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汉成和王爱怡就这样在惶恐中又过去了三天,所幸的是这三天中有两天是双休日。这天又一个星期的开始,一大早,人人都匆匆来到办公室,上班后,处以上干部先后都收到一封信。不,准确的说不能算是信,而是照片和录音带。照片上是周汉成在办公室和王爱怡在一起。其中有一张还有俩人亲昵的动作。录音带除了那天下班前俩人的谈话,还有关于正处级干部竞争上岗的秘密。
这犹如在社会厅投下一枚原子弹,把整个单位搞得像一锅粥。
当然,反映最为激烈的还是周汉成。奥迪轿车把周汉成接到楼下,不迟不早,正是上班高峰时,各处室的人大都自己从收发室取走了三天的报纸和信件,有些人也许最先看到那莫名其妙的东西。周汉成的习惯是他不在时谁也不允许进他办公室。周汉成自然是抖擞精神、气沉丹田,就在他进办公室后,收发员将他的报纸和信件送到他的办公桌上。
尽管周汉成的报纸最多,从《人民日报》到省报,还有几份小报。可他很少去翻,大都是机要秘书小黄两天来收一次。至于他的信,他总是先看看信封,他感兴趣的私人信件当然十分慎重,而他认为是人民来信的大都直接由办公室转交信访室。
周汉成和往常一样,过了一会,从那么多报纸里取出信件,当他拿起那封贴有打印的小纸条的信封时,上面的黑体字写着:“周汉成厅长亲收”。他便往办公室旁边一放,准备交给信访室处理。直到全厅都已经像炸了锅似的,周汉成还蒙在鼓里。令人啼笑皆非的是,王爱怡在接到那封信时,也以为是人民来信,随手把信扔给小刘,让小刘看看转给信访室。小刘撕开信封的那一刻,愣在那里半天没有回过神来,她看了照片,反复看着手里的录音带,有些不知所措。正在这时,王爱怡不知为什么来到小刘面前,一眼看到小刘面前的那些照片,伸手抢了过去。当她看了那几张照片时,气得她嘴巴和鼻子里翻着气泡,冲着小刘骂道:“你他妈的死人啊!什么东西你都能看啊!”
小刘说:“不是你让处理的吗?”
“看看看,看你的头!不要脸的东西!” 王爱怡骂骂咧咧地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王爱怡回到办公室,关起门,一边看着照片一边听起录音带。这一听不要紧,当她听到她和周汉成骂打情骂俏的那些细节时,气得她差点跳下楼去。但她不像往常那样,去找周汉成痛哭流涕,现在她连门也不敢出。过了好半天才给周汉成打了电话。周汉成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王爱怡问她收没收到那封信。周汉成先是莫名其妙,正在这时,他瞥见那个信封,急忙慌慌张张打开一看,一团火直往头顶上冒。心脏一阵狂跳之后,立即吞下几颗速效救心丸,靠在椅子上半天没回过神来。发生了这种事,实在叫他无颜面对全体职工。他突然想到,这样的信当然不可能只寄给他一个人,各个办公室到底天翻地覆到何种程度?他已经无法想象了。奇怪的是,过去只要周汉成在办公室时,那些处长们总是门庭若市,大事小事都要请示回报。可今天,上午已经两个多小时,还没有一个人登他的门。这显然与这封信有关。说不定个个都在琢磨那些照片和录音带。
在社会厅上下二百多号人当中,大家不得不佩服徐善林。自然徐善林也同时收到了那些照片和录音带。他一点也不吃惊,看完了照片,随手把照片锁进抽屉里,然后又悄悄地听完了录音带。在办公室坐了一会,便倒背着双手,在走廊里慢慢溜达了一会,又去了几个办公室,尽管有的人还在偷偷地看照片、听录音带,还有人在窃窃私语,但惟有徐善林,和往常没什么两样。看到老徐,人人都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其实徐善林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只是装聋作哑罢了。
十一点钟的时候,徐善林回到自己办公室,刚进门,他又立即转身来到周汉成的门口,他轻轻敲了敲门,里面没动静,又敲了两下,这时才传出周汉成的声音:“进来!”
周汉成一看是徐善林,不知道为何,此刻他从心底没有讨厌这个“智多星”。甚至觉得也许他能在这关键时刻力挽狂澜,帮他拯救这个尴尬的局面。徐善林确实是一个聪明过人的人物。他最高明之处就是能够揣摩任何人的心理。他不慌不忙从口袋里取出香烟,刚抽出半支,周汉成早已拿出那包国烟,迅速抽出一支,徐善林笑着接过烟,说:“好,这烟好!”
俩人默默地吸了一会,老徐开腔了:“周厅长,恕我多嘴,你作为一个堂堂的厅长,什么暴风骤雨、大风大浪没见过,这点毛毛雨算得了什么?照我看,你只当什么也没发生过。毛主席不是说过嘛,任凭风浪起,稳坐钓鱼船。你如果和他较真,怎么较?又不知道是谁干的,他们希望达到的效果就是激你去报案,大张旗鼓地去追查。那你就大错特错了,正中了他们的圈套!何况,这种事情就是查了也是不可能有任何结果的,弄得自己臭名昭著。”
周汉成默默地呆坐着,一言不发地抽着烟。他的头脑里乱成了一团麻。其实,“失窃”事件发生后,“我来也”偷了钱也好,后来又发现那些重要材料丢失,虽然他十分恼火,可是那又算得了什么呢?即便人人都知道他在这次处级干部竞争上岗中没有实事求是按照群众投票,没有按照得分多少来录取,那又怎么样?理论上要求现在省级机关的处级干部提拔都必须通过公开竞争上岗,可有哪个厅局不是走形式、走程序,最终还不是由党组来决定的。通过这段时间的思索沉淀,周汉成渐渐觉得那个什么“我来也”也太可笑了!他早就听说过,有一个厅局一把手厅长大张旗鼓地搞处级干部公开竞争,群众投的票只有他一个人看,而公共知识考试只请他当年大学时的一个老师出考试卷,一个人阅试卷。所有一切只有这个厅长和他的老师单线联系,宛若当年的地下活动。而参与竞争的人每个人考多少分也只有他一个人知道。自然谁最终竞争上,也只有厅长说了算。还有一个厅局,厅长在大会上公然说,群众投票占百分之一,文化考试和答辩占百分之一,党组意见占百分之九十八。想到当前省级机关各行其事的比比皆是,周汉成觉得自己的做法没有什么值得指责的地方,反而更加理直气壮。
周汉成这一阵思涛,让徐善林有些不耐烦了。第二支香烟抽了一半,周汉成终于抬起头,说:“善林,这事我不管了,你想办法把它给摆摆平。”
“好,我就怕王爱怡沉不住气。”
“我会好好说说她的。”周汉成说,“看来干部没有知识还是不行!”
“周厅长,你就是不听我的意见。”徐善林说,“其实,这次‘失窃’的事并不是冲着你来的,而是人家看不下去王爱怡,如果当初不让她当人事处长,恐怕……”
“又来了,老徐,你怎么像老太婆似的,唠唠叨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