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民国第一家之袁世凯家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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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出洋考察宪政的随员是“玩票一族”

光绪三十一年(1905)九月二十四日,清朝出洋考察的五大臣带领大批参赞、随员来到北京正阳门车站,准备乘火车启程。清廷派五大臣出洋考察宪政,是为立宪作准备,其直接动因是:皇位永固,外患渐轻,内乱可弭。说直白点,就是想永葆大清江山万年长。因此朝野上下,对这次出洋考察都极为重视,派出的五大臣是:镇国公载泽、户部侍郎戴鸿慈、兵部侍郎徐世昌、湖南巡抚端方、商部右丞绍英。

这天的正阳门车站岗哨密布,气氛热烈而庄重,又带有几分诡异。在京的朝官贵戚争相前来送行,风光体面的场面,无疑是他们在政坛露脸的绝好机会,拱手作揖,彼此寒暄。火车拉响一声汽笛,眼看着就快要开动了,忽然“轰”地一声闷响,窗玻璃“哗啦”碎了,只听见脚步声纷纷朝五大臣乘坐的车厢跑,不一会儿传来消息:革命党丢了炸弹,车厢里到处都是鲜血,还躺着几个人,不知是死是活。

丢炸弹的革命党叫吴樾,他用的是人肉炸弹的办法,想和五大臣同归于尽。大概是高官很难靠近的缘故,五大臣中只有载泽、绍英受了点轻伤,吴樾却丢了性命。在五大臣的随员名单中,就有袁世凯的大公子袁克定,他当时是候补道员—这是个没有实权的虚衔,实际上是个挂名干部。为了让儿子在政坛上历练一番,老袁争取到了这个出国指标。没想到火车还没开动,就被革命党一颗炸弹把梦想给炸飞了。

袁克定(1878~1978),字云台,是袁世凯正室妻子于氏嫡出的长子。生下来的时候脑门上有一块胎记,因此小名叫做“记儿”。4岁那年,他随母亲于氏到朝鲜,此后一直跟在父亲袁世凯身边,走南闯北,见了不少世面。袁克定有几分像当年的袁世凯,年轻时定力不足,心浮气躁,风花雪月,花天酒地,过着浪荡公子哥儿的生活。

当时最时髦的要算是京剧票友,其疯狂程度不亚于今天的追星族,带上一大帮随从,人模狗样地往包厢里一坐,那个派头比只会玩钱的现代大款强多了。袁克定经常去的地方是天仙戏院,常年备有包厢,去不去都得给他留着。他的包厢旁边,是另一个公子哥儿“大城李”的包厢。“大城李”长得并不出众,却是大有来头,此人名李福堃,是慈禧太后身边大红人李莲英的亲侄子。他看着有人在他面前摆阔气,心里老大不舒服,派人去一打听,隔壁那个戴黑色四方帽的瘦高个名叫袁克定,是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袁世凯的大公子。

袁克定清高孤傲,压根没把太监李莲英放在眼里,何况“大城李”只是李太监的侄子。一来二去,两个人暗藏在心中的对立情绪日益增强,彼此间冷眼相对,互不买账。也是活该有事,有一天,袁克定手下一个跟班因为小事和李福堃的随从争执起来,三句话不对头,双方大打出手,不可开交,到后来闹成了一场群殴。

袁世凯得知消息后,拿鞭子将袁克定狠狠抽了一顿,又派人拿着他的名片去请李福堃。等大城李到了袁府,袁世凯放下架子,一口一个“贤侄”,叫得甚是亲热。“大城李”本来是准备来吵架的,没想到老袁态度如此和蔼,脾气反倒没了,低声说了句:“我也有错。”袁世凯叫来袁克定,给“大城李”赔礼道歉,随后又摆酒设宴,把“大城李”奉为上宾,好鱼好肉招待。此后不久,又让袁克定和“大城李”磕头烧香,结拜成了兄弟。

“大城李”原来将袁克定视为“眼中钉”,经过袁世凯几个来回的“请客”,心中怨气早已消散,反而成了袁家的说客,逢人便说袁世凯“了不起”。老袁与李莲英之间的关系,也因为“大城李”的缘故更加活络。对这一切,袁克定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对父亲摆弄人、玩权术的高超手段又多了一分佩服。

史书上说袁克定有断袖之癖,他爱玩相公,搞同性恋,大概是年轻时候染上的习气。

据袁克定晚年至交张伯驹回忆:“克定有断袖癖,左右侍童,皆韶龄姣好。辛亥,先父(张镇芳)在彰德总办后路粮台,居室与克定室隔壁。一日夜,有童向克定撒娇,克定曰:‘勿高声,隔壁五大人听见不好。’……但先父已闻之矣。”张伯驹还专门为此戏题一绝:“断袖分桃事果真,后庭花唱隔江春。撒娇慎勿高声语,隔壁须防五大人。”(参见张伯驹《春游记梦·续洪宪纪事诗补注》)

袁大公子跌进风月场的泥坑,甚至玩起了同性恋,袁世凯早有所耳闻。袁氏父子间有过一次推心置腹的谈话,老袁用的是当年叔父袁保桓、袁保龄教导过他的那一套办法,因人施教,循循善诱,尽力调动袁大公子内心里潜藏的另一种激情—对政治和权力的欲望。这一招果然奏效。过了不久,袁克定收拾起玩兴,告别花花世界,一心一意搞起了政治,投入到权力游戏的旋涡之中。

