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珠说完话,任文锦笑笑说:“你怎么又喊起新二奶奶来了?”
蒲珠听后更笑了说:“这是人面场上的话,在商场里,她也不喜欢我叫她什么奶奶的。”说完,蒲珠起身,就叫杨超走。
杨超站起身来,任文锦对杨超说:“车跑了这么远的一圈,让班师傅好好检査一下,没有毛病,就再跑几趟兰州。”
杨超应声说这我知道。”说完,就和蒲珠两人走了。
次日,伊朝宝夫妇来了,车里拉着一条牛后腿,是来看望任文锦夫妇的,顺便问问儿媳周七姑传给他们的信,是从哪里来的?
一见面,问寒问暖地问了一阵,任文锦又把火烧祠堂、枪决牛娃子的事都说了。伊朝宝说:“我本是要早点看望任大哥的,只是今年的庄稼长势不好,贪地多种了点晚秋作物,却碰上新城子招募一百个兵丁。我说我们家里再没有男丁,他们就说要招募几个长工,我说长工是为我干活的,岁数也都在三十好几快四十的人了,你们募去当兵,跑不动路,扛不动枪,要他们有什么用?他们说跑不动路,扛不动枪,这不要紧,只要有这个人就行,这不就是硬凑数儿吗?就这样,我不给人,他们就硬来。闹得最厉害的时候,朱发生带着几个乡丁骑马去了,才算把这场危机解决掉了。不过,还让我杀了两只羊,吃了喝了才走了。”
任文锦问:“怎么又抓开兵了,四月八在文殊山就抓了一场子,现时又开抓了?”
伊朝宝说:“这是秋季抓兵,说不定明年你们这里也会抓的。”
任文锦说我的长工也不多了,都是四十岁过的老长工了,他们看着也不会抓的。”
伊朝宝点点头,又问起那两封信的由来,任文锦说半个多月前的事了,龙三爷和伊强同时来的……
伊夫人忙问:“伊强是胖了,还是瘦了?”
张明月说:“体子还是那样,只是精神多了。来时,穿着一身绅士服装,帅极了,连我们都没有认出来,不是龙三爷故意问我们,我们还真以为是龙三爷带来的贵客呢。”说完,大家都笑了。
伊夫人又问:“伊强来肃州的事,周七姑不知道吧?”
张明月说:“她不知道,冬梅给她送信时,我专作了交代,只说信不说人。”
伊夫人说:“不让她知道也好,知道了,闹个没完没了的。”又说:“自从周七姑在你们商场里干上事后,我看她高兴多了。”
中午吃过饭后,伊朝宝夫妇就要走,说要去城里看看媳妇,任文锦、张明月、张玉亮直把他们送出庄门外。
过了两天,青江、高英去了兰州提货,任文锦、张明月、张玉亮也去了城里,因没啥正事儿干,三个人转着去了光阴巷口杨毛毛的布店。他们拿了很多小吃食,看望了几个孙子,也看望了青梅和杨毛毛。任文锦问了下生意情况,杨毛毛说:“我们的布价比别人布店的便宜两分钱,来撕布的人还是多的,我发愁这些布都卖完后,又去哪里提布?”
张明月、张玉亮嘿嘿笑道:“守在自家门口上,还不知道去哪里提布,我们任家大布店,又批发又零售,就他老杨家卖的布’也有一部分是从我们大布店里提的,哪种布缺了,你就找冬梅说说,她会把布送到你店里来的。”
杨毛毛笑道:“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要去很远的外地去提布呢。”
青梅说:“我看大爹、大妈、二妈都没有啥事儿,就在我们这里一起吃饭算了。”
任文锦望了一眼张明月,张明月说这里有好几个娃娃,加上我们人也太多了,娃娃们吃饭又难伺候,我们再转一会儿,还是回四合院去。”
青梅、杨毛毛还要说什么,任文锦说再不说什么了,哪一天了我们来,吃一顿杨毛毛做的饭,今天我们就不麻烦你们了。”说着走出了布店。
出布店没有多远,任文锦对张明月、张玉亮说:“那天枪决牛娃子时,看见朱发生在法场上神气十足。这么多天来,再没见上朱发生,更没说上过话,今日没事,又是礼拜天,我们去趟朱发生家里,和这位民团长聊聊天,听听有什么消息没有。”
张明月、张玉亮说:“行啊,没意思儿了,去寻个意思儿,听听朱夫人说些什么。”说着话,三个人就向朱发生家里走去,进入小西街,老远就看见朱发生院子门口站着两个团丁,任文锦想这朱发生真牛起来了。
三人刚到门口,已见朱发生夫妇笑着迎了出来,任文锦有点奇怪地问:“你们事先知道我们来吗?”
