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河曲一带历来是有名的歌乡,被称为“民歌的海洋”。二人台就是在河曲民歌山曲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它不仅流布于山西,在内蒙古、陕西、宁夏、甘肃等地也有一定的影响。
二人台最初只是由两个人表演的民间演出形式,它的唱腔激越高亢、嗓音嘹亮、曲调委婉、形式多变。是广大群众喜闻乐见一种民间艺术形式。
二人台现存的传统剧目中,有的属于歌舞表演,有的则是以第三人称演唱故事。它的结构和表演形式与戏曲接近。新中国成立后,二人台逐渐由两人表演向多人表演转变,演唱上也突破了一剧一曲的固有模式,发展为一剧多曲。
《走西口》是二人台的优秀传统剧目。它是小生、小旦应工小戏。它讲述的是:清朝咸丰年间,三晋大地遭遇连年荒旱,再加上繁重的赋税,使得老百姓难以活命,不得不远走西口谋生。新婚不久的太春和玉莲,为生活所迫,太春要到口外谋生。临别之时,小夫妻依依惜别,难舍难分。
该剧由忻州地区文工团演出。经过了历代艺人的反复加工,将剧中人那种情深意笃的夫妻感情,不得已的离愁之苦和缠绵悱恻的互诉衷肠,淋漓尽致地表现出来,常常使观众潸然泪下。
人物孙玉莲(女)太春(男)
幕启:孙玉莲上。
孙玉莲(唱)家住在太原,
爹爹孙朋安。
生下我一枝花,
起名叫孙玉莲。
玉莲一十八岁整,
刚和太春配成婚。
好夫妻多恩爱,
勤勤俭俭过光景。
太春去探亲,
玉莲挂在心。
眼看半前晌,
不见回家中。
玉莲出家门,
四下看分明。
东嘹嘹,西嘹嘹,
不见他转回程。
从东来了个人,
远看像太春。
正要上前问,
一看是过路人。
从西来了个人,
一定是太春。
走在面前看,
羞得我脸通红。(又羞又气地走进家门)
低头进了门,
心中好烦闷。
拿起一批麻,
用手搓绳绳。(搓绳,纳底)
门外有人声,
必定是太春。
开开门来看,
不见人影影。
太春上。
太春(唱)咸丰正五年,
山西遭荒旱。
有钱的粮满仓,
受苦人真可怜。
二姑舅捎来信,
他说西口外好收成。
我有心走口外,
恐怕玉莲不依从。
玉莲,开门来。玉莲快开门!
孙玉莲(唱)听见哥哥叫一声,
倒叫玉莲喜在心。
急忙放下大鞋底,
双手开开门。(开门)
太春哥,回来啦。
太春嗯,回来啦。
(唱)太春进了家,
心中乱如麻。
低头暗思量,
不知该说些啥。
孙玉莲(唱)往日回家转,
说笑多喜欢。
今日刚进门,
为何心中烦?
太春(长叹)唉!
孙玉莲(唱)清早出外边,
身穿薄衣衫。
莫非天气冷,
哥哥你受风寒。
太春哥哥十冬腊月,冰雪盖地也没得过个病,如今春暖花开,阳腾腾的天气,还能受了风寒?
孙玉莲(唱)莫非你走路乏,
嘴干口又渴。
我去烧点水,
给哥哥泡茶喝。
太春我也不乏,口也不渴,你给哥哥端将茶来,我也不喝。
孙玉莲(唱)一不是受风寒,
二不是嘴发干。
莫非是腹内饥,
妹妹给你去端饭。
太春唉!你就是给哥哥摆上御筵,我也吃不下去。
孙玉莲(唱)哥哥皱双眉,
玉莲心中急。
想必是和人家,
吵嘴生了气。
太春别人不知晓,你还不晓,哥哥从小脾气很好,一说话满脸带笑。平自无故和人家谁吵,谁闹哩。
孙玉莲(唱)左猜也不对,
右猜也不对。
莫非是小妹妹,
把你来得罪。
太春(唱)妹妹莫犯疑,
哥哥有话对你提。
我有心走口外,
不知你愿意不愿意。
孙玉莲快不要逼人了,怎想起个走口外?
太春(唱)二姑舅捎来信,
西口外好收成。
我去揽工赚下钱,
回来过光景。
孙玉莲(唱)二人成了亲,
恩爱似海深。
吞糠咽菜不嫌苦,
何必出远门。
太春(唱)去年遭年景,
寸草也不生。
没打下一颗粮,
活活饿死人。
官粮租税重,
逼得人跳火坑。
没钱打外债,
不走西口怎能行?
孙玉莲(唱)哥哥你主意差,
尽听别人的话。
出门怎样的好,
不如歹在家。
太春(唱)家无生活计,
瓮中米粮尽。
手中无有钱,
哪有不出门的人。
孙玉莲(唱)哥哥你要走,
玉莲泪双流。
丢下我一个人,
少依无靠谁收留。
太春(唱)哥哥出口外。
你不要挂心怀。
出去常来信,
秋后准回来。
孙玉莲你是一定要走呀?
太春这年头逼得人实在没法子呀!
孙玉莲留也留不住啦?
太春留不住啦。
(唱)心去实难留,
留下也忧愁。
同行有伙伴,
今日定要走。
孙玉莲啊!那怎今天就走呀?
