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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七 葬父

事起突然,李义勤眼看着薛顺娘晕倒在地,不由得慌了神,忙上前将薛顺娘抄在怀里,大步走回了草亭,大声喊道:“店家!秦伯!快去叫郎中来,薛姑娘晕过去了!”

李义勤的话音落下,草屋的门应声打开,一脸焦急的店家秦伯奔了过来,秦伯身后还紧跟着一个年龄相仿的老婆子,应是秦伯的老伴。

李义勤此时正伸手不住的在薛顺娘肩背上拍打着,希望能将人救醒过来。只是薛顺娘双目紧闭,芳魂无期。

倒是那婆子睃了一眼之后,便叫道:“客官,你快掐她的人中,看这情形,应当是起痧子了!”

李义勤因为一时心急,方才手忙脚乱。此时听得说话,心中忙道声“是了”,这样的火热天气,跪在日头下,中暑的可能性实在是大。

连忙伸手去掐薛顺娘的人中,半晌之后,薛顺娘“啊”的一声叫出声,人也悠悠的醒来,只是脸色还是十分难看。

李义勤出了口气,正要放松时。就听站在一旁的老婆子又道:“顺娘的脸色还是这么差,还是将她送进屋里来,让我这老婆子为她刮一下吧!”

李义勤也曾听说过中暑的人,有种“刮痧”的办法,可以用来治疗中暑,当即一把抄起薛顺娘,跟在秦伯夫妻二人身后进了草屋。将薛顺娘放在了床上,便和秦伯一起出了屋。刮痧是要脱掉上衣,用东西刮患者的背部,李义勤和秦伯两人自然要回避。

秦伯与李义勤走到草亭里座下,不住的叹着气道:“唉,顺娘这丫头,性子实在是倔得厉害。只是一个小娃儿,又死了老爹,真是可怜啊!”

李义勤在看着秦伯的举动,似乎欲言又止的样子,心中一动,张口道:“秦伯,既然你这么可怜顺娘,何不出手帮帮她?反而跑到屋子里待着?”

秦伯见李义勤问到此事,刚才又在屋里听到了李义勤所说的话,心想把事情说出来也好。当即回道:“这位大官人你是不知,我们这一带全是镇上秦老爷家的产业,就连老汉我这间野店也是秦家的。夹沟村一向又属于秦家的管家楚胜打理,顺娘那死去的老爹曾经恶过楚管家。因此楚管家发了话,若是顺娘要将父亲葬在后山的坟场里,必需要出五两银子的坟地钱。村里的人虽然想帮衬,但又怕恶了楚管家,以后受他刁难,只好看着顺娘一个丫头在这遭罪。我那老婆子更是躲在屋子,怕出来看到这丫头伤心。”

秦伯说完,顿了一下,改了口气道:“好在有大官人你发了善心,愿意收了顺娘,也算是这丫头前世修来的福分了!”在秦伯看来,李义勤年纪轻轻,相貌堂堂,也不算耽误了顺娘的青春,就是买回去做个小妾,也比在夹沟村受那楚管家算计的好。

李义勤听秦伯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清楚,方才知道还有这许多曲折在其中,看来自己是捡了个烫手山芋。不过话既然已经出口,事情半途而废,那可不是李义勤的为人。

李义勤将手伸进怀里,摸出几两碎银,递向秦伯道:“老店家,这里有些银两,还请你帮我去附近的寿材店买付好点的寿材,顺便再带些纸烛。钱不够时,再来我这里拿。若是有多,就当是我给你的酒钱。”

秦伯听李义勤说完,双手将银子推了回去,嘴里道:“既然大官人愿意帮助顺娘,这付棺材,就由老汉我出了。”说着,伸手向侧面一间草屋指着道:“棺材就放在那,小老儿这身子,还有几年活头,先让给顺娘的老爹住吧!纸烛家里也有些,准备中元节送神用的,一发拿出来就是了!”

李义勤看秦老头的样子,可不像什么有钱的主,而且这事要是让那个什么楚管家知道了,估计老头以后的日子也不好过。当即把银子递到秦老头的手里,说道:“拿着罢,有了这钱,那楚管家面前你也好交待。再说还麻烦你,顺便叫上几个人来帮忙。”店家秦伯本就不是个胆大的人,听李义勤这么一说,手一抖,就将银子接了过去。应了一声,转出亭外,想是去村中找帮手来抬棺材了。

此时李义勤闲着无事,坐在凳上,摇了摇手中折扇。心道,看来这事情可不像表面那么简单,若是一个处理不好,恐怕被惹火烧身,最好还是赶快处理完,早早离开。

李义勤正在做着打算,店家婆已搀着薛顺娘离了草屋,向这边走了过来。薛顺娘此时的面色虽然还是不大好看,却比先前好了不少。待走到李义勤面前,双腿一弯,就要跪下来。

李义勤最受不了的就是这个,赶紧伸手拦住薛顺娘的动作,脚勾住一条长凳,踢了过去,说道:“薛姑娘,你还是坐下来吧!正好店家婆你也坐下,我还有事麻烦你呢!”

