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明翰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后,才把那杯酒端了起来,两人都干,张明翰也倒了两杯,一人又干了一杯,又说起了别的事儿。
任文锦突然想起了姬金湖和史玉清拉货的事,忙叫了一声里屋的张明月、张玉亮,两人从里屋里出来,任文锦说你俩不吃东西,也不让张夫人吃,都坐在外屋里吃吃菜、喝几口黄酒。”
听任文锦这一说,张夫人也从里屋里出来了,张明月、张玉亮把张夫人让上炕,任文锦望了一眼张明月,转脸对张明翰说:“你们先坐着吃菜喝酒,我出去交代件事情就回来。”任文锦出了门,张明月也跟着出去。
任文锦对张明月说:“你缠着让他们两人多吃多喝,如不吃不喝,就四个人打麻将,我把那批货叫装上车拉出去。”张明月明白任文锦的意思,就点点头,返身进了屋。
任文锦出了大院,杨超开着车来了,汽车一停下,任文锦从左门子上了车,杨超还以为任大老爷要去哪里,正要问,任文锦说:“有十几箱子货,玉门急着用,你开车专送一下,姬金湖和史玉清同去,赶天黑到玉门。如果晚上能回来就回来,万一回不来,明天回来算了。”话刚落音,姬金湖和史玉清小跑儿来了。
任文锦下了车,对姬金湖和史玉清说:“我给杨超交代好了,取货装车。”杨超也下了车。
四个人齐去了堂屋,任文锦开了堂屋内的夹墙过道门,打开地下室,点着了一支蜡烛,进了地下室。任文锦说:“你们三个人各抱一箱,装上车后,杨超看车,金湖和玉清多跑两趟。”说完,三人各抱一箱,出去了。
姬金湖和史玉清来回跑了好几趟,总算全装上了车,任文锦锁好了地下室的门和堂屋内的夹墙过道门,出大院,扒在车帮子上看了看,上面盖上帆布,才对姬金湖和史玉清说路上小心点。”又对杨超说去了问姬掌柜年过得好。”三人都答应着。姬金湖、史玉清坐上车,杨超开着走了。
任文锦回到屋里,四人果然在打麻将’张明翰说:“大哥在交代什么事儿,用了这么大的寸间。”
任文锦笑笑说又碰上了几个拜年的人,说了几句话。”
张明翰说我听见汽车响的声音了,你们家的汽车是不是来了?如果来了,我们顺便坐着回城。”
任文锦听了笑道:“来是来了,来了又走了,你早说一声,我把车留下。不要紧,走不了住下,回去也没事儿。”
张明翰听着只好点了下头。一把牌完了,张明月起身,让给了任文锦说:“你来打,我看伙房在做什么吃的。”任文锦坐下,洗起牌来。
打了一圈后,任文锦问张明翰:“按你刚才说今年的正月十五日大街上不热闹了?”
