇发出的肝肠断绝的痛苦的喊声。
法朗西施加出,被恐怖所疯狂着,奔到她所熟悉的喊声处;同时琪珴康陶在幕后依旧罩着面纱,显出犯了杀人罪而预备逃遁的样子。
法朗西施加
凶手!凶手!(她援救着她的姊,别一个乘此逃出)西尔薇,西尔薇,我的姊,我的姊!她对你干了什么,她对你干了什么?哟,这双手,这双手……她的声音表现出一个看到可怕的东西的人的恐怖。
西尔薇带我出去!带我出去!
法朗西施加我的上帝,我的上帝!它们压在下面!我的上帝,它们被压断了!水!水!这里没有水。等一下。
西尔薇哟,怎样的痛苦呵!我再不能忍耐了,我要死了。带我出去!(她在门帘中间露出,她的面部因痛苦异常地收缩着;她的妹子曲着身体支持着包在一片湿布中的两手,从泥土下拿出了的,血从里面不绝地涌出)怎样的痛苦呵!
我不能忍耐了。(她差不多要昏晕了,忽然吕西荷像疯人一般奔入。她颤抖着,她充满了泪的眼睛看定着他,在这中间她的失望的灵魂死去了)你,你,你!
法朗西施加 (还是扶持着一双可怜的压断了的手,鲜血湿透了那块包围着不可医治的被害物的布)扶持她,扶持她!她要倒下去了。
吕西荷用他的双臂扶持着这个可怜的出血的,差不多要昏倒的妇人。他是她失去意识之前,她转身望着门帘似乎是指点那雕刻品一般。
西尔薇(垂死的声音)它……无恙。
——幕落
第四幕
间粉白而且简单的平房。房两侧壁构成一角差不多完全开向由和温浴室相似的大窗子射进来的阳光。窗帘已拉起,从玻璃窗格内可以看到夹竹桃,罗望子,灯心草,杉柏带着点点死海藻的沙,平静而且点缀着三角帆的铎尔诺的和平海口,在河外江波的广野的丛林,那圣罗沙,那辽远的加拉拉的大理石的山冈。
通到里面的门是在第三面门旁壁架上,放着一个捧着一束花的妇人,那著名的凡路西河的雕像。它是从别处来的新客像一个忠实的伴侣般随着主人似的。她的美丽的手做出捧胸的雅致的姿势时,是常常没有疵点可寻的。
在别一面是一枝属于吕加侯爵夫人爱丽沙,巴齐河蹇的小瑟,装它箱子的外表的是乌木的,衬里是发光的柚木,由联合成像一架小琴般的四脚架支持着。
时正九月的下午。隐去的夏天的微笑似乎把一种媚人的力放散在一切东西的上面。在这间没有人到的室内,睡在被忘的乐器上的音乐的灵魂微动着,似乎隐藏着的弦线被近旁的海之平静的节奏触动了的一般。
西尔薇由内室出现到门槛上;她停顿了一下;又向窗前走了几步;以无穷的悲哀的眼睛望向远处,更回顾着她的四周,她的行动似乎有缺乏某种东西的感觉,使我们唤起一种剪去了翅膀的东西的模糊的印象,使我们感觉到压伏了的精力,低落了的尊贵,破裂了的和谐的模糊的情绪,她穿着灰色外衣,上面有黑色的边缘像悲伤的线。长管的袖藏着她没有手的双臂。有时她把它们垂在一旁,有时放在一处,以羞耻与悲哀的动作稍向后缩似乎要把它们藏在袖管的里面。
外面深厚的夹竹桃丛中,出现一个女孩子的面孔,西丽妮太半神仙半乞丐的女孩子,向里面张望着,她以偷偷的脚步滑到窗口前,一只手提起满放海草,介壳与星鱼的围巾。
西尔薇(看见了她,微笑着走到她的前面)哦,西丽妮太!来,来。
西丽妮太(走近窗前)你记得我吗?(她依旧立在外面,她的面可以从玻璃窗的闪光中看到,那闪光似乎连接着在她四周的不息的,震动的,海的光明。她很年轻,细小身材,而又风雅。她的黄发散乱着,她的面带着粗糙的黄金色,她的齿和墨鱼的骨一样的白,她的眼睛潮湿而且带着海绿色,她的颈长而且细,带着介壳的项圈。她的全身包有一种说不出的清新与光彩,使人想起一个常与海盐接触,常常投入流水,从岩穴中出来的动物。她那青白条纹的小衣,破碎而且已经没有颜色了的小衣,仅仅盖在膝盖下面使她的小腿赤裸着。她的青色围巾滴着水并且带有盐气如像滤清器。她的赤足,和为太阳所晒而变成棕色的她的皮肤正好对照的,是简单的苍白像水草的根。她的声音清朗而且稚气;她所说的几个字使她的天真的面表示出一种神秘的快乐)你记得我吗,美丽的太太?
