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祁连山遗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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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临刑前才知娘过错 后园中晕倒作画人(1)

任文锦又问车姨子有那么多面粉吗?”

车姨子说:“面粉是有那么多,张家坡地上的麦子拉来磨下的,只是面粉稍有点粗,推磨的伙计换错了箩儿,把细箩儿误换成了二箩儿。”

任文锦、张明月、张玉亮听了都笑了。任文锦说二箩儿的面也细着呢,借给他们吧,由他们自己找车拉去。”

车姨子点点头,就起身出了屋。

农历八月二十四日,牛娃子被枪决了。枪决前牛娃子要求见一面自己的母亲张黄氏、媳妇杨毛毛,还有自己的儿子尕毛,其实牛娃子早看见了他们。当他的母~亲张黄氏、媳妇杨毛毛抱着儿子走到他跟前时,牛娃子对杨毛毛说我对不住你,只求你一件事,你要让我儿子长大了念书,教育他走正道,千万不要学我做贼。”又说你回到人群里去吧。”杨毛毛流着眼泪,叫尕毛喊了一声爹,杨毛毛又望着牛娃子点了下头,就抱着尕毛回了人群。

这时,牛娃子流着泪对张黄氏说:“妈,我要吃你一样东西。”

张黄氏哭着问你还吃我什么?”

牛娃子说我临死想吃你最后一口奶。”

张黄氏犹豫了一下,匆忙解开了大襟祆,大襟袄下的内衣也解了开来,从衣缝里露出了右胸的奶子。她朝前走了两步,牛娃子看他妈真给了奶子,忙跪在地上,张黄氏个儿矮,弯着腰把胸贴了上去,牛娃子流泪说道:“妈,我对不起你了。”说着,张口一狠劲咬下了亲妈的奶头子,咽到了肚子里,张黄氏一声尖叫。

又见牛娃子张着血口大声说道:“从你生下我,到我懂事的那一天起,你就让我偷别人的东西,不管偷回去什么,你都夸我是你的好娃。活到今日二十九岁,我偷抢了二十六年,今日的下场,可是你母亲的‘恩惠’。”

张黄氏剧烈的疼痛伴着儿子刺耳的语言,不由得羞愤过度,晕倒在地,当场气绝身亡。法场上的人看到了这个情景,忙把牛娃子塞进囚车,鸣警笛处决去了。一大群人围过来,瞅着张黄氏。尕毛看见奶奶倒在血地上,要下去扶奶奶,被杨毛毛使劲抱住。

这时候,整个法场乱了,张明月喊了一声蒲珠说你把杨毛毛娘儿两个弄回去吧,这里的事有我们呢。”蒲珠应了一声儿,硬拉着杨毛毛走了。

任文锦对金锁说:“快去城东棺材铺,再定一副棺木。”

就这样,曾名噪一时的张牛娃被枪决了,按照当地老乡们的话说:“张牛娃在广众之下,演了一场戏,羞死了张黄氏。”

任文锦买了两副棺材,把他们娘儿俩在第三天的早上,葬在了张家老坟地里。说书匠任龟年,自从那日被蛇吓了后,也不去张家大院说书了,张家大院从此关门了。任文锦指挥长工,把吃的东西全拿了出来,把张黄氏的铺铺盖盖、穿穿戴戴都一把火烧了,桌桌凳凳都存放在一个房内,院内的各个房门都上了一把锁,大院门从此一锁就是几年,这是后话。但牛娃子的枪决,和牛娃子母亲的死,却给肃州人一个大的惊叹,满城风雨了几十天,就连七区行署最高长官曹专员,也旁徨了数日,据说吃饭无味,睡觉不着,感叹声儿连连。

过了几天,任文锦和张明月、张玉亮去了城里,专去看望了一次杨毛毛。杨毛毛面容憔悴、神情恍惚,她对任文锦、张明月、张玉亮说:“这有好几天了,我没去上班,这尕毛把我缠得。他哭着找他的奶奶,睡到半夜三更的,也呼喊他的奶奶,本来我就想着这可怕的一幕幕,尕毛的喊叫更使我不知白天、不知黑夜。”说着话她哭了起来。

张明月说:“尕毛被他奶奶领惯了,一时不见了奶奶,咋能不想?又加上那天亲眼看见了奶奶倒在地上,这印象一时半时还抹不了。我看,毛毛你也不要哭,事情已经过去了,把尕毛送到四合院里,让青梅领去吧,那里小娃也多,一耍起来什么都忘了。晚上下班了,你再去看看。”

