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祁连山遗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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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说假话掩了真办事 真生气妇送了妇人命(2)

任文锦远屋刚坐下,王妈拿个请柬给了任文锦,王妈说:“来了个骑马当公差的人,他说要见任大老爷,我说不在,他就给了这个。”

任文锦看了一下,说道:“是张明翰正月二十日请客吃饭,我们明天原进城吧。”

正月二十日这天,任文锦、张明月、张玉亮早早去了张明翰的家里,张明翰的儿子张兴贵立在门口迎接了他们三人。

任文锦笑着问:“我常听你爹说你,不愿意来城里,就爱收拾花园,特别爱种桃树,你媳妇、儿子来了没有?”

张兴贵答道:“任伯伯,我媳妇和儿子都没有来,她们也和我一样,不愿意到城里来住。”

任文锦听了,笑着说:“你志向稳,守农务农天下第一行。”说着进了院子,张明翰夫妇也走出房门迎上来了。

说了几句问寒问暖的话,就都进了客厅,任文锦说看来我们是来得最早了。”

这时,一位身段苗条,梳个卷发、系个花围裙的媳妇上了茶,又端上了各样瓜子果品,扭着身儿出客厅了,张玉亮小声问张夫人:“才上了茶的这个媳妇是新来的大嫂吗?”

张夫人说新来的,来还不到十天。你看见了没有,那屁股蛋子左甩右甩的。”张玉亮一听,知道张夫人是极不愿意这个女人的,再不好问下去,就捂着嘴笑了一下。

这时,从玻璃窗望出去,又进来了客人,张明翰出去迎了,张夫人却没有动。她望望张明月、张玉亮,对任文锦说:“任大哥,你劝劝张明翰吧,他又在刚才那媳妇的身上打开主意了。那女人是个寡妇,男人被她气死了,他晚上睡觉还哄我说他想把这媳妇收个二房,他说我只给他生了一个,他想叫那媳妇给他再生个娃呢。”

任文锦听着张夫人的话,没有任何表情,张明翰迎着伊朝宝夫妇进来了。大家都站了起来,任文锦和伊朝宝握了手,伊朝宝说:“我以为今天我来得早,岂不知任大哥比我还早来了一步。”

张夫人给伊朝宝、伊夫人倒上了水,伊夫人拉着张明月坐到老里面的沙发里,说话去了。张明翰说:“我们先玩玩麻将,我再没请别人,都是我们自家弟兄,王应堂、郑召庭都在乡里住,可能来得晚一点。”说着,任文锦、伊朝宝、张玉亮、张夫人先玩了起来。张明翰坐在一边陪望着他们玩麻将。

这时,那个媳妇进客厅给客人倒水来了。张明月问伊夫人你可知道这位媳妇叫什么名字,模样儿长得挺俊的。”

伊夫人说:“你还不知道吗,她就是扎花巷里的李梁燕,男人是梁珊,害痨病死了,留下一个小姑娘。梁家有话在先,说李梁燕守家也好,前走也好,但那小姑娘是梁家根脉,不让她带走。”

张明月听着有点不解地问:“这李梁燕的名字和梁家有什么瓜葛?”

伊夫人说:“这梁家是大户人家,原是我们野麻湾人,后搬入城的,因和我娘家人在一个村上,我比较熟悉,但这李梁燕那时小,她认不得我。这媳妇原名叫梁燕,是梁家从小儿领养下的姑娘,人渐渐长大了,出脱得也好看了,就舍不得塚给别人,就叫她给自己的三儿子当媳妇,因怕不知道的人嘴里胡说,就在梁字的前面又加个李字,叫李梁燕了。”

张明月听了,笑一下说原来是这样。”

伊夫人又说:“老张看上这媳妇了,要纳个二房,先弄到家伺候人,在张夫人眼皮子底下磨一段时间,叫张夫人顺过眼来,然后理所当然地就收二房了。”

张明月说张明翰也够损的,这一招也算高招。刚才我们一进门,张夫人就给我们说了阵子气话。”说完唉了一声儿。

这当儿,郑召庭、王应堂来了,他们两个没有带夫人来。一进门,郑召庭、王应堂就说:“为啥你们都来得早,原来你们都是城里人嘛,我们也要在城里弄个房房住住。”说着,和任文锦、伊朝宝握了手,坐下喝起茶来。

