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政治王朝间的对话:朝鲜领选使天津来往日记导读
32133200000043

第43章 《阴晴史》导读下卷(3)

本二度(原注:一北洋衙门、一北京礼部。)、美国国书誊本一度、我国答国书誊本一度、约成后我国送主美主照会誊本一度、马道到仁川时投地方官公文誊本一度、美使薛斐尔送我政府照会一度、薛斐尔全权谕旨一度并誊本、我国总理大臣金(左议政金炳国。原注)抵美使照覆一度、我国大官申 副官金宏集全权谕旨一度并誊本、修好条约十四款(前约稿第一款勿施,故只有十四款。至”中国属国”字样,另以照会存案。原注)誊本一卷。下封书外,合十二件。祗受谨览,另成册子,誊置。兹不具录。

初十日政,余蒙亚诠特授,惊惶感愧,继以涕零。窃念国帑空之竭际,带领多人,远来学习。虽有难继绝粮之忧,尚不免为耗财之一端。而督率不勤,苦无见功。方悚惕待罪,格外恩命,逾分滥涯,俯仰蹐蹙,不知何以图报也。李相庵赠金贯一对,即以表变品。东向心谢恩诰。

见家书,均得无故。可幸。是日申刻往南局,为别鱼一斋(原注:允中。)明日北京之行也。仍宿南局(原注:从事官亦蒙升六之恩。李应浚特差训商。崔性学特赐等第。皆异数也。)。”(〔韩〕金允植《阴晴史》下卷,第140~141页)

原书上有注曰:“金允植之吏曹参判特除”(韩文)。

原书“约成后我国送主美主照会誊本一度”无法读通。内中二“主”字当为金允植毛笔书写的“之”字。

原书“前约稿第一款勿施故、只有十四款”断句有误。

原文“窃念国帑空之竭际”,当为“窃念国帑空竭之际”。这里“国帑”是指国家财政储备。

从李应浚带来的消息看,金允植是在农历的四月初十日被高宗委任为吏曹参判的。《高宗实录》“十九年四月”里有记载说,“特擢金允植为吏曹参判。”金允植的记录文字是:“初十日政,余蒙亚诠特授”。亚诠就是各曹的副职长官。“特授”是特别授予的意思。“升六”是升迁很快的意思。“异数”是指从来没有的待遇。

现在,金允植已经是朝鲜王朝从二品的官员了。他感激涕零。“俯仰蹐蹙”是形容他自己感激得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李应浚送了金允植金贯子,来表示祝贺。在朝鲜王朝,“金贯子”是堂上官才可以拥有的饰品。“即以表变品”的意思是,用金贯子来标志金允值已经升官了。关于“金贯子”的样式,可参看韩国电视连续剧《商道》。其中的主要人物之一采渊,就因为持有金贯子被抓进了监牢。朝鲜王朝《经国大典》对于金贯子的形制及使用有详细的规定。金贯子也就是金圈子。

“二十一日,晴。巳刻,一斋发行。郑麟兴随往。将呈咨礼部也。与尹石汀(原注:泰骏。)共访王筱云、徐仲虎(原注:名健寅,局会办。游历西国。深识时务。善化学,多所著述。)仲虎示所著,议论晓畅时务,所以驰名远近也。

余曰:敝邦新通各国,须得通晓交际事宜及西人言语文字、通商之务者,延致襄办。想中国之士,己(当为”已”字。笔者)多游历外洋。举一人。徐曰:中国之人,虽多游历,学习终不如洋人。且自幼入西学者,习其心,反附洋侮华,心术不正。反不如公正洋人。不可用也。余曰:近阅《申报》,学生之自西远来者,华官冷待。洋人多为之称冤。岂非此故耶?徐曰:是也。幼无根基,但学洋文。所学者不过一二浅技,便生侮华之心。且不识事体,断不可用。故此等人最难保举。以弟所见,惟罗丰禄一人而己(当为”已”字。笔者)。余曰:罗公现在中朝器使,岂可屈处僻陋?更思其次。徐曰:罗刺史诚难延往。此外恐无其人。不如聘得一公正洋人,凡系交际通商,倚以办事,必得其益。远胜于罗丰禄。且月银不过百两,亦可应募。此人等,每应聘,看他国事,其用心与己国毫无异同。现今中国,亦倚洋人办事。未尝受欺。各国人于港口事,亦不能欺。所以不咆(当为“吃”字。笔者)亏也。余曰:虽知如此,敝邦通洋,出于不得己(当为”已”字。笔者),非大同之民情也。断不可据(通”遽”字。笔者)募洋人。易致滋事。惟择聘华人为宜。徐曰:虽聘洋人,但在港口办事,不必入城。且此人于职掌之外,毫无干涉。必无滋事之虑。余曰:我民初见洋人,但见其外,不知其中。华人虽不及洋人,我民之所稔熟。故不如延致华人。徐曰:此最紧要之务,甚难,甚难。谈竟,辞还东局。”(〔韩〕金允植《阴晴史》下卷,第141~142页)

