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公版晋江县志道光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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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0章 杂志下(2)

方伯洪启睿,万历壬辰科进士。内阁初以一甲第一名进御。睿是夜梦清源山神与五虎山神战,不胜。明早胪唱,上竟以福州翁正春易之。五虎,福州镇山也。先是,上梦老子进春字,见翁名喜,应其梦,故易睿二甲第一。睿遗书族人,有“清源山低”之语以此。后睿属纩之日,有所亲遇于清源山下,见其仆从舆马森列,谨避之。公呼而嘱以事。其人急趋到家,已舁棺将殓矣,不胜惊讶。顷之,始述所嘱,其事历历有征。《科甲录》,参《家传》。

洪启睿天资敏捷,读书一目数行,过便成诵,终身不忘。督学两浙,所取拔士皆有文学,而名下无誉者,诸生哗然异议。公知之,明日发案,集诸生于堂,朗诵其文而评论之,自优等至下等皆然,诸生詟服。其未第时,将赴春官,有朋侪素闻睿材,取书试之。睿每读讫一帙,折而浮之江。卷终,汩汩成诵,不遗一字,时人号为洪漂江。《逸事备采》。

雍丞黄公居中,年八十余,嗜学而健。寓陪京久,余书招其归里云:“丁令威道成化鹤,犹一归视城郭,矧吾辈乎?”《宦梦录》。

曩闻之蒋八公太史道其曾祖赤山公事,甚奇。公足智谋,有异鉴。初贩布临清,为小贾。江行诸大贾,布贮舟中,以公直微,仅令置舟屋上。忽舟漏布湿,置舟屋者反无虞。已遂为大贾,众让公贮布舟中,适风浪作,咎舟太重,故竞取所置舟屋布投江中,公又独全,因以资溢闻。尝游桃源,饮主人楼上,一望良田数百顷,美之。主戏言能三日内具三千金来者,田以归公,过三日不论。公立遣仆星夜驰归,金如期至,主词屈,尽鬻其田。一日,有田客输租至,公异其貌,手觞之酒三。亡何,倭蹂泉,溪舟尽闭,其酋首吕尚四声云:“惟蒋赤山谷舟得出耳。”询即公所觞者也。于是他舟咸哀祈公,诡名赤山以免。同安陈尚书道基微时随其父卖卜村中,公一见奇之,妻以弟女,封夫人。其一配王参政慎中为继室,亦称淑人。公没后,蒋当中微,业不陨坠,赖尚书、参政力,实席公知人之庇。公讳继勋,孙二:光彦、光源;曾孙二:德璟、德瑗,并进士。然太史公每述其祖母吴太恭人之言曰:“儿孙辈纵科第累累,何敢望曾祖布衣百一乎!”即公概可知。公累散千金,济人缓急,识者谓范蠡、鲁朱家之流。以余所闻,清溪有李巡简森者,行事雅类公,后亦昌炽,要皆国初承平时人物。噫,今绝响矣!《东崖杂记》。

横山麓有古圆通庵,供养吴真人诸像。万历己卯,余偕王孝廉干开读书庵中,湫粗甚。独其脊小葫芦颇灵异,欹则必雨。尝一夕雨,卧阶前,巷人遥见火光,惊护之,亡有,则赤毫光也。族猴三过庵,自缚梁上,更缚床竿,魔娆之。予与同寝,猴三内,魔亦内,外亦外,嚣不止。予无覩也。试与干开祝神前:神而魔奈何?猴三指其鼻及足,视神鼻靴果坏。因举神火之以暖酒,且曰:“二生异日贵必新神。”而是时,晋江令梁公自强丈田过干开,坐定,问同窗为谁?干开以余对,因呼出之。梁公目余曰:“庵中三进士,蒋当后劲。”时余儒士也。明年庚辰,干开成进士。乙酉,余举顺天,壬辰亦成进士。而干开子寅揆偕余儿德璟已酉复同举,旋皆成进士。今去读书之岁四十有四年矣。既葺而新之,因记以示后人。蒋光彦《圆通庵旧游记》。