太春妹妹,你不要难过,快给哥哥把铺盖捆好,哥哥好走。
孙玉莲(唱)低头暗思量,
两眼泪汪汪。
我给你打包上,
铺盖和衣裳。
揭开小木箱,
打包起衣裳。
铺盖捆了个紧,
再给哥哥拿干粮。
铺盖抱在怀,
泪蛋蛋掉下来。
恩爱的好夫妻,
怎舍得离别开。
哥哥你要走,
妹妹也难留。
怀抱上铺盖卷,
递在哥哥手里头。
哥哥,你一定要走呀?
太春哥哥一定要走呀。
孙玉莲留也留不住啦?
太春留不住啦。天已晌午啦,人家还等得嘞。
孙玉莲唉!(欲给铺盖,急止,在悲痛交加之余,无意中把铺盖掉在地上)
(太春拿铺盖欲走,孙玉莲上前拉住。)
孙玉莲(伤心、悲痛地哭,唱)
哥哥走西口,
妹妹也难留。
止不住伤心泪,
一道一道往下流。
正月里娶过门,
二月里你西口外行。
早知道你走西口,
那咱二人不成亲。
太春(唱)妹妹莫伤心,
哥哥对你明。
从口里到口外,
不只哥哥一个人。
孙玉莲(唱)哥哥一定要走,
妹妹也不强留。
怀抱梳头匣,
我给哥哥梳一梳头。
太春快不用梳了,出门揽工受苦,还梳甚嘞。
孙玉莲给你梳一梳,出了门也像个有老婆的人哇!
太春咳,快不用梳啦。
孙玉莲梳一梳哇!(哭)
太春噢、噢,梳、梳、梳!
孙玉莲(唱)打开梳头匣,
大梳子手中拿。
长趟趟的大辫子。
双手解开它。
大梳子梳了个通,
篦梳刮了个匀。
再拿上小拢梳,
把头发捋了个顺。
先梳刮了风。
后梳水卧云。
辫了个松三码儿,
再给哥哥扎头绳。
给哥哥梳住头,
我送哥哥走。
手拉住哥哥的手。
送到哥哥大门口。(与太春出门)
太春(唱)送到哥哥大门口,
甩脱妹妹的手。
你回到家里头,
不要犯忧愁。
孙玉莲(唱)甩脱妹妹的手。
叫声哥哥你慢点走。
有两句知心话,
你牢牢记心头。
太春有甚话你就快点说吧,天气不早了,人家还等得哩。
孙玉莲(唱)走路走大路,
你不要走小路。
大路上人儿多,
能给哥哥解忧愁。
太春(唱)走路我走大路。
决不走小路。
大路上人儿多,
拉话解忧愁。
孙玉莲(唱)歇了平地歇,
不要靠崖头。
恐怕崖头倒,
压在你崖里头。
太春(唱)歇了平地歇,
决不靠崖头。
看见大崖头,
绕得它远远走。
孙玉莲(唱)过河水长流。
不要独自走。
不论水深浅,
和人家手拉手。
太春放心哇,水深哥哥坐船呀。
孙玉莲(唱)坐船坐船舱。
你不要坐船头。
恐怕风摆浪,
摆在你河里头。
太春哥哥有好水性,你就不用操心了。
孙玉莲(唱)住店住大店,
你不要住小店。
大店人儿多,
茶水也方便。
太春(唱)妹妹说一遍。
哥哥记心间。
走在中途路,
绝不住小店。
孙玉莲(唱)进了店家门。
先找店主人。
喝上一碗白开水,
哥哥你暖暖身。
吃饭要吃熟。
生饭不沾口。
你吃下个头昏脑热。
叫人家谁侍候。
太春妹妹你放心,哥哥花钱雇上个人。
孙玉莲(唱)花钱雇上人。
谁和你一心。
总不如小妹妹,
知心又亲近。
太春妹妹,哥哥记下了。
孙玉莲(唱)睡觉当炕睡。
不要靠墙根。
恐怕贼人来,
挖墙掏窟窿。
太春(唱)睡觉不靠墙。
衣服头枕上。
哥哥我多留神,
妹妹把心宽放。
孙玉莲(唱)一不要抽洋烟,
二不要贪耍钱。
学下那赖毛病。
恐怕你受可怜。
太春妹妹你说得对,哥哥一定不学那些赖毛病。
孙玉莲(唱)哥哥你西口外行,
千万不要贪“红花”。
恐怕你变了心,
忘了妹妹的好恩情。
太春(唱)妹妹放宽心。
哥哥不是那种人。
我出外受苦揽长工。
哪有那贪“花红”的心。
孙玉莲(唱)有钱是朋友,
没钱下眼瞅。
总不如小妹妹,
天长又日久。
太春妹妹,咱家祖辈是受苦出身,哪有那贪红作乐的心情,你就放心吧!
孙玉莲(唱)好话安顿够,
你牢牢记心头。
早点打回信,
秋后往回走。
太春(唱)妹妹安顿的话,
哥哥都记下。
常常打回信。
免得你牵挂。
哥哥我要走,
再不要把我留。
你回到家里头,
自己解忧愁。
太春出了门,
迈步往前行。
铺盖背在身。
中途不留停。(下)
孙玉莲(唱)哥哥往前行,
拐弯看不清。
上房嘹一嘹,
再嘹嘹心上的人。
太春复上。
太春(唱)走了一里半,
扭回头来看。
我看见小妹妹,
还在房上站。
哎!不用嘹啦,回圪哇。春风大,吹了你那嫩脸脸呀,黄沙土,进了你那毛眼眼呀。妹子,回圪哇!(用手招呼下)
孙玉莲(唱)哥哥出口外,
玉莲挂心怀。
但愿他平安无事,
秋后早回来。
一一幕落·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