西尔薇我记得你,我记得你。
西丽妮太你记得我吗?我是谁?
西尔薇你不是西丽妮太吗?
西丽妮太是的,你还记得我。你几时回来的?
西尔薇不多久。
西丽妮太你将住在这里吗?
西尔薇 我将久住在这里。
西丽妮太或许到冬天。
西尔薇或许。
西丽妮太还有你的小女儿呢?
西尔薇我今天望她来。她在来了。
西丽妮太毕太!她是叫毕太吗?西尔薇是的,毕太。
西丽妮太你喊她那个,毕太,不是倍脱丽丝。当她在这里时,她每天问我要星鱼,海里的星鱼。她告诉过你吗?她使我唱。她告诉过你吗?
西尔薇是的,她告诉过我。她记挂着你。她欢喜你。
西丽妮太她欢喜我!我知道。她每天给我她的面包。
西尔薇你每天可以有它,如其你欢喜。面包与食物,西丽妮太,早上与晚上,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你欢喜。记好。
西丽妮太早晨与晚上我要把星鱼带来给你。你要一个吗?美丽的一个,比一只手还要大。
西尔薇不知所措了,她以本能的动作缩回她的手臂。
西尔薇不,不,留它给毕太吧。
西丽妮太(惊奇了)你不要它?
西尔薇还是告诉我你怎样过你的生活,告诉我你怎样消磨你的日子。人家说你和海中女神说话是真的吗?把它完全告诉我,西丽妮太。
西丽妮太我们是七姊妹,我们的镜是泉源,我们大家都好看。
“菖蒲的花不能作面包,桑树的子不能作酒酿,草的叶不能为美丽的衣裳。”
母亲对姊妹这样的说;我们大家都好看,我们的镜是泉源。
第一个欢喜纺纱,愿意有黄金的锭子:
第二个欢喜织布,愿意有黄金的梭子;第三个欢喜闲暇时去裁缝,愿意有黄金的针子;第四个欢喜去烹调,愿意有黄金的盘子;第五个欢喜异常的睡眠,愿意有黄金的好梦;第六个欢喜一觉到天明,愿意有黄金的被盖;最后的一个欢喜终日的唱,永远地去唱,愿意没有其它的东西。
(她以欢快的笑容笑着,似乎她的笑声打着她的光耀的牙齿作响)你欢喜这个故事吗?
西尔薇(为这个纯朴的女孩所感动)那就完了吗?你为什么不唱下去?
西丽妮太如其你坐在这里,我可以使你睡去像我使你孩子在沙泥上睡去一样。你现在不倦吗?睡是好的,在九月的下午。
九月带到平地上,山雨的猛烈的呼吸,并使得夏天睡眠了。
阿门。
西尔薇不。把你的故事说下去,西丽妮太。
西丽妮太橄榄因为要脱落而黑暗了,悲哀促迫着婚礼,油与泪等待着践踏呵。
西尔薇把你的故事说下去,西丽妮太。西丽妮太我们说到了哪里?
西尔薇“愿意没有其它的东西!”(停顿)西丽妮太哦,以下是这样:
“菖蒲的花不能作面包,桑树的子不能作酒酿,草的叶不能为美丽的衣裳。”
母亲对姊妹这样的说;我们大家都好看,我们的镜是泉源。
所以第一个纺着明天,她自己的心的灾祸;所以第二个织着,织着悲哀的纱布;所以第三个缝着,一件穿着的毒衣;所以第四个烹着,一碟心的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