黄九石国鼎善罕譬委曲谕人,引用成语,杂以诙谐,淡言微中,闻者绝倒。尝与予言:都下士绅有喜佛为公谈禅者,曰:“此真谛也,得未曾有?”公笑曰:“余亦有禅,更古于佛。”其人曰:“有何妙谛?”公曰:“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其人笑曰:“此非禅也。”公曰:“余言亦有本,孔子不云唐虞禅,佛生于衰周,唐虞不古于周乎哉?”其人大笑而去。余谓公此言似谑而正,可谓辟佛谈柄,入《世说新语》中。《景壁集》。

晋江丁启浚哲初,初不以诗名。林茂之曰:“亦知哲初有‘古驿一灯深’之句乎?”相与徘徊吟咀,求得其全什。诗云:“古驿一灯深,萧萧车马临。薄寒添瞑色,入夜动乡心。戒寝预愁梦,喜晴翻重阴。首涂于此夕,忽漫话家林。”

周银台维京,其父母年逾四十,有一子,名王官,锺爱之,五岁而殇。其母念之甚,晨夕于大士前焚香祈祷。一夜梦所焚香烟直上入云,有一孩子循香烟而下,直至母前,母视之,则其子王官也。持之大恸。儿谓母勿哭,大士已请于帝,今复为母子矣。母果娠,生子即银台公也。后第乙未进士,与余同年,官至通政使。予向闻其事,询之银台公,果然。《司空日记》。

笋江周生维甲,郡庠生也。甲午未入试前数月,梦人持榜示之,其第五人为周维,而下一字以指蔽之,不令见。周觉自喜,以为指甲即己名也。迨秋间大比,其族人周维京应选入,遂登第五魁。神之隐机若此。《司空日记》。

曾元虚,壬戌年以宪副摄司篆,与予同应江右朝。一日,询及予年友蔡元履复一,云:“此清源千年独眼蟒也。”予曰:“何以知之?”曾曰:“闻其访张天师至再,天师辞不见,谓人曰:‘渠为千年独眼蟒出世,见则不便。’”予殊不信。时张亦以觐至,偶谒之,而曾元虚亦适相值。曾遽叩以前事真否?张唯唯称说,一如前状。以元履之刚方正直,疑为岳神锺灵,岂蟒类所能托化?其说最诞漫不经,然姑存之。《司空日记》。

司空隆南公少年读书祖家,诸人远望,西前夜间常有二灯前引,乃相与迹之,至则无有,惟见司空独归夜行而已。明夕验之复然,而司空公不知也。诸人因相语,是必异物。厥后司空登庚午贤书,累踬场屋,诸人又相语,神灯不验。至丙戌,司空以睢州学正登第,历官至少司空云。《司空日记续录》。

林仕济欲楫之为诗也,以意兴发端,以神情融合,不见斧凿之痕,自具宫商之奏。所称冰绡雾縠,藻绩羞妍、玉骨烟姿、江山助秀者非欤?《高言集》。

仕济为儒士时,读书宜亭馆中,馆之东壁悬一魁星像。其外家之仆曰杨茂者,偶至馆中,值仕济他出,茂伺馆中假寐之处,见魁星从壁而下,伸手出气而言曰:“亏了我六年。”茂惊觉,则见魁星腾身图中。大异之,以语人,不解所以。其年仕济以儒士第一,应试冠省榜。盖仕济以父母丧守制六年不得试云。《司空日记》。

王塘李生,数年前累梦其乡竖解元旗。觉而默数一乡读书人惟己,因自负,于书舍中遍题解元字。予以筑先人坟偶过之,问故始知。越数载,家季欲楫以儒士第一魁闽省,竖旗坟舍,李怅然遂罢业云。《司空日记》。