杨毛毛擦了泪说:“这又要麻烦青梅姐了,多领一个娃,就多操一份心,多一个负担,唉!”说完,杨毛毛对在怀里的尕毛说:“听妈妈的话,出去到洋商场里玩一会儿去,妈妈和爷爷奶奶说说话。”尕毛走出房门去了。

杨毛毛见尕毛走出门去,就反扣了门,转身跪在地上给任文锦蕴起头来,嘴里说道:“大老爷,我有一件事给你们说说,求你们为我帮忙。”

张明月忙拉起杨毛毛说:“有什么事你直说吧,能帮上忙的我们不能闲眼看杨毛毛站起身来,才弯腰从床下拉出一个木箱子,开了锁,打开盖,把上面的衣服取了,箱内放着十几棒子银元。杨毛毛说前阵儿我去乡里看尕毛,我婆子说近些日子,她心跳得厉害,她执意把牛娃子拿去的棒子都给我装上,说让我收拾起来保险些,谁知她也没了。我现时只求求大老爷、大奶奶、二奶奶你们再拿回去与我保管着,还有牛娃子正月初四走时又给我留了一件物,怕放着也危险,一并请大老爷收着管起来。”说着,从箱角里取了出来,用红布包着的一把手枪,任文锦一看,吃了一惊,心想:“这不和杨成基说的那三把手枪都符合上了。”杨毛毛还取出了一个小硬纸盒子,说:“这是一纸盒子弹,这子弹就是这枪上用的。”她把枪和子弹放到了任文锦面前的桌子上。叭任文锦看了一眼枪和子弹,这才说杨毛毛,这些东西我们收着不太合适。”话还没有落音,杨毛毛又跪在地上哭了起来,说道:“大老爷,我在肃州这块土地上,人生地不熟的,就认识了你们一家好人,你们如果不来照顾我,我现在举目无亲,只有一条死路了。”

张明月、张玉亮忙拉起杨毛毛说再不要哭了,你把话都说完,看我们能帮你做些什么?”

杨毛毛擦了泪说:“大老爷、大奶奶、二奶奶,我不能常住在这商店里,如果能买上几间房子,或者说买个铺面,我连住人带做买卖,我这辈子再不嫁人。牛娃子临死前说他对不住我,只求我把尕毛拉扯大,让念书,不要做贼偷人,我也前思后想过,尕毛我就替他拉扯大,让他念书识字,长大了当个有用的人。牛娃子对不住我了,我对得住牛娃子,虽是他偷抢的钱,我用在正道上’老天爷也会睁开眼睛看着的。”说着,又哭了起来。

任文锦、张明月、张玉亮听着杨毛毛的哭声,心里也难受了起来,杨毛毛哭了一会儿,任文锦问:“你想开个什么样的店铺,销什么样的货?”

杨毛毛说:“铺面临街,铺后有住房,人多闹地处。我在你们的商场干了这段时间,我觉得卖布匹最好,不论是好布、孬布,天热天凉,来撕布的人时时都有,一会儿人多,一会儿人少,从一大早开门,到晚上关门,从不断线儿的有扯布的人。我还想着如果大老爷允许的话,把铺号儿挂在你的名下,图个顺当安全。”

任文锦听着笑了,心里想:这杨毛毛聪明着呢,是一个有心计的人。就随口问道你今年上二十岁不上?”

杨毛毛说今年刚满二十岁。”‘

任文锦笑笑又说:“回去后我问问冬梅,看有什么合适的铺面’如果有的话,我们就按你说的意愿办去。”停了下任文锦又说牛娃子和他母亲都不在了,但我要把话摆在明处,金锁到山上接尕毛回来时,你与金锁塞了一把手枪,十二发子弹,让我防身用。你从山上逃回,又拿回了很多银元、珠宝等。牛娃子初一早上给我们拜年,当时提着几包东西,我们以为全是食品类的礼行,下午我们打开看时,里面包有金马钟一座、三块手表、两个银元宝、一块金砖、一副茶镜,还有几串珠宝项链。除枪外,把这些东西折成价,存在你的名下,由你保管。”

