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政治王朝间的对话:朝鲜领选使天津来往日记导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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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阴晴史》导读下卷(19)

穆麟德(Paul Geory von M觟llenDorff,1847~1901)本来是德国驻天津的领事,期限满后被李鸿章留用了。在李鸿章的建议下,穆麟德也参加了金允植等在天津的会谈。穆麟德于1883年被聘为朝鲜海关官员,是朝鲜国雇用的第一批外国官员。但到了1885年,穆麟德就离开朝鲜,回到了中国上海。

“初八日,十点钟与金莞居诣北洋大臣衙门。憩于外堂。王筱云、潘梅园先己(当为“已”字。笔者)来坐。少顷,问候官李载德谒傅相出。周玉山、马眉叔自署出,邀余等入。(再至天津北洋衙门,谈略。时李少荃起复视事,余与从事官金明均同入。周玉山、马眉叔、王筱云、潘梅园在座。原注)余奉咨文入署,行礼讫,就座。周、马、王、潘亦在。中堂书问我国事;无实心实政,不能振作之故。余对以国王忧勤求治。缘辅佐乏人,不能振作。中堂慨叹不己(当为“已”字。笔者),言言太息。言留兵事、用洋元事,俱如所议。撤还学徒事、购买器械设局事,亦如议。栅门银税事,使之备文详请,以便咨查。(此处少一“问”字。笔者)国王接见中国诸将仪节。答以钦差宜用平等礼。其余哨官等,亦非所属,应以客礼待之。但不必数见,亦无用回谢。(此处少“余问”二字。笔者)日人议定税则事。答以德人穆麟德,今冬出往贵国。宜使日人来会商定。国旗事,可依所定。而北洋与礼部,合有咨明。

话毕辞起。访问候官于河北大街客店。俄见中堂时,甚见困云。因共至海关署,兵判赵惠人(宁夏。原注)在焉。相见劳苦。

少顷,马眉叔求会,德人穆麟德亦来。身材高大,有和厚忠实之态。此中人皆言,穆麟德公忠正直,在中国亦不易得。向以该国领事官来留天津。瓜限己(当为“已”字。笔者)满。李中堂重其为人,咨请于德国而留之。月给三百两,襄办交涉等事。能解各国言语文字,亦颇解朝鲜谚文及言语。年三十八。中堂劝我国雇去,以办一切外务及商务。立合同六条,与赵惠人书名画押。自此便为朝鲜人,与委质无异。待****常来,与惠人同舟东来云。

冯吉云观察,自上海。年五十一。周玉山言,冯公为人精密,邃于矿学。能集资本数十万。欲往贵国看矿山,亦彼此之利也。

日暮分手而归。问候官明日由水路作保定之行。云岘 人谢日焕、金宇焕辞别。甚有怅然之意。

二更令,还东局。(〔韩〕金允植《阴晴史》下卷,第202~203页)

原书上有注曰:“李鸿章面会”“学徒撤还与器械施设”(韩文),“国王之中国将臣接见仪节”(韩文),“国旗制度”“穆麟德”“冯吉云”。

原书注解里的“再至天津北洋衙门、谈略时、李少荃起复视事、余与从事官金明均同入”断句有误。其中的“时”当与后李少荃连在一起。金允植的意思是说,此时,李鸿章已经完成了其母丧事的办理,重新被清王朝起用为北洋大臣了。

原书“俄见中堂、时甚见困云”断句有误。金允植的原意是,问候官刚才见李鸿章中堂的时候,很窘困。其含义是,李鸿章不打算在近期内放大院君回国。

原文中的“****常”是****忠的哥哥。他因熟悉外交事务,懂外文,被李鸿章派到了朝鲜。可参见金允植本卷第218页日记。

金允植认为,最重要的、必须向李鸿章说明的,是如下问题:第一,国王接见中国将军的礼仪如何安排;第二,日本要重新议定税则。至于军队的留守与撤退问题、朝鲜即将使用的国旗该是什么样子,以及大院君是否回国等问题,则都是次要的。金允植不是保守派,但他是传统文人,是一个开明的朝鲜文人。

“初九日,大风,寒。金主薄台善为觅银事,往北京。为栅银滥税事,呈文李中堂。

详请草外封式 (前面。原注)

右印 朝鲜领选使谨封(印。详。原注)

钦差署理通商大臣督办海防事宜太子太傅前文华殿太学士直隶总督部堂一等肃毅伯李后面 光绪八年十月初九日(内一行附折一扣。原注)全权大官兵曹判书赵宁夏(照验。原注)”(〔韩〕金允植《阴晴史》下卷,第203页)