登仙桥在泉城之东南隅,传有魅据之,夜深辄有见者。徐十洲侍御夜饮,归经桥上,有二人散发踞坐,从者以为人也,喝之起,不为动。徐知其为鬼,急趋去。回视则已不见矣。甲子春,予盖大士亭于上。未旬日,有一白猿走入亭畔馆中。守馆者逐之复来,至暮不去。馆人意为远地所逸,乃潜系一室中,扃锁甚固,旦启视之,已失所在。《司空日记》。

旧辅张公瑞图自里中遗余书云:“忆初第,谒李文节,为述所闻于申文定者曰:‘识人多,立朝难。’又谓:‘不肖字不必写。此事到底有是非。’繇今思之,文节公真圣人也。张公以善书名,处天启丙寅丁卯间,覆用为累,事后盖深悔之,不止韦仲将头白之恨。”《宦梦录》。

同邑蒋公德璟素留心边计,痛恨杨武陵创练饷加派之说,荼毒天下。所手辑《御览备边》册,可千万言。蒋公语微带乡音,而先帝偏以是喜之。昔有诋刘昌言闽语难晓者,宋太宗曰:“惟朕能晓之。”事同。《馆合旧事》。

蒋、史二相公冠时,皆以其尊公旧员领为袍。史冠,方斋公已不在。蒋冠,九觐公方为温州知府,乃难一新袍。可见古人居官之廉洁,而子弟之读书必不美衣服之为意也。《温陵旧事》。

镜山司空胸趣空阔,于世无所不容。其子太史九云则择地蹈,择人交,所不契,望望若浼。癸未,庶常太史实为之长,余挽诗云:“馆长金闰谘进止,家翁石镜异宽严。”是也。《东崖杂记》。

宫赞郑公之铉负绝代才,尝戏评诸同社文,各加标目,自赞如人家觅失猫子,力索不可得,有时还自来,其来时亦可喜。合坐大噱。其时同社八九人,后六举制科,一鼎元。三史馆,两登铨省,信一时意气之盛也。《宦梦录》。

庚午之役,浙、江、闽、楚四省典试。三属闽人。浙,黄公道周,江,郑公之铉,楚则余,颇称鼎立。闽为同年闪公仲俨。先是闽士或梦题目出“三人行”章,果协闪姓名,亦定数也。《宦梦录》。

宜兴周延儒善余邑郑公之铉,郑是科江右试题:“女为君子儒。”或抅之云“题寓意明以下文小人儒”为讥。周遂怒郑不可解。《宦梦录》。

黄东崖相公务去陈言,专尚新警,其近体尤雕缋,如《侍楚王宴》云:“隆准衣冠高帝后,伙颐宫阙大江滨。”《登太和绝顶》云:“天野星躔包两戒,国朝岳渎视三公。”《南台燕集》云:“仙家阆苑琉璃浦,禹贡扬州篠荡田。”《赠友》云:“少从鲁国称男子,家近茅山得异人。”《寿樊叟》云:“公余穉子烧松液,酒半材官舞樜竿。”《集北郭草堂》云:“谁邀玉佩神仙客?自唱清歌菩萨蛮。”《答友》云:“枚叔赋游梁上苑,伏生书重汉西京。”《寄友》云:“以吾一日长乎尔,如此三星粲者何。”要不作沿袭语。《静志居诗话》。

晋江黄相国东崖,余曾见其所着《国史唯疑》于周元亮先生署中。书约一尺许,所载皆前明典故。盖相国久典著作,晚席端揆事节,皆所目击,固信书也。元亮先生曾许为之刻行,卒不果。今相国既作古人,而周先生亦下世三载,不识此书相国家尚存副本否?相国于更代后,酒后风生,不无觚棱之感。与元亮先生席中曾一牴牾,继各以启事谢过。周先生启中有曰:“传书之约,老人几怒其后期。”又曰:“不觉清酒三升,狂谈遽发。”盖道实也。近见相国长公知章云:“旧书经乱散失不全。”李子化舒云:“三山高云客抄有副本。”《仁恕堂笔记》。

