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地讲,恐怕没有人不知道生命是最重要的。然而,人们实际的作为却常常不是这样,经常做着对生命有害的事情。这就不能说是真正地知道生命的重要了。庄子揭示了有害于生命的几种行为,并指出了全生保命的途径。
庄子首先指出了追求知识的害处。生命有限,知识无穷,用有限的生命去追求无限的知识,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身心的疲惫——已经闲于知识了,还不知道停止,反而用知识来寻求问题的解决,这不是更加危险吗庄子思考问题的方向依然与我们通常的思维相反:知识不仅不能解决问题,反而使人陷于困惑。因为,越是去求知,遇到的问题、是非就越多,我们就需要寻求更多的知识来解决这些问题,这就使人处于一种疲于奔命的状态,永远没有完结;而且,想用知识来解决问题,从根本上来说是不可能的,因为知识的对象是无限的,我们无法达到,可以说这是一条绝路。因此走这条道路只能增加人的烦恼。
人们常说,世界虽然是无限的,但我们的认识也是无限的,因而通过无限的认识过程可以接近或认识无限。但这种说法忽视了一个问题,这就是:世界的无限是真无限,而我们认识的无限是假无限,不只是没有限度的意思,但任何一种认识或者说无论达到何种程度的认识都是有限度的认识,所达到的必定是一定界限之内的认识。以这种有限的知识是不可能接近无限的。
其次,知识不能有益于生命,那么扬善抑恶是否对生命有益呢?不是的。庄子认为扬善抑恶也是有害的。他说,做善事无不带来名声,而做坏事无不触犯刑律。他把名声与刑罚相提并论,认为这两者对人都无好处。触犯刑律的危害就不用说了,人人知晓。那么名声还有什么害处吗我们往往看得见有名有利,而看不到名所带来的害处。有了名,就需要去维护这名声,就需要迎合大众,否则你的名声就要受到威胁。我们这个时代的人对此比古人的感受恐怕更强烈,看一看那些歌星、影星吧,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要受到公众的注视,常常由于迎合观众而丧失了个性,有的甚至因为公众的舆论而生存艰难,活不下去。有的名人则成了某些经济集团的工具,成为经济活动的附庸。
那么出路在哪里呢?出路在于"缘督以为经",即居于两个极端之间,既不要去做善事,也不要去做恶事,前者会因带来名声而不自由,后者则因犯法而不自由。两者都不能使人本真地活着,只有忘却善恶,居中而行,任事情自然而然,才能够过一种平静而自然的生活,从而可以保全健康的生命,尽自己的孝道,终其天年。
保身、全生、养亲、尽其天年,才是人生最重要的东西。若没有生命,即使富有天下、家值万贯、名扬四海,又有什么意义呢?即便还活着,若是不健康,这里或那里有疾病,则生理上就不健全,就不可能活得愉快。活着不能孝敬自己的父母,使他们老有所养,颐养天年,做儿女的大概也不会舒服。就连那些罪大恶极的罪犯,临死前还会觉得最大的遗憾是对不起父母,何况是常人呢!最后,人活着虽然终有一死,但如果没有享尽天年,中途夭之,也是令人遗憾的。因此,一切危及人生这四大要事的作为都是应该摒弃的。
或许有人会问:如果没有财富怎么来实现这些人生要事呢?怎么养活自己和父母?庄子的意思大概并不是禁欲,彻底否定任何的欲求,如果是这样的话,生命和健康就要受到威胁,岂不是与庄子的主张相矛盾了吗?这是走向了另一个极端,已经不是居中了。他的本意是要过一种自然而然的平静生活,不要刻意去做什么,要限制过多的欲望。居中,就是要适度,超过于一定的限度,好处就会变成害处了。
庄子对于知识之局限性的揭示,意在提醒人们知道知识的界限,从而知道知识在人生中的限度和意义,所以庄子的意思并不是要人们不去追求任何知识、不去独立思考,而是主张要超越知识的限制,这就是与大道融合为一的智慧。当达到这样一种境界的时候,人们就能够以超越知识的态度去追求知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