金允植与其他的朝鲜使节一样,都十分注意中国文书的格式。他们在自己的国内,是依靠书写获得加入统治集团资格的。而且,金允植等的书写与本国人民的口语并不对应。在中国,他们的外交活动也主要是依靠书写来完成的。因此,文书的书写格式就不仅仅是格式问题了。它们是两国书写的“游戏规则”。这个规则是万万不可违背的。

“朝鲜领选使、江华留守金允植

为详情事:窃照本年九月二十四日,据小邦义州府尹赵禀世启内称,今九月十九日,凤凰边门外别定将校郑一烨报称,边门交易之时,凡于货物,有无税课,各有定规。自古迄今,遵守无违。今兹中江税务监督衙门晓谕,内开”朝鲜现与各国通商,所有到边外货不多,税不敷额。进卖药材、参包称干参。此次干参到边,应与外货海参、纸皮等类,一体存放门外。由铺商赴署起票,照点进门,添设税课至于现银。使不私携。亦令铺户赴署起票,照依卖物例价纳税”等语。同日,又据本府商民金箕锡所呈,称今当边门交易之期,中江税务监督创出无前之税,晓谕于栅门。故货路壅阻,交易失宜。冬门卖买,自尔梗塞。众商未免良贝等因。伏查边门税课,向有定规。现有《新定水陆通商章程》。第五款云:两国边界,义州、会宁、庆源及对岸栅门、珲春,听边民随时往来交易。一切详细章程,应俟北洋大臣与朝鲜国王派员至该处,踏勘会商,禀请奏定等因,查惟未及派员会勘之先,应照向章纳税,俟将来会勘之后,应照现定通商章程,按值抽税,无容更议。至若并税银货,以致商务多滞,事系创有,实非公允之法,似宜咨查于该税官,今年税课,应依旧例所有。银税一款,概行豁免,以便商旅之流通。则小邦商民,感戴无既矣。

除将中江监督告示另折抄呈钧览外,具文详情。为此备由且(具。原注)详。伏乞宪台,照详施行。

须至详者。

(右,计折一扣。钦差以下与外封同。原注)

光绪八年十月初九日”(〔韩〕金允植《阴晴史》下卷,第203~204页)

原书上有注曰:“中江税务监督衙门”。

原书“查惟未及派员会勘之、先应照向章纳税”断句有误。

这是金允植为栅门滥税事向李鸿章的详细报告。其大致意思是,由于栅门属于中江监督管辖,而该监督因为朝鲜与各国建立通商关系,认为朝鲜已经不是中国的属国,因此要求朝鲜商人把干参等物品清点报关,按新规定纳税。朝鲜方面认为,出口中国的货物历来都有规矩,新的关约还没有建立,此举是管辖栅门的机关滥收税款。并将此事报告朝廷。金允植即将此事禀告李鸿章。

金允植出使中国一年有余,这是他第一次为自己的国家利益与中国方面谈判。尽管这还是在旧格局下以禀告的形式报告的。

李鸿章并不一定在意金允植的报告。“银税一款,概行豁免,以便商旅之流通。则小邦商民,感戴无既矣”。金允植要求豁免银税,还是站在原来中国的属国立场上提出的。李鸿章对此自然无异议。

“初十日,连日风寒。入局内,访许涑文、潘梅园、文芝轩。

十一日,寒。以税则事,由电报局寄信于日本修信使。

电报

金允植乞转白朴、金朝使,己(当为”已”字。笔者)邀德人穆,望后东归。合肥谕:税则当邀日人至东定议。

(用密码。原注)电致出使日本黎大臣。

十二日,赵尚书惠人(宁夏。原注)来访。日暮,还紫竹林寓所。初昏,海关署送信来,言日本电报回信己(当为”已”字。笔者)来,并录送电文。诚快事也。

电报回信

出使日本钦差黎大臣寄北洋大臣李

密阳文队电,己(当为”已”字。笔者)转致朴使。朴使云,来电默悉。本使归期,似在月内。

昌代复。

(十月十二日下午。原注)

十三日,大风,寒。袁恕堂来访。约十六日雇民船出大沽。十七日乘”泰安”船发行。夕,海关道台送信言,明日九点钟,来辞中堂。”(〔韩〕金允植《阴晴史》下卷,第204~205页)

原书“金允植乞转白·朴·金朝使、己邀德人穆望后东归”断句有误。首先,出使日本的只有正使朴泳孝和副使金晚植。金晚植是金允植的堂兄。其中无白姓使节。其次,“己邀德人穆望后东归”应该断开。

原文“合肥”即指李鸿章。

金允植于农历十月十一日发出了给日本的电报。这是金允植第一次使用电报。第二天,金允植就接到了回电。他感到很兴奋。电报是发给中国驻日本大使黎庶昌的。回电也由黎庶昌代发。而且,金允植所发的电报,是使用了加密技术的。

金允植已经与袁鸿约好,准备于十月十六日回国。他们还要乘坐“泰安”号兵舰。

“十四日,风,寒。九点钟进城,诣中堂衙门。周玉山在焉。中堂曰:几日发行?余曰:十六日,乘民船出大沽。十七日附搭”泰安”船回去。李曰:机器事,与潘、王两道商议否?