追维辛巳壬午,时沸如蜩螗,天子疑于上,党与成乎下,温陵二相同日入政府,当巷遇之。时正人获罪,如石斋公祸几难测,东崖先生经筵申救,必霁而后已。于是每不自安,不旋踵谢归。所流连往复于本朝之故,一切寄意于单词寸牍中,名曰《国史唯疑》。其文约,其旨赅,顾甚惜不以示人,独留其副于高云客氏,云客,公之高足弟子也。沧桑之后,云客以授林同人,吉人兄弟。同人又授郑宫允几亭及予,于是三山始有抄本,凡四家。先是,公林居,余小子曾趋侍瓯安馆,累晨夕,贻诗有“声名转大忧方始,文纲多繁梦未安”之语,盖犹有迭山对客之恨焉。韬光以来,更历二十余载,山川如故,梦若隔尘,手捧遗编,抚膺洒涕。《和敬堂集》。

黄东崖相国和予寄周芮公先生诗,中一联曰:“征书郑重眠餐损,法曲凄凉涕泪横。”知已之言,读之感叹。《梅村集诗注》。

东崖先生诗如山水然:连冈迭嶂,逶迤平远,中间亦有奇峰仄涧,深岩复壁,使游者窈窕而忘归。又如园墅然:前堂后榭,靓深宏敞,复有邃庭曲廊,层轩精舍,使过者纡回而迷复。盖其取境也不一轨,选材也引一家。以川岳之精灵,写浩荡之胸臆。小儒戋戋,何足拟之?曾读其戊子六月五日纪事诗,后之,尚论音,并可以原先生之心事矣。《高言集》。

江皜臣,腕中有千钧力,善刻玉章。吴中能玉章者,近推周尔森,但沙碾耳。其地号能切玉者,亦皆倩尔森开其眉目,略施以刀,诡语人曰:“吾切玉如泥也。”独皜臣治玉章,始终用刀,易如划沙,章法又皆妙合秦汉。常语予:“坚者易于取势,吾切玉后,恒觉石如腐。”如公书薄恶缣素,辄胶缠笔端,不能纵送也。”皜臣客死温陵黄相国家。印谱数帙,其妾能宝藏之。曹秋岳曰:“江皜臣死,世无复有刻玉者矣。”其为名流所重如此。《全闽诗话》。

东崖先生相业名德着闻海内,予束发即诵其文章,迄今三十年未尝一日忘高山之思。今获读长公知白诗,绮合霞蒸,飞琼戛玉,才情格律,俱极其妙,乃益信风雅之有箕裘,而盛德之必昌后也。不禁掩卷嘉叹者久之。《高言集》。

庄际昌雅善谈谚,风发泉流,四座厌心。兼通禄命、医药、形家之书,人服其多才。尤旷达,自筑生圹,题曰“羹元真息”。镌诗其傍曰:“百年忙半逝,四人本归虚。”竟年五十二,亦诗谶也。《闽书》。

黄汝良弟汝惠没,其后城南有二伧父后先病困,为鬼卒所追,至冥司,见达官坐堂皇判生死,熟视之,乃汝惠也。二伧父初不识丁,醒犹记其判案具有文理。最后汝惠族弟诸生明偕死,一日复苏,语人云:“适至冥司,见门前榜云:‘是是非非地,昏昏晓晓天。’入见汝惠绿衣执笔,因悲涕求还。汝惠为改判‘五、十’二字。”时明偕甫四十,自喜得延,竟以其年五月初十日卒。又嘱明偕寄语诸子,欵欵皆他人所不知,闻者惊异。《河干集》。

万历之末,识者每鳃鳃于国计民生之日促,而以余所见,凡四巡抚移镇于泉:一为陈公子贞,一为朱公大典,一为邹公维琏,一为熊公文灿。四大吏皆以兵行,倍巡参谒,别有多辈,而城市恬然罔觉,岂非以无征派之苦,徒役之劳乎?盖兵饷出自布司,夫马出自驿递,各有支应,纪纲具焉。故也山榛隰苓,每系人思。《温陵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