朱发生说是团丁告诉我的。”
进院入了屋,朱发生又说我给我的手下人都说你是我的大哥,不论在什么地方见了你,都要为你立正打站,来我家时,要早早通报。”说着,已上了茶,朱夫人把张明月、张玉亮拉到里屋里说话去了,而且把里屋的门也关了起来。
任文锦喝了一口茶,问朱发生说:“朱弟还真行,你把肃州的几股子大土匪打得都散伙的散伙,打死的打死,没打死的又收到你的麾下,你可给肃州署、县立了一大功,也给肃州人民除了害,上面怎么奖赏你了?”
朱发生得意地说:“大会小会把我表扬了几场子,上面奖励了我两万元,拿到我手里只有五千元。就想着应当给我升个县官当当,谁知道七区曹专员说找个剿土匪的将军找不上,这次新任的民团长朱发生显露了出来,那就叫他在这个位子上多干几年。就这几句话,我的县官儿当不上了。”
任文锦笑道:“你当了个县民团长都上贡了一年多,当个县官,你还得好好上上贡,准备财力吧,积攒下点钱了,捐上一个县官当去吧。”
朱发生说也是,一个民团长就把我的十几年的积蓄都上光了。我想着不上贡了,而是要大干一场’上面来文说要加大力度打击共产党活动,我们肃州也有地下共产党,我要在这上面立下大功,不愁他不与我升官。”朱发生说完有点兴奋,站起身来喝了一口水,复又坐下。
任文锦听着朱发生的话,紧锁了一下眉头,问:“我们肃州这地方还有共产党,没听说过。”
朱发生笑道:“任大哥,好事坏事都是人干出来的。上面说有,我们不能说没有。制造几起‘共匪事件’,名也扬了,功也立了,有什么不可以的。”
这时,一个憨厚小子背着个盒子炮进来了,见了朱发生、任文锦,马上立正,然后问朱发生说团坐,今天吃什么饭?”
朱发生转脸问任文锦:“大哥,你没吃饭吧?”任文锦笑道:“我们就是来吃饭的,吃饱了和你说闲话儿。”
朱发生对那小子说:“南祥,去南局说上一声,把饭菜送来,六个大菜,六个小苹”
南祥又来了个立正,说任大老爷请坐着。”转身走了。
任文锦问朱发生:“这小伙子怎么知道我?”
朱发生说:“上次给你送过信儿,你没注意他,他可注意了你。”
任文锦说:“我想起来了,当时我不在,是由张明月接待的,我听张明月说那送信的小伙子憨头憨脑,挺有礼貌的,原来就是他。”
朱发生说:“这小子是我们朱家的老亲戚娃,我看他挺忠厚的,就把他叫来在我身边使用。”又说:“我常让你们南局的厨师送菜送饭,现时都吃上瘾来了,我三天结一次账,一分钱没有欠你们的,我别处的地方吃了欠呢’任大哥的我没有那面场欠。”说着,里屋的朱夫人出来了,又说起吃饭的事来。
朱发生说我已打发南祥去了馆子里。”
朱夫人一听转身原进里屋说话去了。
朱发生对任文锦说我有件事想请教一下大哥?”
任文锦说你0出来我听听。”
朱发生说就抓了牛娃子的崔天仁、崔天寿弟兄两个,这两个人我事先给人家许了愿的,要封个中队长什么的。只是这两个人横劲大、智谋少,我担心我能用计利用他们,遇上别人,也同样会用计利用他们。所以我还是不信任他们,该怎么了结这件事情?”说完,朱发生直望着任文锦。
任文锦停了好一会儿问道:“现在这两个人在什么地方?”
朱发生说现在还在看守所里押着,因为牵扯着马营长的事情,不好放出中”
任文锦笑道:“老弟,这是你的政事,我无权参与。”又问朱发生:“枪决牛娃子的法场上,牛娃子的母亲也死了,你们对这件事有什么感觉?”