余曰:昨见潘道,以为此事须经一年乃稳。不可两局分办。

李曰:良是。须一人酌办。

适王筱云来,中堂使筱云管其事。

李曰:东局一年所用银子多少,君知之否?余曰:该用六十万两云。李曰:贵国能设局如东局否?余曰:非所可议。

中堂呵呵大笑。

李曰:南局所用几许,君知之否?余曰:未详其数,大略东局之半。李曰:不及半。一年所用,不过十余万两。通贵国之力,可以及此否?余曰:此亦不可跂及。李曰:初头不必张大。只设小局。假量一年,该用万余两。稍稍增设为可。明春拣善工匠数人,出送贵国教习,何如?余曰:如此甚好。李曰:薪水亦不多。余问王筱云:教习人来敝邦,一月薪水当给几何?王曰:随其才艺高下,大约十两以上方可。李曰:贵国制器练兵,是不可己(当为”已”字。笔者)之事。中国向被洋患。天津失守,北京亦危。伊时无器械可敌,故洋人无难闯入。吾是以始设机器局于天津、上海、福建、广东等处。今则洋人不敢窥窬。去年与俄罗斯失和,俄国兵舶来天津,见机器防守之盛,不敢近港而归。若如贵国之无备,俄人何惮而不入乎?余曰:中堂创设制造局之事,读向时疏本而知之。敝邦今日,创设小局。不知何时,做得一分样子。”(〔韩〕金允植《阴晴史》下卷,第205~206页)

原书上有注曰:“北洋衙门谈草”“机器施设”。

原书“李曰、不及半一年所用、不过十余万两”断句有误。

金允植对李鸿章的记叙很生动:“中堂呵呵大笑”。

李鸿章先是问金允植何时回国等问题。随后,话题马上就转到了帮助朝鲜建立机器局的问题上来。李鸿章介绍说,东局的年花费是六十万两白银,南局的花费是十余万两白银。而金允植说,即使是十万两白银,按照现在我国的财政状况,也是支付不起的。李鸿章劝金允植慢慢来,可以从一万两的年开销开始,逐渐建立起自己的(军工)制造业。李鸿章十分感慨,中国就是因为没有自己的武器,没有自己的制造业,才被洋人打进来的。“天津失守,北京亦危。伊时无器械可敌,故洋人无难闯入”。他劝金允植说,你们如果闭门经营,毫无防备,洋人也不难打进你们的国家。

李鸿章所说的东局六十万两白银的花费,是有水分的。六十万两白银是光绪六年到光绪七年天津机器局的总花费。据樊百川先生统计,从光绪元年到光绪二十年的20年间,这一年的总支出是最大的,达到了613,199两白银。南局的花费到底是多少,并没有具体的统计。(见樊百川《清季的洋务新政》,第1361页,上海书店出版社,2003年版)李鸿章面对金允植,显然有些夸夸其谈。

“李曰:穆麟德见过否?余曰:日前相面于海关道署。李曰:公平正直,谙交涉等事,通各国言语文字。吾特荐之。余曰:见其面,己(当为”已”字。笔者)知其人之淳实。协妥敝邦交涉事务,诚为万幸。李曰:到贵邦,即奏赐一官衔。无论二三四品,皆可。但做贵国之官,办贵国事无碍。各国人不得以局外干涉为言。向来李裕元、金宏集与日人议约时,若有如穆麟德者代办,日人不敢要挟过当。余曰:钧教甚当。穆麟德出来后,国王当即为引见否?李曰:甚好。余曰:接见仪节,当如何?李曰:外国人本无跪拜之礼。虽进见皇上,亦只脱帽而己(当为“已”字。笔者)。姑任其俗可也。余曰:一次引见之后,或有大公事,可以引见否?每月一两次,时常接见否乎?李曰:非有大公事,不必数接。如有面议事,可令政府相议。

李又曰:贵国尚疑畏外国人乎?余曰:民间耳目,尚未习熟。故皆有疑惧之心。李曰:于日本人何如?余曰:日本人,亦未相熟。疾之如雠。李曰:日本修好己(当为“已”字。笔者)久,尚亦如此,况外国乎?万一穆麟德出去后,或有被害、见辱之事,将奈何?余曰:不无是虑。当归奏国王,派员保护。不至有他。李曰:此人吾所力劝而出送,专为贵国地也。若遭意外之患,于吾面上大不好。须十分防护是望。余曰:极为保护。(〔韩〕金允植《阴晴史》下卷,第206~207页)

原书上有注曰:“穆麟德推荐”“外臣陛见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