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中国历代小说赏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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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离魂记——陈玄祐

题解

作者陈玄祐,据记载为唐代宗时人,因无传,详迹无可考。

作品是一篇人和鬼恋爱的爱情小说,主要描写了王宙和张倩娘一对青年男女对爱情的坚贞不渝,敢于挣脱封建礼教的束缚,终于有了完美的结合。

作者运用浪漫主义手法,通过这对青年男女的结合,反映了封建社会中千千万万青年男女迫切追求婚姻自由的愿望,具有一定的进步意义。

原文

天授三年①,清河张镒②,因官家于衡州③。性简静,寡知友。无子,有女二人。其长早亡;幼女倩娘,端妍绝伦④。镒外甥太原王宙⑤,幼聪悟,美容范。镒常器重,每曰:“他时当以倩娘妻之。”

后各长成。宙与倩娘常私感想于寤寐⑥,家人莫知其状。后有宾寮之选者求之⑦,镒许焉。女闻而郁抑;宙亦深恚恨⑧。托以当调⑨,请赴京。止之不可,遂厚遣之⑩。宙阴恨悲恸,决别上船。日暮,至山郭数里。夜方半,宙不寐,忽闻岸上有一人行声甚速,须臾至船。问之,乃倩娘徒行跣足而至。宙惊喜发狂,执手问甚从来。泣曰:“君厚意如此,寝梦相感。今将夺我此志,又知君深情不易,思将杀身奉报,是以亡命来奔。”宙非意所望,欣跃特甚。遂匿倩娘于船,连夜遁去。倍道兼行,数月至蜀。

凡五年,生两子,与镒绝信。其妻常思父母,涕泣言曰:“吾曩日不能相负,弃大义而来奔君。向今五年,恩慈间阻。覆载之下,胡颜独存也?”宙哀之,曰:“将归,无苦。”遂俱归衡州。既至,宙独身先至镒家,首谢其事。镒曰:“倩娘病在闺中数年,何其诡说也!”宙曰:“见在舟中!”镒大惊,促使人验之。果见倩娘在船中,颜色怡畅,讯使者曰:“大人安否?”家人异之,疾走报镒。室中女闻喜而起,饰妆更衣,笑而不语,出与相迎,翕然而合为一体,其衣裳皆重。其家以事不正,秘之。惟亲戚间有潜知之者。后四十年间,夫妻皆丧。二男并孝廉擢第,至丞、尉。玄祐少常闻此说,而多异同,或谓其虚。大历末,遇莱芜县令张仲规,因备述其本末。镒则仲规堂叔祖,而说极备悉,故记之。

注释

①天授:唐武则天年号(公元690—692年)。②清河:唐郡名,即贝州,治所在今河北省清河县。③衡州:唐郡名,又称衡阳郡,治所在今湖南省衡阳市。④端妍绝伦:端庄美丽,没有人能比得上。⑤太原:唐府名,治所在今山西省太原市西南晋源镇。⑥常私句:在睡梦里两人常常彼此私下想念着。⑦宾寮之选者:幕僚中将要去吏部选民的人。寮,同“僚”。之,往,去。选,选部,即吏部,掌管全国官吏的任免、升降、调动等事务。⑧恚(huì)恨:怨恨。⑨托以当调:推托借口应当调官。⑩厚遣之:给予优厚的礼物打发他走。阴恨:暗恨。决别:离别。决,同“诀”。徒行跣(xiǎn)足:赤脚步行。说明倩娘路途多艰,夜间争促逃出,连鞋子都跑掉了。寝梦相感:在睡梦里都感谢。夺:强行改变。深情不易:深厚的情不改变。亡命:古时将逃亡的人的名字从户口簿上销掉,故称逃亡为亡命。奔,指男女私自结合。倍道兼行:加倍快速地赶路。蜀:今四川省。曩日:往日,从前。弃大义句:违背礼义而来私自结合。向今:到今天。恩慈间(jiàn)阻:跟父母隔绝不能相见。恩慈,指父母。覆载之下:生活于天地之间。覆载,天覆地载。胡颜独存句:哪里有脸独自活下去呢?哀之:哀怜她。诡说:说假话。诡,欺骗的意思。见:同“现”。促:赶快,抓紧。疾:迅速。翕(xī)然:两件东西合在一起的样子。以事不正:认为这事是不合正道的。潜知:暗中知道。孝廉擢(zhuó)第:以孝廉的资格,考取了明经或进士。这里讲的“孝廉”是泛指郡荐举应考的人。丞、尉:县丞、县尉。前者是协助县令处理政务的官;后者是负责“治安”,捉拿盗贼的官。大历:唐代宗年号(公元766—779年)。莱芜:今山东省莱芜县。

赏读

《离魂记》塑造了倩女这个敢于追求自由幸福婚姻、大胆冲破封建礼教的叛逆者形象。她反对包办婚姻,有着敢爱、敢恨的坚强性格。作者以浪漫主义的虚幻手法,描写了封建社会中在封建礼教禁锢中的妇女对美好自由爱情的执著追求。

虽然作者记录的是传说故事,但是作者构思巧妙、严谨且善于描写,把虚幻假想的故事利用传奇体写了出来,其很多细节都是以现实的生活为基础的,如:倩娘与王宙本来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张父也认为:“他时当以倩娘妻之。”可是又自食前言,“当有宾寮之选者求之,镒许焉”,面对诱惑竟然撕破脸皮悔婚,强迫倩娘另嫁他人。

倩娘面对这种家庭的包办婚姻,不是逆来顺受,而是勇敢的反抗,作者描写倩娘的反抗时是采用人虽在,魂已走的离奇情节,去追求自由的个人幸福,最终实现了自己的愿望。这种巧妙的构思,以现实生活为基础,并在虚幻与现实之间,纵横穿插,增强故事的真实感。使读者并不觉的狂妄虚做。

由于这个故事美丽动人,所以流传久远,元人郑德辉曾把它改编成《倩女离魂》杂剧,使倩女这个形象更加美丽可爱,受到了人们的欢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