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义勤走在往东京汴梁的山路上,手中摇着一把绢丝折扇,神色之间,甚为惬意。自半个月前来到了这个尚未梁山聚义的水浒世界,李义勤先是结识了少华山三个寨主,又与史进不打不相识,大家惺惺相惜,义气相投,一战之后,反而成了朋友。平日里谈刀论枪,日子过得飞快。
只是李义勤夜间闲着无事时,总会不经意的想起汴梁城的八十万禁军教头林冲,还有那艳名远播至后世的李师师。而且史家村地处偏僻,实在没什么好玩的去处。作为一个现代人,时间长了,终是忍耐不住寂寞。总觉得《清明上河图》中汴梁城里那繁华景象,才符合自己的生活节奏。有了这些念头,虽然史进与少华山三位头领一再挽留,李义勤在伤好之后,还是以“上东京城探望叔父”的理由,告别了众人,一个人沿着大路向汴京行来。
史进因为难得遇上李义勤这么一个可以较量的对手,很是不舍,临行之前,不但将一切日用所需做个包袱打点好,另外还赠送了白银百两。朱武三人自然不会小气,也准备了价值百两的金银器皿相送。
李义勤有了真金白银在身,李义勤一路上游山玩水,顺便领略着宋代的风土人情,真是好不自在!
此时正值六月下旬,天气炎热。李义勤趁早上凉快,赶了一程路,眼看着日头升上了半空,身边的气温也不断升高。便摇着扇子,不住将目光向路旁扫视,期望能发现个野店歇脚。
李义勤的这个想法可不是奢望,这一路行来,李义勤沿着通衢大道,基本上每隔个几里路,必会有间茶寮酒肆,以供路人休息,也卖些糙饭村酿,供行客果腹。遇着大些村庄的地方,还会提供住宿。李义勤这一路上,就是这么悠悠哉哉过来的。
果然,在转过一个山角之后,李义勤用手在额前遮了个凉棚,就见前方路旁树丫上支出个陈旧的青布幌子,上面写着个“茶”字。李义勤当即合上了折扇,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去。
只见那布幌下方,搭着个四面通风的茅草亭子,亭子里摆着三张木桌,七八条长凳,亭子后面则是一溜五六间草屋,正是一处在村口的乡间野店。
李义勤信步走进了凉亭,拣了条凳子座下,便呼喝道:“店家,快来添茶水,有什么吃的,也一并端上来。”
随着李义勤的话音落下,草屋走出个身穿粗布袍,手里拎着烂瓷茶罐的老头,嘴里不住招呼道:“客官路途劳顿,且座下来喝口茶,歇息片刻,饭菜一会就上来。”说着,老头将桌上倒扣的杯子掀了过来,拿在手中,冲了些茶水,泼在地上,又将杯子倒满,就要下去忙活饭菜。
此时李义勤伸手虚拦了一下,用折扇指着草亭外的地上问道:“老伯,请问外面那个人是怎么回事?”
只见烈日之下的路旁,有一个衣衫破旧,身材瘦小的人影正低头跪在地上,凌乱的头发上还插着个草标。这个人李义勤刚走过来时便注意到了,只是因为人生地不熟,也就没有上去。此时店家正好在旁,心里好奇,就顺便打听起来。
那老头听得李义勤问起,不禁叹了口气,回道:“这姑娘唤做顺娘,本是江南人,只因家里遭了难,三年前随父亲薛匠人流落俺们这夹沟村来。原本父女两人相依为命,也还能够过活。不过苦命人终究苦命,昨天夜里那薛匠人突然死了,只丢下顺娘一个人。顺娘虽是个姑娘家,倒也是一片孝心,不愿让自家老爹暴尸荒野,因此跪在这路口,指望遇上个善心人,卖了自身,换些银两,买块坟地葬了父亲。只是俺们夹沟村这路段,甚少有什么大官人歇脚。可怜顺娘这丫头了。”
老头说完,摇着头,倒了一杯茶,走到了薛顺娘身前,低声道:“丫头,喝口水吧!这大热天的,跪在这里可不是个滋味,要不先进亭子里歇息一会,等天凉些再出来吧!”
李义勤的目光也随着老头的茶杯,转到伸手接过茶水薛顺娘身上。只见薛顺娘将茶水喝完之后,低着头,还了空杯,用沙哑的嗓音回道:“顺娘谢过秦伯的好意了,只是若进了亭子,顺娘怕会错过路上来往的贵人。”顺娘说完,继续低头跪着。
店家秦伯见无法说动顺娘,只好叹了口气,拿着茶杯向回走,嘴里道:“可怜这孩子,连嗓子都哭哑了!这世道——”话说到一半,像是醒悟到什么,摇了摇头,进屋去为李义勤准备饭菜去了。
李义勤一面喝着茶水,一面看着四周景色,目光却时不时落在烈日下,跪在路旁的那瘦削身影上,心中却不是个滋味。这条路果然如店家秦伯所说,车马稀少,偶尔有几个路过的行脚客,也是匆匆一瞥,便继续上路了。
李义勤本有心上去相帮,却又怕是个骗局。毕竟在千年后的世界里,利用人们同情心进行诈骗的案例,新闻上时有报导,李义勤就曾亲手处理过几件。真有其事还好,要是好心做了冤大头,那才真是鳖屈。
李义勤填饱肚子之后,眼看烈日当空,并未立即赶路,而是座在那摇着折扇,等日头落下去,趁凉再走。只是不知道是薛顺娘所跪的地方太显眼,还是由于其他原因,那瘦小的身躯总是落在了李义勤的眼帘中。
当光线照得薛顺娘周身尘埃乱闪时,坐立不安的李义勤终于忍耐不住,踢开凳子,走到薛顺娘面前,弯下身子道:“姑娘,烈日当空,酷热难挡,不如到先到草亭里歇息,喝口水,等日头过了山口,再出来也不迟。”
薛顺娘虽然低着头,却也听出是个陌生男人的声音,身躯微微动了动,低声回道:“顺娘谢过官人的好意了!”依旧跪座在原地,连头也没抬,便回绝了李义勤的邀请。
李义勤见自己被对方断然拒绝了,只得站起来,向草亭里走去。刚行了三步,一跺脚,又折回身道:“姑娘你放心吧!安葬令尊的一切费用包在我李义勤身上了!”李义勤说这话时,心中正在想,反正自己也不是很急着去汴梁,倒不如帮助薛顺娘葬了父亲再走。若薛顺娘真是个骗子,看她去哪找尸体来配合演戏!
“真的?”随着李义勤的话音落下,一直低头的薛顺娘仰起了脖子,只见蓬乱的发间,掩着张满是疲惫之色的脸蛋,约十四五岁模样。那如清水明镜般的眼中透露出希冀之色,紧盯着走近身前的李义勤。
李义勤刚低下了头,目光恰好碰上薛顺娘的眼神。不禁暗道,若是骗子有这样真诚的目光,那自己被骗了也是活该。当即重重的点了点头,说道:“大丈夫一诺千金,又怎么会欺骗一个小姑娘呢!你先起来,随我到草亭里去休息一下,我再陪你一道,去安葬你父亲!”
薛顺娘听得李义勤的承诺,当即趴在地上,不住地磕着头,连声低泣道:“顺娘谢过恩公,谢过恩公!……”
李义勤见薛顺娘对着自己行此大礼,不禁急了起来。身为现代人,一时还真接受不了这个。忙上前伸手要将薛顺娘拉起来,没想到指尖刚搭到那瘦削的肩膀。薛顺娘的道谢声却嘎然而止,一头栽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