郑召庭问张明翰:“你把我们请来,就是为了吃一顿饭,还是有其他乐头。我和王应堂今天来时没领老婆,如果给我们租个包房,里面再有个小美人,睡一夜才有趣呢。”这几句话一出口,全客厅的人都笑了。

笑声落后,张夫人说:“老郑,你确实没有管家了,五十的人了,还想吃嫩青草,想吃了你悄着声儿吃去,还扬风咋呼的,我打发人去把你夫人拉来,看你再敢胡说不胡说了。”

郑召庭忙说:“别这样,我也是信口开河,看见你这客厅里有个端茶的美人,引动了我的心肝肝儿,才说出来的这话。”屋内又是一阵大笑。

任文锦看着张明翰和他夫人脸上的颜色都有点不对劲儿,就说:“老郑弟,哪壶不开提哪壶,人家张夫人就醋在这里,你偏偏还要醋上加酸,有点不近人情。”张夫人苦笑了一下,郑召庭忙又说笑道:“不要紧,男女的那个东西,又没有长在膝盖上,干那个事也不容易呢,张嫂子你看紧点,叫他们两个永远不能得逞。”说完话,全客厅的人又都笑了起来,张夫人也笑了。

张明翰望了一眼自己的老婆,又望望大家说:“甭开玩笑了,现在就开宴吧,我请的南局的厨子,让大家吃个满意。”

这时,李梁燕已端菜进来了,郑迢庭、王应堂望着李梁燕的装束打扮,忍不住地偷偷发笑。

且说张明翰的儿子张兴贵,今日本来是不来城里的,是他老子硬逼着他来的。他对张明翰有很多意见,最大意见是他老子对他妈不好,他看不惯他老子的为人做事。他以为他老子今日请客,可能请的人多,不想都是他的伯伯叔叔的,是老熟人。他就在伙房里胡乱吃了点,悄悄地把他妈叫出说:“妈,我看客厅里都是老熟人,我一个小字辈,也没地方坐。我肚子已经吃饱了,我这就回乡里去。”又望一眼他妈说:“妈,你把心也放宽点,甭管我老子做什么事,在城里高兴了住住,不高兴了住乡里。再过些日子,就桃红柳绿了,在园里和你的孙子玩玩闹闹,少看见我老子的事,也少烦心。”

听着儿子的话,张夫人笑了一下,说你走,也不给你老子打个招呼?”

兴贵说:“不打招呼了,我一说,他还要留我,光训我不跟着出头露面。说实话,我没有那心思,我的心里只装着桃树。”说完,他望了他妈一眼,就出院子骑马走了。

张夫人刚进客厅,张明翰就问:“兴贵呢,怎么没进客厅来。”

张夫人说他在伙房里吃了饭,已经走了,这会儿可能已在他的桃园里转呢。”张明翰再没问什么,两人都坐下陪吃起来。

吃了一会儿,每人喝了几杯酒,王应堂说:“镇长大人,你把我们请来,光吃光喝也没意思,应该说说当前的时局,你是县太爷跟前的人,知道的事情肯定要多。我们还听说城里的政府官员,特别是外地调进来的,都脚踩西瓜皮想溜之大吉,你这个当镇长的,也是半拉县长,我们都是本地人,溜不出去了,也得想个办法过活,不要都成了一根绳绳上的蚂蚱,一个也跳不起来。”

张明翰苦笑说:“有苦难言,我也没超高的办法,我们的运气就在这改朝换代的末梢或开头上。”说着话’他起身走过去,把客厅门关严了点,从一个高级茶几里取出了个长方形的木头玩意儿,擦了擦灰,摆弄了几下,里面发出了声音,又扭转了几下,开始讲话了。

郑召庭忙问:“这是个什么玩意儿,怎么还会学着说话?”客厅里的人都笑开了。

张明翰说老郑你明知故问,你忘记这是收音机。”

郑召庭说我确实不认识它。”

