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化山西民间小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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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二人台剧本《探病》(1)

张学明改编

《探病》是河曲二人台的传统剧目之一,具有浓烈的生活情趣。

主要剧情为:刘干妈听说干女儿陈翠云生病,急忙登门探望,原来干女儿并非真病,是爱上了前庄的王玉龙,苦于没人替她提亲。刘干妈看出破绽,以自己痛苦的经历,现身说法,终于套出女儿的真心话。热心的刘干妈,愿为干女儿的婚事牵线搭桥,终使陈翠云转忧为喜。

剧中的刘干妈是一位很受观众欢迎的乡村妇女,幽默风趣,心直口快,性格直爽,令人笑不忍俊。《探病》的刘干妈一直沿用“男扮女装”形式来演出。当年老艺人李有诗扮演的刘干妈上场后的几圈台步,扭得满场喝彩。他面部肌肉松弛,似笑非笑,挎个小竹篮,走得大大咧咧、摇摇摆摆,既表现了老年、小脚妇女走山路时的艰难,又有适度的夸张。扭扭捏捏非常精彩!饰演刘干妈演员的“圆场”功负都很过硬,演出时人物一亮相,就会赢得满场喝彩。

在l986年山西省第三届教学剧目汇演中,饰演刘干妈的王永茂因出色的表演获得了表演一等奖。

时间:辛亥革命前夕。

地点:一个农家女的闺房。

人物:刘干妈,68岁。

陈翠云,18岁。

幕启):刘干妈挎竹篮上。

刘干妈(唱)多看过墙头的月,

多听过树上的风;

多受过三伏的暑热数九的冷。

山高拦不住冬,

水长拉不住春;

一转眼就两鬓白发生。(快板)

没有开怀生过娃,

人人称我刘干妈。

别看我脸上疙皱皱深,

年轻时候也漂亮。

只怨老爹太财迷,

不管女儿想嫁谁。

四十两白银卖了我,

满肚心思对谁说。

寻下个男人不称心,

三十年配对没恩情。

经常生气经常嚷,

哪能过上好时光。

我老婆子五十八,人人称我刘干妈。年轻时候还不算丑,一把掌人家托媒开过口。老爹就爱那没情没义的银疙疸,给我找了个老眉皱眼的刘大汉。过门后,今儿吵嘴,明儿打架,过大年也没一句顺情好话。人常说,夫妻不和,子孙不旺。到如今,连个喊妈的也没有,这为人呀,心上没个亲的,觉着什么也是空的。大前年,我老婆子东庄认了个干闺女,叫陈翠云,虽说不是我生养的,和我亲得可是圪沾沾的。夜来个翠云她爹给我捎来个话,说翠云在病床上想念干妈哩。我忙忙称了二斤挂面、半斤粉条子,今日正遇好天气,待我到东庄看望我那干闺女一回一一(唱)

干闺女陈翠云,

究竟得了什么病?

我心里好象老鼠啃,

赶快去东庄走一程。(下)

陈翠云上。

陈翠云(焦急地,唱)

前庄王玉龙,

我与他情义深,

约定近日来提亲,

莫非他变了心?

不,他不是那种人。

刘干妈上。

刘干妈路子不算远,心急恨腿慢,可算来了。

朝门里欲喊陈翠云。

陈翠云(狐疑地)他,咋还不来呀?

刘干妈(乐滋滋地)呀!看把我娃想成个甚啦!一个人养病在家里,还小声念叨干妈哩。这可真能把个人亲煞。翠云,开门来呀!

陈翠云(唱)忽听有人声,

是谁来叫门?

(惊疑,兴奋,梳头,整衣)

刘干妈(唱)干妈来看我娃的病呀,

陈翠云(始而深思,继而恍悟)有了!(唱)

盼来个搭桥人。

(迅速装扮成病人,抽开门闩,上床躺下)

刘于妈翠云,快给干妈开门,干妈看我娃来啦。

陈翠云(唱)女儿我身子软,

实实没劲去开门。

刘干妈刚才还听着她在地下说话,咋一日鬼就象上炕躺下?翠云,你就挣扎着起来开开门哇!(稍停)你在炕上横横的睡着,叫干妈在门外直直地站着,你不亲干妈啦?

陈翠云(一笑)干妈,门不插的,一推就开啦。

刘干妈哎!原来门子没上闩,白叫干妈等了老半天。(推门而进,将篮放桌上)

陈翠云(坐起)干妈,你快坐下哇!走乏了哇?

刘干妈干妈不乏,我娃别动,快叫干妈好好瞅瞅。

(唱)走近炕沿边,

坐在炕沿上。

人老两眼花,

仔细来端详。

哎呀!

黄了我娃的脸瓣瓣,

高了我娃的鼻梁梁。

哎,干妈前两月来看我娃,我娃脸上红润润的,眼里水灵灵的,牙是白生生的,头发是黑靛靛的,浑身胖得就像那核桃虫虫一般。今儿个来看我娃,耳朵黄黄的,指甲长长的,头发乱蓬蓬的,这说话也慢腾腾的。翠云,你告诉干妈,究竟是昨病呀?’

陈翠云(娇气地)干妈!

(唱)问起女儿的病,

人家娃娃也说不清。

浑身发瘫没精神,

吃饭也不香,

睡觉也不稳。

刘干妈我娃病得这么重,你爹也没给请先生?

陈翠云我爹要请先生,我说不顶用。

刘干吗我娃年幼不懂事,有病就得请先生治。

陈翠云干妈,不用。

刘干妈呀,可得请哩!

陈脆云咳呀!不用,不用,不用,不用!