张明翰说:“确实今年的正月十五没有热闹儿了。”又说:“我看老朱没了,就剩我们五个,哪一天去我的家里,我们弟兄五个好好乐一天。”
张玉亮说:“老朱没了,朱夫人一不去’玩笑话也没有人讲了,想乐也乐不上那么欢乐。”
任文锦听着,也很有感触地说:“要说能欢乐还要数朱夫人,心里不放事,天大的事过了就过了。年前我去玉门看了下朱夫人,除了我们刚去激动地哭了一阵外,后来就没完没了地欢乐起来了,她还说过年期间要来肃州逛呢,可能也快下来了。”说着话,王妈进屋来问张明月饺子包好了,是下着吃呢还是等一会儿。
张明月望了一眼任文锦,任文锦说早点煮着吃吧,早吃完了早消化,晚上睡着舒服。”王妈应了一声儿去了。
停下了麻将,任文锦将大炕桌摆在了炕上。饭后,正说着怎么再玩一会儿,不想车姨子从城里回来了,她手里拿着两封信,进门后给了任文锦说这是四少奶奶给的两封信,还没拆封呢。”说完,车姨子出门去了,任文锦看一眼信皮儿,一封是任青山从俄罗斯寄来的,另一封是杨成基和青菊寄来的。他先打开了任青山和婕芙娜寄来的信,信写得很长,共五页,任文锦看了个头儿,就给了张明月,张玉亮也凑过来两人一起看起柄来。
任文锦又打开了第二封信,信上杨成基、青菊主要说了下他们在重庆的生活。下一步有可能要去广东、福建,叫父母不要挂念。任文锦看完信,呆呆地想了一会儿,信被张明月从手中接过,和张玉亮看去了。
任文锦又把任青山和婕芙娜来的信拿过来,从头至尾地细看了一遍,任文锦对张明月、张玉亮说:“看来青山和姨芙娜两人是不想回来了,虽信上没有明说,但字里行间巳表露得非常明确了’俄国改换了名称,叫苏联了……”任文锦说到这停住了,他把信装进信封说:“我们不看信了,玩麻将吧。”
第二日,快到中午了,张明翰夫妇说要走,任文锦说:“现在走,又没车子送你们,再等一会儿,杨超应该回来了。”正说话呢,就听见了汽车声音。
任文锦说:“杨超来了,吃过午饭了,你们坐汽车走吧。”杨超进来了,大包小包地拿着许多东西在前面走,后面跟着朱夫人。
张明月、张玉亮出门迎着说:“昨晚我们还念你快来了,今日你就真来了,快请进屋。”
张明翰夫妇也迎上去说:“我们从昨天来住到今天了,正要说走,你才来。”朱夫人笑笑说:“那就再住一天,不然我来你们走,连个话儿都说不上。”说着,都进屋坐下。
杨超对任文锦说:“这些礼行,这两大包是朱夫人的,那是姬掌柜的两包,这四包是青河、索丽红、啜大嫂子塞上的。巧得很,我去了青河的家,朱夫人及儿子、媳妇也去了青河家拜年,朱夫人说来这里,就顺便坐上车来的。”
张明月问朱夫人说你儿子、媳妇怎么没一起来?”
朱夫人说:“他们倒着上班呢。我明天下午还得回去,不然没有人给他们领孩子。”
张玉亮问杨超:“兴德娃乖吧?”
杨超笑着说:“乖得很,我回来时,他还咿呀着问两个奶奶好呢。”杨超说完,满屋子的人都笑了。杨超要出门,任文锦对杨超说你先看看你的娃去,走时打个招呼。”杨超点头应是。
一会儿后,任文锦也去了车小妹屋里,把超超从杨超怀里接过来逗了一会儿,问杨超:“那批货都安全运到了,姬掌柜子没说什么话?”
杨超说:“姬掌柜非常高兴,和我们一起吃了饭,他只说和任大老爷面谈,没有交代什么话,姬金湖和史玉清也回来了。”任文锦听了,点点头,把怀里抱的超超给了杨超,出门原回到西屋里。
这时上了午饭,杨超过来吃了,张明翰说:“大哥和两位嫂嫂,我们该走了。”又对朱夫人说:“你多住几天吧,有时间了,也到我们家来坐坐。”
张夫人更是拉着朱夫人的奇说我知道你忙,你一到玉门也不轻易下来。下次来了肃州一定要到我们家里。”
朱夫人说:“嘴里说要去的,只是那孙子离不开人,儿子、媳妇都忙着上班,下次来了,我一定去。”