薛顺娘虽然还想跪谢,但李义勤的手臂宛如铁钳,由不得不依。顺娘微微沾着了凳子边,待李义勤一松手,立即站了起来。脸色有些惶恐的道:“官人大恩大德,顺娘今世就算是做牛做马也难报答!且主人在这里,哪有奴婢座的地方!”

李义勤实在不明白宋朝人是怎么想的,不过薛顺娘既然不下跪,也就由得她去。当即从袖子里摸出个包裹好的手帕,打了开来。里面有一锭大银和些碎银,夹着几十枚铜钱。

李义勤将那锭大银拿出来,交在薛顺娘手里道:“这锭纹银,足有五两,你拿去买了坟地。”又将碎银推给一旁的店家婆,说道:“这些钱,还麻烦你去准备些酒菜,待事情忙完之后,我请帮忙的人吃上一顿,也算是为顺娘酬谢大家了。”

临上路时,李义勤先将两锭大银换开了,单独收起,此时恰好全都散尽,只余那几十文铜钱,当即又包起来,揣了回去。

这一幕被薛顺娘看在眼中,还以为李义勤已倾尽所有,心里更是一阵感激,又要拜谢。李义勤却已看了出来,忙挥手拦住道:“顺娘你快去交割坟地的事情!这头一会自有人来帮衬。”

正说着,恰好见到秦伯正领着四五个庄户过来,李义勤忙起身迎了上去。薛顺娘来不及说话,只得对着李义勤的背影福了一下,转身出了亭子。

李义勤走到那些庄户身前,只见这些人面带菜色,神情疲惫,一点也不像史家村的那些庄客般自在。心中不免有些疑惑,便向身旁的秦伯问道:“不知道夹沟村与那秦老爷家的约分是多少?”

秦伯指挥着众庄户进去抬了棺材,听得李义勤问起,叹了口气道:“好教大官人得知,我们这夹沟村的约分是倒四六。”

李义勤听完“哦”了一声,点点头,心想难怪!史家村的那些佃户约分是四六,这里却是倒四六,一大半的收成交给了秦家,生活当然差了许多。不过这件事情与李义勤无关,也就没有再多问。

此时众人已将棺材抬了出来,秦伯在前方领路,李义勤便跟在后面,一起向村中走去。

薛家并没住在村子里,而是在村西的山林旁搭着两间破旧的茅草屋。李义勤赶到时,薛顺娘正和一个獐头鼠目的中年男子站在那儿。秦伯和众庄户看到那人,原本就不大好的脸色变得更差了。

那中年男子原本神色张狂,看到李义勤后,便满脸煞气的走了过来,只是在看清李义勤的高大身形和背上的那把奇形长刀之后,面色变了变,冷冷地道:“外乡客,咱们这夹沟村的事,你还是少管为妙。”

李义勤听着并没有发火,而是轻轻一笑道:“不知道这位该怎么称呼,小生李义勤,虽然是个外乡人,但这事也算得上是家事,顺娘乃是小生的姨表妹。莫非小生为自家姨父葬殓,还需要通知阁下吗?”

中年男子听了李义勤这番说词,一时倒也找不出什么破绽来,毕竟薛家也是外人,具体有哪些亲戚一时也不清楚。而李义勤就自称“小生”,虽然不像有功名在身的读书人,却也不敢乱来。事实上,李义勤到现在,对古代人的这些称呼还不是很明白。当初朱武他们张口叫自己哥哥时,李义勤只觉得眼前一片黑暗,自己就那么像“哥哥”吗?后来才知道那“哥哥”两字,只是敬称,跟现代人见面就叫“老板”差不多。

那中年男子只得道:“原来是顺娘的表兄,刚才冒犯了。小人是本地团头楚胜,因见顺娘一个姑娘家,又没了老爹,怕有个什么闪失,特地来帮忙。既然李表兄来了,楚胜也就放心了。”说完,不待李义勤说话,立即转身,一道烟般溜走了。

李义勤看着楚胜快速消失的背影,心道让团头兼任管家,看来秦家在这里的势力不小啊!想了想,决定将这事暂时先放到一旁,收殓了死者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