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完一封信后,沈昭折好,打开窗子,轻轻打了个口哨,青啼飞了进来,他将信绑在它的腿上,放开它后,它却不走,向屏风飞去。
云浅月翻了个白眼,想着这鸟的鼻子真灵,知道他们在这里。容景张嘴说了一句什么,青啼立即转了向,飞了出去。
沈昭倒没发现青啼刚刚小小的举动,继续坐下身埋首处理桌案上放着的一堆文牍。
一直到深夜子时,沈昭依然没离开书房。云浅月想着照这样下去,沈昭的身体能吃得消吗?她不由蹙眉。
她正想着,沈昭终于放下笔,站起了身。
就在这时,府中西北角忽然传来啊的一声大叫。叫声极其尖锐惨烈,并且熟悉至极。
沈昭一惊,连忙向外走去。
云浅月闭着的眼睛立即睁开,腾地站起身看向容景,想着没等到秦玉凝,怎么听到了玉子夕的声音?她起身有些猛,弄出了些微动静。
沈昭立即停住脚步,向屏风后看来。
容景此时开口,声音温润:“我们出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景世子?”沈昭听到容景的声音,彻底惊讶了,连忙转身走了过来。
容景拉着云浅月出了屏风。
“景世子妃?”沈昭看到二人,脸上布满惊异,不明白这二人怎么出现在他的屏风后,看起来还像是已经待了好久的样子。
“至于我们为何出现在这里一会儿再说,先出去看看。”云浅月对沈昭道。
沈昭点点头。
三人立即走出了书房。
此时沈昭的贴身护卫急急走来,看了容景和云浅月一眼,对沈昭禀告道:“大人,有一个人从外面闯进了咱们府邸,似乎从墙上栽了下来,受了伤。”
“什么人?”沈昭问。
“像是东海国的二皇子,不太确定。”那人道。
“先去看看!”沈昭道。
那人点点头,不再说话,跟在三人之后。
书房距离西北角不太远,不多时便来到了出事地点。
只见那里已经围了一圈的护卫,人人衣服都挂了彩,似乎被什么东西阻隔,无法靠前,里面墙角一个人抱着胳膊靠着墙壁,即便夜色很黑,但还是能清楚地看到那人脸色惨白,面露痛苦,不是玉子夕又是谁?
云浅月恼怒地看着玉子夕,“你来这里做什么?”
玉子夕听见云浅月的声音,痛苦地唔了一声,喊道:“姐!”
云浅月轻轻挥手,解除了阵法,走上前,看着他皱眉,“伤了哪里?”
“胳膊,腿,都伤了。”玉子夕抱着胳膊和腿抽冷气,显然很疼,痛苦地问:“这是什么阵法?好厉害!”
“没要了你的命就是好的。”云浅月弯身去检查他,轻声问:“还能动吗?”
玉子夕摇摇头,“动不了了。”
云浅月回头看向容景。
容景走上前,打量了玉子夕一眼,对身后的护卫吩咐道:“来两个人,将他带回房间。”
有两名护卫立即上前抱起玉子夕向最近的客房走去。
云浅月看了一眼被破坏的阵,拉着容景跟上那两名护卫。
一行人进了房间,玉子夕被放在床上,沈昭掌了灯。云浅月这才看清他的两只胳膊和两条腿都是血迹,立马走上前,伸手去扯他的衣服。
玉子夕脸色一红又一白,也顾不得伤口,连忙拦住云浅月,恼道:“姐姐,你还是不是女人?我是男人,有你这么……上来就扯我衣服的?”
云浅月瞪了他一眼,怒道:“我将你外袍脱下来,你里面难道什么也没穿?”
玉子夕一噎,脸色红白交加片刻,见容景站在那里不动,不由咧着嘴角道:“姐夫还在呢!我这不是怕他吃醋吗?”
“你还是个孩子!他有什么醋可吃的?拿开手!”云浅月一肚子气,明明守株待兔等的是秦玉凝,怎么等来了他?还伤成了这样。
玉子夕见容景不拦着,只能讪讪地拿开了手,提醒道:“你轻点儿扯……啊……”他话音未落,便见云浅月半丝不客气地扯掉了他的锦袍,他不由疼得大叫了一声。
云浅月扔掉锦袍,挽起他的袖子,又掀起他的裤脚,这回动作轻了些。
玉子夕见云浅月脸色难看,不由扯着嘴抽气,不敢再出声,知道今日他们在这里,怕是有什么事情被他给弄砸了。
两条胳膊露出来,肘弯处被树枝钉穿了好几个窟窿,血迹模糊一片,腿也一样。伤口不太深,但很是惨烈,都伤在了关键部位,显然他翻墙落下后没有再动,否则便会更严重。
云浅月见他的伤还好,休息两日就没事儿,不由松了一口气,吩咐道:“打水来,我给他包扎。”
有仆从立即去打水。
云浅月看着玉子夕,“我问你,你这些日子跑哪里去了?今夜怎么跑来了这里?”