杨毛毛听后,一下急了,说道大老爷、大奶奶、二奶奶,我逃下山来,拿去的财宝你这样可以,但牛娃子初一日拜年给你们送去的礼物,绝对不能存在我的名下,这事我知道,他来这里给我说了,牛娃子还对我说:不是你们家里时时的接济,他早饿死、冻死了,长不上那样大的个儿。他还说不是你们给他捎信带语说几句怎样做人的话,他懂不了世道上的事情。”杨毛毛说到这里,擦了两把泪又说:“大老爷、大奶奶、二奶奶如果把牛娃子初一拜年的礼物算进去,我什么都不要了,连这些银元我都要撒到街上去,我杨毛毛说到做到。”说着话,她扑通一声又跪在了地上。张明月、张玉亮两人忙把杨毛毛拉了起来。

张明月说:“那件事暂不说,你也别哭。”

杨毛毛收了泪,把手枪和子弹又拿起,给到任文锦手里,又说:“这是十八棒银元,我给蒲珠姐一棒,给青梅姐一棒,其余十六棒请大老爷给我收起来。”说着,包了一个包袱。

任文锦看了看那纸盒里的子弹,盒上面标有二百发子弹的字样。任文锦只好把手枪和子弹装进长衫下的兜里,因太沉又觉不舒服,正要原掏出来,又听有叩门声,暂抽回手,杨毛毛开了门,是蒲珠领着尕毛来了。杨毛毛顺手给蒲珠一棒子银元说:“这是给你的一百个垃子,你别声张不要。”说完,杨毛毛露出了笑容。

蒲珠只好点了下头,眼望着任文锦、张明月、张玉亮说:“大老爷在这儿吃饭吧,我好给你们做饭。”

任文锦微微露出笑意,望着蒲珠的脸,觉着蒲珠更端庄更漂亮了,笑笑说:“我们一同去到四合院里吃饭去吧,把尕毛送到青梅那里。”

蒲珠说你们过去吧,我不能去,中午这阵儿商场里顾客多,我多照看着点。”

杨毛毛说中午,蒲姐也确实不好离开商场。”

任文锦、张明月、张玉亮三人点了下头。杨毛毛给尕毛拿了两件替换的衣服,就一起出门去了四合院。

张明月拉了下杨毛毛,杨毛毛就领着尕毛去了青梅的房间。张明月对青梅说:“你没见过她吧,她就是杨毛毛,她一个人领着个娃上班,有些拖累,你把她的娃也领上。”

青梅听了,忙弯腰抱起了尕毛,说道:“尕毛跟着阿姨,在这屋里住,和这么许多许多的小朋友一起玩,好吗?”

尕毛望着这位陌生而又亲切的姨姨笑了,青梅又说:“尕毛,我把你领到那间小朋友玩的房里去玩。”说着,抱进了那间屋子,让他坐在一个小発子上。现时小朋友只有五六个了,能上学的都已去上学了,青梅也没有以前那样累了,福福也成了二年级的学生。青梅稳住了尕毛后又去了自己的房间,张明月和杨毛毛还坐在那里,杨毛毛掏出一棒子银元给青梅,青梅说什么也不要。

张明月说:“青梅你接住吧,杨毛毛执意要送你,我也没有办法。以后了你多做几件衣服,把自己也好好打扮打扮,说不定福福爹过一年半载地会回来的。”青梅听着张明月的话,接住了塞到手里的银棒子。张明月又问:“福福他爹最近来过信没有?”‘

青梅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大妈,福福爹还是上半年来的信,信上说以后信在路上不大好走,暂不给写信,这又过了半年了,再没来过信。”

张明月点点头,三人又说了几句话,张明月和杨毛毛出来,进了自己的睡房。这当儿,闫妈端上了饭,就坐在一起吃了饭,饭后,杨毛毛去了商场。

半月后的一天,郭冬梅对任文锦说杨毛毛的布店和房子都已找下了,在东街大十字的光阴巷口。那是一个大三间的老字号布店,原店主也姓杨,不幸去年过世,剩下老伴和儿子、媳妇,现时他们都不想在肃州开店,半年了再没进货,但店内布匹还不少。布店后面是一座小院,共七间房,加上布店的大三间,总共十间房。杨毛毛一个人连经营带住怕是太大了点,小点的现时还找不上。人家也算了个账,我也算了一下,连货带房子一万七千元,光剩下的货就一万元过呢,房子一间就按五百元算,也五千元呢,我只回了他们一万五千元。他们说太低了点,要我也升一下,他们也降一下。”

任文锦说:“就是大了点,杨毛毛一个人住那么大院子,太空了些,可再没有个合适去处。”

张明月却说:“冬梅,你先把门关严点,我说几句不中听的话,说出来了先商量商量。”冬梅走去把房门关严了,复又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