原书上有注曰:“与徐健寅问答草”(韩文),“中国之留学生冷遇”(韩文)。其中的“徐健寅”与原注中“名健寅、局会办”都把徐建寅的“建”字写错了。

原文“罗公现在中朝器使”的意思是,罗丰禄现乃中国的重要官员。其中的“现在”是两个词。“中朝”是中国朝廷的意思。

按照徐建寅的想法,金允植既然想要聘请一个外交与通商的顾问,既然这个顾问主要是和西洋人打交道的,不如干脆就聘请一个西方人。徐建寅的理由有二:其一,中国人虽然去学习了,学习的时间短,无法与西方人相比。其二,有些很小就去西方的中国人,已经变成了“香蕉”一样的黄皮白心式的人。他们看到东方人就有一种说不上来的蔑视。与其聘请他们,还不如聘请西方人呢。

徐建寅的观点,很有代表性。可惜的是,在晚清以至于民国初年很长的一段历史时期内,这种观点一直是中国掌权者对待留学生的主导思想。在其后的二十多年时间里,中国的留学生的处境一直很尴尬。他们或者是没有学进去,如徐建寅所说的,“中国之人,虽多游历,学习终不如洋人。”或者是学进去了,但是被认为是“幼无根基,但学洋文。所学者不过一二浅技,便生侮华之心”。****忠与罗丰禄属于第三种情况。他们虽然学有成就,但是小心翼翼,回国后在李鸿章等的羽翼下恪尽职守。

实际上,金允植想必看清楚了,徐建寅所传达的,是李鸿章以及清王朝对于中国留学生的态度。这个态度的价值取向十分明白:留学生出洋要学的是技术而不是文化,要接受的是科学而不是思想。留学生回国以后应当是奴才,而不是人才。换句话说,你是不是人才,是那些自己不是人才的人说了算的。而对于掌握权利的人来说,最好的人才是有一定本钱的奴才。最起码的底线是,你回国了,不能妨碍我。否则,你就不是人才。你或者是“所学者不过一二浅技”,终“不及洋人”。或者是才镀了一层金,便“生侮华之心”。就在天津机器局,严复这样的人也照样无法摆脱以上的二难处境。这是严复最终决定举起西方启蒙主义旗帜的原因之一。

“二十二日,阴。昨日周玉山(原注:馥。)有书,约于今十点钟,会督署面谈。早起吃饭,与李知事同往津城。诣督署。周玉山先在门房待焉。共入,见张制军。言请留马道事。张曰:德、法两国,姑未出去。马道不可久留。宜先回来。贵国须延致解洋语及交际之务者,襄办诸事。此不容少缓。宜速奏知贵国。余曰:向闻周大人之言,非不知切紧急务。而此须奏报本国,候回信,乃可议定延往矣。德、法虽姑未出,其行止倏忽。马道既回洋船入港,则敝邦之人,怅怅如无相之瞽,必致误事。烦乞留马道代办,以完始终。幸甚。

张回顾周道,语云云。周道书示曰:贵国事势既如是,则马道只可留办德、法两约。嗣后何国继来,又不可留俟。宜速延请翻译官一人,或物色求之为好。余曰:当以此意,速便奏知。而办事之人,在中原求之亦难,况敝邦何以物色?并望留神访求焉。周曰:俟贵国有回信,再当奉告矣。余曰:急切无信,便欲送从事官,带领病匠三人回国。秦知请给护照。周曰:护照当奉寄。而病工出去者,何其多也!究竟阁下一人将独留耶?余曰:水土为祟,疾病渐生。现病工三人,或狂,或痢,或淋,俱系非轻。不可不出送。从事官亦常不健,暂时调理再来,亦好。

周曰:贵国有巨文岛否?余曰:未之详也。何以问之?周曰:英人言,贵国巨文岛最合开港。余曰:当还寓,细思而更告矣(巨文岛,兴阳三岛也。巨文者,日本人所名,故国人不知。原注)。制军曰:李君何日进北京?李曰:数日后欲进京。张曰:先呈礼部咨文,然后本衙门乃可转奏。须作速起行也。李曰:然则,行期当进定于明日为可。

遂辞起,共至海关署吃饭。暂往南局访尹友。即还本局。中路遇雨,沾湿而归。”(〔韩〕金允植《阴晴史》下卷,第142~143页)