朱发生有点结巴地说:“上面坐着政法院的,人家麻木不仁,我只有随着,心里也不是滋味。我看你和两位嫂子,还有其他的人,都忙着拉叫牛娃子的母亲。”朱发生又说后来我听人讲你打发人收了牛娃子母子的尸,又请白腊会堂主作了几天道场,将母子二人埋进了张家老坟,社会上的人都在夸赞你。任大老爷不避嫌疑,了结难事,真可尊可敬,这一个多月来,我每想起这件事来,就觉得应该学你的善良。”
任文锦听着朱发生的这一席话,不由得笑了,说老朱也学会了上贡的话,一月半没见,要刮目相看。你的官当大了点,确比以前有了许多不同处,不得不叫我另眼看你了。”说完笑了起来。
南局的两个伙计送饭来了,进门看见任文锦在座,放下饭笼就打起躬来,任文锦笑着说:“你们跑这么远的路,坐下喝杯水吧。”两个伙计点头哈腰地说:“请任大老爷趁热吃吧,我们回去。”说完,两人出门走了。
朱发生过去敲了下里屋的门,里屋里的朱夫人、张明月、张玉亮出到外屋,从笼里取菜饭,摆好碗筷,朱夫人又拿出几瓶上好的黄酒说:“今日女多男少,阴盛阳衰,我们这一次都喝黄酒。饭后了,我们好好玩一阵麻将,乐一乐。”
吃了一阵儿,朱发生问张明月道:“我听别人讲,张牛娃的媳妇是一个漂亮人儿?”
朱夫人一听瞪了他一眼,快嘴快舌地说:“哟,你枪毙了人家的男人,又想着人家的媳妇了?”
朱发生刚好吃了一块肉,气鼓鼓地说:“我哪里是想人家的媳妇来,我只是问问。”
张玉亮笑地捂了嘴儿,张明月说张牛娃的媳妇你该见着了,那天抱着个娃’那娃看见奶奶倒了地,非要从他娘的怀里往下挣,喊着奶奶、奶奶的,被蒲珠拉着走过去了。”
朱发生若有所悟地说:“噢,想起来了,就是长得不错,只是好女子没有嫁上个好汉子。”
任文锦说要说起牛娃子来,人模人样的,还是个美男子,只是不学好罢了。”
朱发生也说:“论外表,确实是个好小伙子,可惜了他的那副外表。”
朱夫人、张明月、张玉亮听着朱发生的话,都望着朱发生笑了。吃罢了饭就开始打起麻将来。
下晚,又简单吃了点,朱发生夫妇硬拉着任文锦、张明月、张玉亮去了余香院。这一次,朱发生一进余香院,可没有遭先前那么冷遇了,都争着喊起朱团总光临余香院的话来。朱发生也笑眯着眼睛向这个点点头,又向那位恭恭手的。杨春儿看见任文锦夫妇来了,忙引到二楼的嫱喜间里,又上茶、又上点心的。时间不大,曲板响处,笛弦幽幽,听了寇小梅的曲儿《大哥哥别用胡子扎》、石春娥的《小妹妹的嘴是蜜糖水》、戴水桃的《甜又甜》、惠甜甜的《葱花卷》、柳叶新的《春风儿刮》……黄丹丹身着紧身粉红袄儿,雪青色的喇叭裤儿,绿色的绣花鞋儿,头上一对油光发亮的抓髻儿,一个潇洒脱俗的媳妇儿站在台上。只听她唱道:“隔房里的男人回了家,唠着走后思念的话’猛然间,听不见声,两个人哼哼呀呀。好一阵子后,又说出伤心的话,气死了我那个贼冤家,今该来了,又去了谁家,等我的人来了,叫他也听听我们房里的哼呀,还有尻尻上的噼里啪啦。”黄丹丹又扭又唱,故作姿态,利用胸前奶子,后面的大屁股,逗的人喜笑颜开。朱发生从凳子上起来了几次,都被朱夫人拉着坐了下来,他的天门梁上少也有五六个指头印儿,快十二点了,五个人才离开余香院,各回家休息,一夜无话。
龙三爷总算消闲了下来,手里提着一大包东西,去了四合院,见了任文锦后,就说:“任大老爷,真对不起,半年多了,没有和你见上几次面,更不用说和你聊聊天儿。今日我的朋友给我了几本旧书旧报,上面尽刊的新思想、新内容,你认真读读。用了你汽车的费用,现时偿还不上,以后定要还给你。”说完,水也不喝,就要告辞。
任文锦一把拉住说:“龙三爷,既来之则安之,我还没说一句话,你就要走,哪有一点朋友的面场。”
龙三爷矣道:“这不是面场不面场的事,任大老爷,我确实没那个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