玉子夕皱着眉道:“我听说南梁有个吸血美人,于是跑去魔麓山会了一会。刚刚进了城打算去荣王府看看你,还没到荣王府,便见到一个黑影奔着这个方向而来,轻功身法极快,我一时好奇,便跟了过来,谁知道这里布置了这么厉害的阵,让我中了招。”
云浅月眼睛眯了眯,“那个黑影什么样?”
“黑衣黑面,别的不知道,只知道看身形是个女人。”玉子夕风流一笑,“姐姐,你知道的,对于男人女人,我还是分得清的,美人的筋骨和男人怎么会一样?”
云浅月见他伤成这样,还有心思笑,怒道:“她哪里去了?怎么就你陷入了阵里。”
“该死的!那个女人狡猾,大约知道我跟踪她,故意诱惑我进来,她却只贴到了个墙边就离开了,我被阵困住,掉了下来。”玉子夕也升起怒意,显然从来没栽过跟头,这回栽了,令他有些恨恨的。
云浅月明白了前因后果,偏头看向容景。
容景笑了笑,“她此时大约回皇宫了。”
“白等了半夜!”云浅月恼怒地瞪着玉子夕,他早不回城晚不回城,偏偏这个时候回城,还偏偏碰到了秦玉凝来,若没有他捣乱的话,此时秦玉凝的小命她已经得手了。如今秦玉凝知道沈昭的府邸有布置,给她提了醒,她怕是不会再来了。
玉子夕在云浅月吃人的眼光下有些胆战,委屈地道:“我事先也不知道啊,我只知道沈大人是姐夫的人,怕别人害他嘛,所以才跟了过来……”
“行了,你闭嘴吧!”云浅月也知道他委屈,压下火气,只能说秦玉凝今夜不该死。
玉子夕立即闭了嘴。
仆从打来水,云浅月挽起袖子给他清洗包扎,一时间房中静静。
给玉子夕包扎完后,云浅月净了手,才回身对沈昭说明白了事情缘由。
沈昭听罢后有些惭愧地看着容景和云浅月道:“我咒术虽好,奈何没有多少武功,还累了你们二人深夜不得休息等在我府中,实在是……”
云浅月摆摆手,“这不算什么!当初杀叶霄也有我一份。秦玉凝是个祸害,不能留着。今日败露了,她警醒了,怕是更不好杀她了。我们该做的是商议一下,该如何将她杀了。”
沈昭点点头,将感激惭愧之情收敛。
“原来那个女人是秦玉凝。”玉子夕也听了个明白,摸着下巴道:“听说是前丞相府的小姐,天圣第一美人?”
云浅月瞪了他一眼。
“姐姐,她到底有没有你美?”玉子夕问。
“没有!”回答他的人是容景。
玉子夕眨眨眼睛,“你眼中天下女人都没有姐姐美,你说的不算。”他看向沈昭,“你说!”
沈昭看了云浅月一眼,摇摇头道:“没有。”
“我这两日在魔麓山和顾少卿品酒,他也提到了秦玉凝,说了一句话,姐姐你想不想听听?”玉子夕看着云浅月问。
云浅月没好气地道:“你愿意说就说。”
玉子夕慢悠悠地道:“顾少卿说誓要抓住秦玉凝,给她封了咒术,废去武功,让天圣的第一美人成为他军营里的军妓。士兵们定然大受鼓舞,练起兵来才有劲头。”
云浅月闻言顿时乐了,“顾少卿这个魔头!”