原书上有注曰:“巨文岛”。

原书“而此须奏报、本国候回信”断句有误。

原书“必致误事烦、乞留马道代办、以完始终幸甚”断句有误。

原书“巨文者日本人所名故国人不知”未断句。

原文里的“李知事”即李应浚。“秦知”里的“知”通“智”。“秦知”是尊称,其意思大致是“英明果断的您”。

这里记录的是四个人的笔谈。中国方面参加笔谈的是张树声与周馥,朝鲜方面是金允植与李应浚。他们共谈论了四件事情。第一,****忠是否可以留在仁川,继续帮助朝鲜完成与各国的通商事务谈判。金允植恳请,但张树声不同意。最后,由周馥给出了一个调和的方案。第二,金允植准备让三个生病的留学生回国。周馥不大满意。因为李鸿章刚刚就大批留学生回国作了批示。指责这些人无恒心。金允植作了无可奈何的解释。第三,周馥问金允植,朝鲜的巨文岛在什么地方。这实际上是在提醒金允植,英国人对那里很感兴趣。第四,张树声催促李应浚抓紧时间进京。李应浚当场决定,次日进京。

巨文岛是现今韩国济州岛附近的一个小岛。在金允植来华的年代,巨文岛只是一个荒岛。因为俄国准备租借朝鲜的永兴湾作为海军基地,英国人很警惕。于是,该岛成了英国殖民者注意的目标之一。还为之取了新名字为“汉弥尔顿湾”。到了1885年5月12日,英国“中国舰队”司令哈密敦派兵强占了该岛,并要求朝鲜王朝承认。高宗向英国提出严正抗议。俄国人也扬言,如果英国人占领巨文岛,则俄国要占领更多的朝鲜土地。最后,在李鸿章的斡旋下,哈密敦重新评估了该岛的战略地位,认为此地仅仅可以作为一个加煤站。于是,放弃了长期占领巨文岛的企图。

“二十三日,晴。首堂李应浚,赉咨往北京。出《东兴(原注:舆。)考》,细考诸岛。无”巨文”二字。惟江华焉(?原注)岛注文岛。”注”与”巨”华音相似。英人所言以指也。即以此意,书报海关道(追闻马眉叔之言,洋人所言巨文岛,即楸子岛也。追后详探,乃兴阳三岛也。日本人所名。原注)。午后,尹石汀来访。共访许涑文、文芝轩。酉刻,吃夕饭,还南馆。二十四日,晴。”(〔韩〕金允植《阴晴史》下卷,第143页)

原注仅一问号“?”。该注误解了金允植的原意。“惟江华焉岛注文岛”里的“焉”相当于“于是”“于此”。其后的“岛”字是名词用如动词。这句话的意思是“只有江华这个地方有一个注文岛。”江华是仁川附近很有名的大岛。“注文岛”是在江华岛外的岛屿之一。“楸子岛”位于现今韩国全罗南道与济州岛之间。“追闻”是后来听说的意思。

从金允植的记录可见,当时的朝鲜地理学还很不发达。《东兴考》里的“兴”字是错字,该书就是《东舆考》。当是指在朝鲜很有名的著作《东国舆地考》。这类著作还基本上沿用《禹贡》以及《水经注》的研究方法。对国家地理的研究还很粗略。

“二十六日,晴。石汀送示谈草及诸局员御前回礼开单,及寄本使笺。

云养、石汀尊兄大人执事:

窃弟等才惭白传,谬增诗价于鸡林;职毕张骞,竟堵殊珍于蜀仗。岂所试衣缟带,延陵联上国之欢;邻如苜蓿、葡萄,汉使拜遐方之赐。去岁,蒙贵国王隆持节之文,赋承筐之什。云中捧出,悉是奇观。日下飞来,都非凡品。蓬岛获长生之药,讵关徐福诚求;祗园 字母之音,不籍鸠罗翻译。币分朱绿,弥深衣被之情;囊胜茱萸,敢作韦弦之佩?惭乏杨修之妙语,读碑辞而齑臼奚题;愧无仁杰之雅怀,持 苓而药笼难觅。而且褚辉玉兰,而张旌杜氏之廉;更教袋赐银鱼,三品耀唐臣之采。当此多仪之享,不胜荣幸之私(当为”至”字。笔者)。惟是礼当往来,诗吟投报。既己(当为”已”字。笔者)遵郤之不恭之义,敢不伸藉手而拜之文。谨具笺薄之仪,聊答崇高之赐。敬乞转呈彤砌,代答丹慨。另备礼单,上尘请览。

祗请台安,诸惟垂照。

游智开、郑藻如、王筱云、许其光、刘含芳、周馥”(〔韩〕金允植《阴晴史》下卷,第144页)

原书上有注曰:“南局诸员之回礼单”(韩文)。

其中的“南局诸员”称呼不对。周馥是海关道,游智开不在天津做官。

“云养”就是指金允植,“石汀”就是尹泰骏。“尊兄大人执事”的称呼似乎有些奇怪。实际上,可以直接称呼“大人执事”。而加上“尊兄”既体现了两国如同一家的情谊,也说明了周馥等与金允植等的友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