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的,居然在这样的高温下停电。我手里的纸扇扇出来的风是热的,巴不得连短裤衩都要扒掉。身上的汗水如同爆破了水管的自来水,我还是不停地摇着纸扇,面对稿纸,连一个字也写不出来。我的笔端凝结着滞重。重得我的心也在朝下坠。我更不知道手中的这篇稿子该怎么写,写下去会是什么……
2000年盛夏的一天,下午三四点钟时分,更是一天里最难熬的时刻,大街上的柏油路被晒得软软的,走在上面有点粘脚,烫得脚底冒火。烈日下的空气划了火柴就能点着似的。
在石杨县城的大街上,在火辣辣的阳光下,县委书记张继广大步流星地走在一群人最前面,后面跟着的一群人似乎有些疲惫吃力的官员,有的人不停地抹着脸上那雨水般的汗水。难怪,这家伙早已被媒体冠以“酷吏”。是啊,怎么不酷?他一上任就让开会迟到的副县长站在门口听会;让不在办公室的乡长用办公室的座机往他的手机上打电话;在原县委、县政府的领导班子里一下子就揪出七个腐败分子;还让拿财政工资的干部每月扣工资百分之十用来修路……
张继广在石杨县干了四年,对于这样一个有一百七十万人口的大县,总算有了一点起色了。他上任之后,还干了一件让全县大小官员不能理解的事,过去,领导们的电话都是保密的,而他却把全县副科级以上的领导干部的办公电话、手机在报纸上公布出去。任何人任何时候都可以给领导打电话。怪吧!他就是这样一个怪人。
这不,就在张继广挥汗如雨时候,他的手机响了。
“喂,请问……”
“张书记……”这声音有些颤抖,又有惊慌失措,“张书记,不……不好了……”
其实,此刻张继广还没有辨别出这个奇怪的电话是谁。当然,张继广无论有多大的本领也不可能把一百多万人口每个人的声音都那么熟悉的。但凡是向他告状,反映情况的电话都不会像这样的声音,像是大难临头,而又惊恐万状。
“怎么啦!”张继广说,“慢慢说,你是谁?”
“张书记,我是长坝乡党委副书记章乔宣……”电话没声音了,张继广感觉到对方并没有挂断电话,而且听得出对方的环境一片吵闹声。
“怎么不说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张继广急了,他并没因为接电话而放慢脚步,依然大步地走在人们的最前面,张继广往旁边让了两步,脚下像踩在海绵上,他把手机换到左手,右手像洗脸似的在脸上抹了一把。
“张书记,不好了,”章乔宣像是哭着说,“出事了,出人命了……”
“什么什么什么!”张继广一改往日的沉着和稳重,突然间又像掉进冰窟似的。
而此时,跟在他后面的那些县四套班子领导、乡镇党委书记、县部委办局负责人,大家几乎不约而同地朝张继广看去,大家并没有停住脚步,有人从脖子里取下湿漉漉的毛巾,轻轻一拧,汗水哗哗地流着。走,快点,这天下火了!
张继广接完了电话,快步向人群赶上去,谁也不知道张继广接了一个什么样的电话,无论从他的脸上,还是从他的脚步,细心的人能够感觉到他明显有些返常。张继广很快来到黄效林旁边,黄效林刚刚由县委常委、县纪委书记改任县委副书记。
“老黄,过来一下。”张继广低声说。
黄效林跟在张继广身后,来到路边。凭黄效林这两年对张继广的了解,刚才的那个电话一定不是什么一般的电话,否则张继广不会在这样酷热的高温下把他拉到路边的。
张继广停了下来,脸色严峻,目不转睛地盯着黄效林。
“老黄,长坝乡出事了,我应该立即赶去现场,但是,下午的会议我还有一个重要的总结。所以……”
“好,我马上赶过去,有什么情况,我会随时向你汇报的。”
这时,张继广才把长坝乡发生的事扼要地向黄效林勾勒了一下。随后又说:“你先去吧,现在长坝乡的书记周勤伦还不知道,由我负责和他通报,他会即时赶过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