容景闻言挑了挑眉,赞同地道:“这个提议倒是不错。”
“我也觉得不错!”玉子夕附和地点点头,“所以,姐夫,咱们不杀那个女人了,将她抓住,弄去魔麓山军机大营,让南梁的士兵都尝尝天圣第一美人的滋味。”话落,他看着自己包扎得跟粽子似的胳膊和腿,完全影响他的风流和俊美,更是恨恨地道:“本皇子不报此仇,不姓玉。”
云浅月见容景和玉子夕都同意顾少卿这个想法,便也没有什么意见。沈昭自然也没有什么意见。
于是短短两句话,秦玉凝虽然没被抓住,便被几个人决定了命运。似乎在他们的眼里,擒住她不过是早晚的事儿。
接下来几个人分析了一下秦玉凝下一步的动作。
最后都觉得秦玉凝今夜既然知道了沈昭府邸有厉害的阵法,那么她定然不会再来府邸刺杀,刺杀的地点也不可能是皇宫——在皇宫里公然杀害朝廷命官,这个不可能,夜轻染定然不准许,夜天逸也不会纵容她。沈昭平时的生活很简单,就是皇宫—沈府,如今他奉命彻查那日观凤楼刺杀一案,再多跑了一个刑部。刑部停着那几名当日一同参与刺杀的太监尸首,这是唯一的线索。
虽然夜轻染知道是叶倩,但也要拿出确凿的证据来,否则不可能定罪。
刑部由德亲王管辖,如今德亲王急火攻心,在府中养伤,刑部的事情交给了他的副手暂时管理。他的副手似乎和以前的秦丞相交情不错。
秦玉凝不可能再来沈府刺杀,也不可能在皇宫刺杀,路上刺杀也不可能,毕竟怕动静闹大,夜轻染如今身受重伤卧病在床,更不可能再允许京城的治安出现丝毫瑕疵,引起百姓恐慌,那么只剩下一个刑部了。
秦玉凝要在刑部动手的话,为保证一击成功,应该会去找德亲王的那个副手。以那副手对德亲王的忠心,应该会禀告德亲王此事。云浅月觉得德亲王应该恨死她了,也恨死容景了,同时便恨屋及乌,恨死容景的同党沈昭了,所以秦玉凝要杀沈昭,别看夜轻染不理会、夜天逸不理会,但是德亲王却会,他应该会命令副手大开方面之门,相助秦玉凝一二。
所以,刑部是最可能也最把牢的刺杀地点。
几人分析后,将目标定在了刑部。
玉子夕立即道:“我从明日早上起,让姑姑给我幻容一番,送我进刑部守着去。”
云浅月横了他一眼,“你的伤没个三五日好不了。”
玉子夕立即道:“那个女人今夜被打草惊蛇,三五日不见准有动作。”
“不一定。”容景道,“秦玉凝大约会料想沈昭以为她不会再来,所以保不准很快就会有动作,也许就在明日。”
“你好好在府中养伤吧!这个事情不用你管了。”云浅月对玉子夕道。
“怎么能不用我管?她今日诱我进来伤了我,我要亲手抓了她。”玉子夕立即道。
“你别添乱就不错了!”云浅月不看好他。
“小看我!”玉子夕嘟囔道,“若不是你那个阵法太厉害,怎么能难住我?”
云浅月不再理会他,对容景道:“明日我幻容充当沈昭的贴身侍卫,一直跟随着他。虽然觉得秦玉凝该在刑部动手,但保不准她为了报父仇,胆大妄为到不顾及夜轻染和夜天逸,敢在大街上动手的可能。你说如何?”
容景看了沈昭一眼,没说话。
沈昭连忙道:“不行,你受着伤呢!景世子给我的隐卫可以保护我,再说还有你安排的两个人,那两个人武功也很高。”
“秦玉凝不可小视。”云浅月伸手碰了碰容景,“你说话啊!”
“好吧!”容景似乎有些不情愿,但还是点头同意了。
云浅月见他应许,松了一口气,对沈昭道:“我刚刚将你府中的阵法撤了,如今再布置上,你府中的人都信得过吧?”
沈昭点头,“都是建府的时候景世子给我的人,都信得过。”
“那就好!你吩咐他们,不可靠近东西南北四个角落和府中的中门以及你院中的那株海棠树。”云浅月道。
沈昭点头,对一名贴身侍卫吩咐了下去,那名侍卫立即提醒了府中的人。
云浅月出了房间,重新折了树枝,这回辅助院中的布景以及碎石,将死阵重新变换了一番布置好。复又折回屋中,对玉子夕道:“你就在这里住着养伤吧!”
意思是秦玉凝再来,这个阵法就够收拾她了,他可以等在这里守株待兔。
玉子夕点点头,懒洋洋地对沈昭风流无比地道:“沈大人,本皇子貌美如花,如今无奈住在你这里,你可不能见色起意啊!”
沈昭脸一红,声音有些僵硬:“二皇子放心,我对男人没兴趣。虽然你长得很好。”
玉子夕放心地点点头。
云浅月好气又好笑地看了玉子夕一眼,拉着容景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