刘干妈嗷,嗷,嗷。不用,不用。

陈翠云(唱)不用请先生,

先生不顶用。

请个先生来,

无非是吃药又扎针。

干妈你不晓得,

人家娃娃不是那吃药扎针的病。

刘干妈那我娃究竟是咋哩?

陈翠云(欲言又止地)人家娃娃是……

刘干妈是着了凉啦,受了寒啦,中了风啦,受了惊啦,有人气着啦,营生累着啦,你咋就话到嘴边边啦,又咽下肚里啦。哎!干妈把你娃娃挂在心里,你可把于妈蒙在鼓里。

陈翠云(唱)树顶顶上的果子不好摘,

心窝窝里的话儿不好讲。

人家娃娃说下个……

刘干妈说下个什么?

陈翠云(羞涩地)咳呀,人家娃娃说下个……

刘干妈唉,干妈等你一句话,真比娘娘滩上祈雨还难哩。我娃究竟说得个甚?

陈翠云(唱)说下个女……女……

刘干妈(唱)是不是说下个女婿婿?

陈翠云(含羞)……

刘干妈这灰女子,我还以为你真的是有病哩,原来你是有了婆家啦!(转念)哎!我娃这女婿是你爹给找的?还是自己瞅的?

陈翠云(欲以实言相告,因害羞而撒谎)干妈!是我爹给找的。

刘干妈(一惊)啊?

陈翠云干妈,昨?

刘干妈(失神地)噢!噢!

陈翠云干妈你咋啦?饿啦?

刘干妈不是。

陈翠云渴了?

刘干妈不是。

陈翠云头昏哩?

刘干妈不是。

陈翠云眼黑哩?

刘干妈不是。

陈翠云(着急地)干妈,你到底咋啦?人家娃娃把你挂在心里,你才把人家娃娃蒙在鼓里。

刘干妈哎,不说哇,真怕我娃走了干妈的老路,说了哇又怕我娃听了难受。

陈翠云干妈,你说哇,我们不难受。

刘干妈那就说说哇。干妈十八上,也和你一样,你干老娘一命归阴将我丢下,你干老爷给干妈寻访人家。那虚多实少的媒婆子神说鬼道,专会给人灌那驴尿马尿。你干老爷是个一斧子劈不开的枣木脑袋,只晓得贪彩礼,给干妈说下个狼不吃,鬼不拉,跌到河里水不刮的刘大汉,还比干妈大下一轮半。

陈翠云干妈,一轮半是多少?

刘干妈一轮是十二岁,你算一轮半是多少?

陈翠云啊!我干爹比你大十八岁呀!

刘干妈那年干妈二九、一十八,正是那豆蔻年华,你干爹四九三十六,已像立秋的刀豆。头一天你干老爷接彩礼,第二天人家就择日子,干妈一连几夜睡不着觉,心里头是突突地跳!

陈翠云干妈你跳甚哩?

刘干妈跳甚哩!粜黄豆哩!眼看腊月二十八人家娶来啦,还不知道你干爹是个白的黑的,高的低的,五官周正不周正,性情温顺不温顺。

陈翠云干妈!那你咋不先相看相看?

刘干妈唉!愣娃子,那咋行呀!得了女人的身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还得从子,这是规矩。你干老爷一定亲,干妈哪敢吭一声!还不是等着嫁了那毛虫啃树皮,嫁了蚂蚱喝露水!

陈翠云我干爹咋娶你来?

刘干妈腊月二十四那一天,人家娶干妈来啦。城关的鼓,巡镇的轿,五门楼的唢呐,榆泉的号,二骡轿车子打扮了个俏。车倌戴着红缨子帽,一进村就啪通响了三声牛腿炮!街坊邻居们都来看热闹,周五家拿蒙头纱,一往干妈脸上罩,干妈就觉得好象朝那黑咕隆咚的枯井掉。七手八脚把干妈塞进玻璃轿,止不住泪蛋蛋往下抛,哭得干妈打不起个调。

陈翠云干妈!(哭)

刘干妈哎!我娃别哭,这已经是过了的事啦。

陈翠云哎!那我干爹究竟是昨的个人样儿?

刘干妈哎!你听干妈说,那天拜罢天地拜花堂,拜罢花堂入洞房。天黑下来后,干妈一个人守喜灯,忽听得门外躐拉松趿拉松响起了脚步声,不一时,黑压的个东西就进了门。干妈撩起蒙头纱偷偷一看,哎呀,女子,干妈的身子霎时就凉了一半。

陈翠云昨了?

刘干妈身高丈二,膀宽七尺,好象南天门上的大青杨,顶天立地那么一条灰圪桩。

陈翠云啊!是甚啦?

刘干妈你灰干爹哇!还用问哩。

陈翠云(一笑)他昨和你说话的?

刘干妈快不用说了。说起来,如今干妈还心口口气得忽塌哩。

陈翠云他说甚来?你说一说哇!

刘干妈他甚也不会说个甚,劈头就说,(学)“天气不早了,睡觉畦。”干妈扭了扭身子没理他,人家他热熏熏的挨过来,就拉扯我的后衣襟。干妈这么把他的手一打,你想睡就睡哇,谁拦你的嘞。人家你干爹一下恼羞变怒,伸手把于妈的头发抓住,里外耳光打了个风雨不漏,听房的人们进来才强强拉住。干妈的冤枉气鼓鼓憋了一肚子,真想拿条绳子寻棵枣树……

陈翠云干妈你寻棵枣树咋哩?

刘干妈想上吊哩哇?

陈翠云啊!那可千万不能呀,干妈。

刘干妈哎!干妈那时才十大几,也不想做个屈死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