杨超进来了,任文锦对杨超说:“把张镇长送到家门口。”说着都走出房门,把张明翰夫妇送出大院,坐上车走了。
任文锦、张明月、张玉亮和朱夫人尊新回到屋里,张明月、张玉亮和朱夫人说起话来。任文锦又起身出大院,径直去了照壁市场上的小卖部。
小卖部,一大群娃娃子围着买小炮,买着小炮了都一个一个地跑了,只剩下了门外的任文锦和门内的史玉清,史玉清从门内出来,笑着问了任大老爷好后,赶紧让着进了小卖部,又拿出一封信给了任文锦。任文锦看了一眼信皮,就装进了长袍子的兜里。史玉清说:“任大老爷,我把店内的这些货卖光了,想离开这里。”
任文锦很理解地点了下头,这时,又来了几个买东西的老乡,任文锦对史玉清说我回去,你忙你的吧。”
史玉清说:“请任大老爷走好。”任文锦出了小卖部的门。
庄门口,甄飞落站在那里和朱八说话,看见了任文锦,忙迎上前问:“任大老爷你年过得好。”
说着,甄飞落又作揖说:“还要求任大老爷一件事,原来我求过你,想叫玉成外面干个事,因他母亲去年给长工们做饭,玉成就种庄稼。今年长工都退了,他母亲不做饭了,原去种地,还得请大老爷给玉成找个事干。”
任文锦听了想想说:“正月十五日过了,叫他去汽车修理厂,干个学徒吧。”甄飞落一听,忙点头抱拳地说:“谢谢任大老爷。”任文锦点点头,就进了庄大门。
回到四合院,他听朱夫人还和张明月、张玉亮在西屋里说话,他就进了倒座屋,从身上掏出史玉清给的那封信,拆开一看,是姬掌柜写的,信上除问候话外,好几处说了谢意的话。最后说史玉清一个月后,要离开小卖部,用了车的费用及部分借款都由史玉清还清。任文锦看完信后,又想了一阵儿,才去了西上房屋里听朱夫人说话。
晚饭后,朱夫人就说打麻将,四个人就玩了一阵子,休息下了。第二天朱夫人吃过早饭,由杨超送到玉门驻肃州办事处’坐便车回玉门去了。
正月十五日这天,肃州大街上确实冷冷清清的,别处的秧歌子一家都没有上街,唯任家庄的秧歌子转了个四大街,在医院、汽修厂、洋商场、四合院扭了大半天,吃饱喝足后回了庄。正月十八日是出行日,年文锦住在城里,他想不去乡里参加出行了,结果朱八骑马飞奔着到城里来请任大老爷去参加出行活动,说庄内外的人都聚集在大块子地上等大老爷呢。任文锦一听,脸一下子烧了起来,就对朱八说你头里先去吧,我后头坐汽车就去。”朱八原走了。
任文锦对杨超说多带点吃的东西。”又对张明月、张玉亮说赶快准备,我们都去一下,也许,这是我们参加的最后一个出行日了。”说着话,杨超、闫妈已将糖果、酒肉都装好了,张明月、张玉亮也换好了衣服。出院门坐上了车,汽车向任家庄急急驶去。
任文锦对杨超说:“直开到大块子地上。”杨超嗯了一声。
大块子地上已拥挤着三四百人,车马农具林立在大堆柴草的一周,看见汽车来了,出行的人都喊叫起来:“来了、来了,今年又比往年强,出行有了汽车参加,太红火了。”
车停在了大块子地的西头。
张明月、张玉亮忙着往柴堆上打油香,任文锦喊了一声朱八,说:“叫些人,把车上的吃食都搬过去,除在火堆上打的外,其余的让大家伙吃一吃、喝一喝。”这话一出,还没等朱八说,一下子跑去很多小后生,扒到汽车上拿的拿、撂的撂,跑到柴堆上打的打,这时候,各家各户的油香也都在柴堆上打上了,任龟年等几个大辈分的人,拥着任文锦到柴堆上点着了火。霎时,浓烟冲天,火光炙人,油香香味飘散在村村落落里。朱八前面喊着喝酒,后面拿着水果糖袋子,在人群中抛洒,人们抢着吃肉、喝酒、吃糖,扛着农具赶着车马,围着火堆,转动起来,那高兴劲儿,让参加出行的人久久不能忘怀,这是任家庄人最后的一次集体出行。
出行完毕后,任文锦、张明月、张玉亮回了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