跟随五大臣出洋考察宪政是个好机会,可惜被革命党一颗炸弹粉碎了梦想,不过也没什么,只要老袁在位置上,机会总是会有的。此后不久,清廷成立农工商部,这是清末政府为促进发展实业而设立的中央机构,掌管全国农工商、森林、水产、河防、水利、商标、专利诸事,老袁把袁大公子塞进去当了右丞(相当于今天的司长,省厅级干部)。袁克定很快在仕途中尝到了甜头,他与其顶头上司—时任农工商部尚书的载振关系相处不错,甚至结拜成了兄弟。载振是庆亲王奕劻的贝勒(儿子),曾赴英、日等国考察新政,满脑子半生不熟的新思想,是个既想变革又要玩乐的新派人物,此人在天津迎娶歌女新星杨翠喜为妾,在晚清政坛上掀起了一出大风波,不过那是后话。

袁世凯遭贬罢官,来到彰德洹上村当“隐士”,袁克定仍留在京城当农工商部右丞,实际上这只是个幌子。他的真实身份是老袁在京城的联络员,负责收集政治情报,在父亲的那些老关系中穿针引线,把一盘棋盘活。这段时期,袁氏父子的电文往来异常密切。

武昌起义爆发后,袁大公子的观点很鲜明,认为这是报仇的好机会,他极力唆使老袁和清廷分庭抗礼,联合革命军打进京城,去坐那把龙椅。袁克定曾与革命党吴禄贞密谋,在北洋军中发动武装政变,直接打进京城皇宫。又与四川的几个革命党联手,弄了一批炸弹想放进清廷皇宫里。袁世凯玩政治多年,头脑比袁大公子清醒得多,手段也高超得多,如果公开与清廷对着干,北洋旧属会很生气,后果也将很严重,于是派人杀了吴禄贞,将武装政变扼杀在摇篮中,又将袁克定派到彰德“办事”(相当于软禁),使那批炸弹没能放进清廷皇宫(可参见袁克文:《辛丙秘苑》)。

袁大公子介入老袁的政治,从这个时期就已经开始了。

早期革命党中有个英俊小生叫汪精卫,因刺杀摄政王而被捕,开始被判处死刑,后为肃亲王善耆所看中,结成忘年之交,并将其保释出狱。据说,在营救汪精卫的过程中袁克定也出过力。因此,袁克定和汪精卫后来结拜成了兄弟。

看来,袁克定也深谙待人处事的前瞻性,在后来的政治斗争中,他与汪精卫的兄弟关系果然派上了很大的用场。辛亥革命爆发,袁世凯派袁克定代表自己赴武汉前线,袁克定正是利用汪精卫的这层关系,将革命党的内幕摸得一清二楚。据同盟会会员李书城回忆,汪精卫此时也对革命党打过招呼,他派人到武汉,“密告南方同志,袁世凯不是效忠清室的人,如南方革命党肯举袁为第一任共和国总统,袁是愿意和我们一致行动的”。

有一个故事,能说明袁大公子在老袁的政治棋局中所起的作用。

冯国璋被清廷封为一等男爵后,意欲一鼓作气,渡过长江拿下武汉三镇,气得袁世凯大骂,急电冯国璋:切勿打过长江。冯国璋感到莫名其妙,搞不懂老袁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有一天,一个不明身份的人从武昌渡江北上,被前沿哨所截获,以为是革命党的间谍,要拉去枪决。那人急忙称自己名叫朱芾煌,是奉袁克定的密令来与黎元洪接洽和谈的,并且从内裤里摸出了一张龙票,上头果然有“钦差大臣袁”五个字。冯国璋致电袁世凯询问此事,很快老袁的回电来了:“此事须问克定。”不久,袁克定的电报也来了,电文中称:“朱即是我,我即是朱,若对朱加以危害,愿来汉与之拼命。”冯国璋只好放人。袁大公子的政治手腕还是嫩了点,字里行间透露出的霸道让冯国璋感到很不舒服。

南北和谈时,袁克定代表袁世凯,向他的换帖兄弟汪精卫提出了解决时局的三个条件:第一,推举袁世凯为临时总统;第二,实行南北统一;第三,袁世凯对蒙藏地区仍沿袭皇帝名义。汪精卫曾就此事致电黄兴征求意见,黄兴在回电中明确表示:“中华民国大总统一位,断举项城无疑。”经过袁世凯的精心谋划,袁克定等人的实地操作,1912年2月15日,南京临时参议院选举袁世凯为临时大总统,以接替两天前辞职的孙中山,并选举黎元洪为副总统。

就在黎元洪入京就任副总统那天,袁克定应袁世凯之召赶回京城。他骑马驰往彰德车站,途中从马背上坠地,当场昏厥,不醒人事,迅速被送往北京一家医院就诊,三天后才逐渐苏醒过来,总算保住了一条命。不过手心的皮被毁掉了一大块,以至于后来他出入社交界,经常得戴上手套。更糟糕的是右腿严重致残,潇洒的袁大公子成了跛脚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