客厅里又有了笑声,张明翰继续调着,终于声音清晰了很多。“蒋总统下野,李宗仁当上了代总统,国军打了一个新的胜仗……”刚听了几句,杂音又大起来了。

张明翰说晚上听声音比较清晰,没有这么大的杂音。”又听了一阵,提到几个战役,国军惨败的情况,还有战犯的名单。张明翰说这是共军的宣传,不能再听下去了。”他给关了,放回原处。

说实话,这几个人里面,除了张明翰、任,锦听过收音机,伊朝宝、王应堂、郑召庭还不知收音机为何物’王应堂说:“这东西和洋戏匣子不一样,那洋戏匣子还要摇摇把子,这玩意放几截电池就能出声音,真给我们过瘾呢,再拿出来听听怕什么?”

张明翰笑笑说:“不是我不拿出来,实是上面有规定,不让听收音机,我们还是吃肉喝酒。”

任文锦笑笑说:“见见世面行了,听了反而无益,老张的目的是不要连累了我们大家。也好,我们都坐过来划几拳。”听任文锦这一说,郑召庭、王应堂再不好意思强求,各坐原位,吃喝了起来。

几个人吃一阵、喝一阵、说笑一阵,直乐到下午太阳偏西,王应堂、郑召庭骑马回乡下去了。伊朝宝、任文锦各回了城里的家。

光阴荏苒,一个多月后,史七清卖完了小卖部所有的货物,给任文锦交清了粗金、货款,及姬掌柜玉门搬家和给玉门送货的运输费用,给任文锦说了好多感谢的话,就离开任家庄,去了玉门油矿。

清明过后,麦子显出棱来了,但连着刮了三天扬着沙尘的风,到处都是灰蒙蒙的。张明月这几天精神不太好,老有眩晕感,身子没有劲儿,送到医院住了几天,就急着出院回乡里,说自己清醒多了。任文锦只好让她出了院,一同回到乡里,张明月又说我想去地上转转、看看。”

任文锦就和张玉亮陪着去看绿油油的青苗,或者在后园里转悠,一日他们转到庄外面的大田上,突然老远地来了两个骑马的人,看见了任文锦他们,直朝他们奔来。

张玉亮眼睛亮,一眼就认出了张兴贵。张兴贵的头上扎着一个白孝箍子,张明月说是不是张夫人不在了?”

任文锦、张明月细看时,可不是嘛。再看另一个人,正是张兴贵的舅舅,张夫人的弟弟王善才,两人老远就下了马,张兴贵跪在地上,哇哇地哭了起来。王善才躬着身子说任大老爷、大奶奶、二奶奶,兴贵的母亲,我的姐姐不在了。”

任文锦忙赶前走了几步,扶起了张兴贵,问道:“什么时候不在了的,怎么这么突然?”

王善才说:“今早天麻麻亮时不在了的,也没得什么病,就是身体太胖,前两天有点咳嗽,我说少生气,她非要计较那个。”

张兴贵听他舅舅说不清楚,就哭着说道:“就为那李梁燕,我爹续上二房,我妈气不过,去了乡里住,在乡里没住上十天,今早上说不行就没了。”

任文锦、张明月、张玉亮一听,什么都明白了,张明月问:“你爹去了乡里没有?”

张兴贵说:“我二舅去了城里,叫我爹去了,三舅和我来请你们,大舅在家里料理着。”~

任文锦听了说:“我也就不让你们进庄里去了,你们先回去,我们后边就到。”张兴贵又磕了头,和他三舅走了。

任文锦、张明月、张玉亮往回走。路上,任文锦对张明月、张玉亮说:“明月你的身体不舒服,玉亮陪着你说话解闷儿,你们两个就别去张家了,我一个人去。”张明月、张玉亮点了点头。张明月说一个多月前,张夫人还活得旺旺的,一个多月后就死去了。做女人的,也别太小气了,他娶就娶去,非要为一个女人丧了自己的性命,值得着吗?”

任文锦苦笑了一下说:“一个人和一个人的想法不一样了。如果都像你这样,世上的男人都狂妄得不知天高地厚了。”说着话,已到了庄门口。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