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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江左梅郎

梅长苏来得时候已经过午,从马车上下来,拖着大病初愈的身子走了许久才到了琅琊阁的内院,一边笑着与里面的仆人打招呼,一边轻车熟路地进门。

“宗主,您看这……”

黎刚话音未落梅长苏便明白他想说什么,一手掩唇轻咳一手打断,交待了一句琅琊阁里能有什么事端,你就在外面找个熟人喝茶,我自去了就好,出来的时候会喊着你的,不然我一个人也下不得山不是。

微弱的浅笑在苍白的脸上分外无力,黎刚皱眉还想再嘱咐几句什么,想起琅琊阁里的破烂事叹气,最后停下来看着自家宗主一个人进了院子。

院子里长着一棵西域来的莞香木,梅长苏进门就看到莞香木下坐着一个蓝衣的少年,低着头不言不语,坐的地方已经没了树荫遮蔽也不愿挪窝,不由得多打量了几眼。少年垂着头看不见面目,应该是察觉了梅长苏的视线,才抬头看一眼梅长苏,又低下了头。

梅长苏心里忽然疑惑起来,心里好奇大作,忍不住转了身子往少年那边去,柔声问一句你叫什么名字,在这里做什么呢?

少年稍微抬头,看了一眼梅长苏,不等梅长苏看清他俊秀的五官便又低下了头,不过那一瞬间他还是看到了少年眼中的无措。再仔细观察一番少年的衣着,干净的蓝衣衣袖处却沾着些微的湿润,染了一片血渍。

“你受伤了?”

得不到少年的回应,梅长苏面上的笑也并未消退,反而伏下身子温柔地关切了几句疼不疼,我这里有些药要不要帮你包扎。

许是梅长苏唠唠叨叨地惹恼了他,少年皱着眉头不满地抬头,衣袖里动弹了两下,居然滚出一团灰白的球体,嘀嘀咕咕地蹦了出来。

“是它!”

梅长苏一眼认出那团灰白小球,乃是廊州这边经常养着的银喉长尾山雀,不大的身子圆滚滚得像个球,团着的脑袋更是滚圆,羽类里没有比它更肥的了。少年捧着它嘀咕了一句,梅长苏定睛一看,那鸟袖珍的翅膀上,赫然有一处沾血的伤口。

“小雀受伤,也要医治的,不然该多疼啊!”

飞流睁着圆滚滚的眼睛怀疑的看他,与梅长苏坦荡的目光对视后又垂头丧气起来。他不知道怎么医治,娘在和坏人做事也不能去找他,小雀应该很痛的吧!

梅长苏微微笑着,从袖里摸出一瓶自己随身带着的金疮药,交待一句这个给小雀抹上,用干净的白布缠裹了,过些时日便能好了,日后你要仔细照顾它,小雀受伤的翅膀可是很金贵的,医不好就不能飞了。

其实这么圆滚滚得鸟,依靠一对小翅膀飞起来,才真是为难了它。

飞流的眼睛亮了亮,接过药瓶重重点头,又感激一般对着梅长苏一笑,这便起身去找白布。看着飞流诡异的身法,饶是身边能人异士总多的梅长苏也愣了片刻,感慨一句半月不来琅琊阁,阁里便多了高手。

蔺晨居住地院子一如往常的华美奢靡,田七端来的茶水是上好的明前龙井,也是最合梅长苏心意的茶,身下是金陵勋贵之家才有的黄花梨太师椅,一旁紫檀木包金的博古架上堆叠着不少他也叫不出名头的物件。

“我猜着你这几日要来,特意吩咐田七采买了待客的东西,昨日刚置办齐全,你今日就过来了,莫不是得了田七的信儿,急着来尝一尝这新茶……”

蔺晨也是一如既往的不正经,闲散地坐在椅子上,端着茶盏调笑了两句。梅长苏也不客气,回了一句你是知道我江左盟里没什么好茶,又穷,自然要时不时地领着盟里的兄弟来打秋风,蔺少阁主回来了,正好有了名目拜访不是,你看这不是赶得刚好。

梅长苏有心多说两句俏皮话,无奈自己还没笑几声,止不住的咳意便喷薄而出,平白给他好容易灿烂起来的脸上添了几分苍白,只得无奈地住了口。

蔺晨早知他现在身子不佳,却没有想到居然虚弱到现在的地步,再看原本身材颀长健硕的少侠,被折磨得瘦骨嶙峋,面色素白如纸,忍不住皱眉。

“手伸出来!”

梅长苏一手掩着嘴角轻咳,一手抚着胸口顺气,纵然形容狼狈也是不改淡然,一双闲雅的眼睛低垂,平淡地回一句不用了。左右那些毒也已经清了,这身子调养了好几年也就是这个样子好不了了,何必再麻烦呢!

这幅无所谓的模样可是激怒了蔺晨,他干脆皱眉自个儿抓着他掩着嘴角的手过去,仔细地切脉,还能一心两用地骂几句还不用了,还无所谓了,那你们江左盟把天下名医揽过去做什么,平白把人当菩萨供起来,有钱没地方花了是,等你把江左盟的名医撵走了再给我说不用……

梅长苏笑着移开视线,也不去辩驳江左盟的名医,目光掠过一旁花团锦簇的大理石屏风,忽然瞧见其后一抹轻艳的杏黄色衣角,不由得笑得揶揄起来。

“本来想着你还游戏花丛,黎刚他们还出主意让我约你一块去锦江游玩,如今看来你是美人在怀了,只怕锦江也是不愿意去了。若说起今日,也是连璧贲临了……”

不等他说完,蔺晨已经将手缩回衣袖,睥睨着回一句什么连璧,你这样最多不过是狐朋狗友,而后又正了神色好整以暇地打量着多年不见的好友。

“哎,长苏!你说你图什么呢,没长大那会儿是志存高远三公三孤,进了朝堂,掺和夺嫡都是手段,可是你现在什么都没有捞的,抽身而出还是带着一身病痛,你扶起来的阿斗皇帝却是不闻不问,这是图什么呢……”

无怪蔺晨有此一问,了解这些事的都想问一句,那位扶大梁七皇子上位的神人图的什么。

这事说起来久远,梅长苏是老阁主的徒弟,自小与蔺晨在一处摸爬滚打着长大的。后来蔺晨去了青乌子那里,与老阁主从未通过什么书信,和梅长苏倒是半月一封。少年轻狂的梅长苏志向远大,并不是江湖能容纳的,他便去了大梁的皇城金陵。

那时候正是太子和誉王夺位的关键几年,梅长苏也是个有本事的,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居然斗倒了太子和誉王,把一向不被人看好的七皇子靖王扶上皇位。

令人不解的是,七皇子登基后,梅长苏并没有得到什么功名利禄,而是又带着他的江左盟隐于江湖,七皇子也对他讳莫如深。

他现在身子不好,也是夺位激烈时候替七皇子挡灾厄的缘故。纵然那时天下奇毒已经清除干净,终究毁了身体的底子,已经养不回来了。

“还能图什么呢,他给的已经够多了。别说蔺少阁主回来没有看过琅琊阁这两年的情报,朝廷已经对我们,很宽容很忍让了……”

梅长苏呷了一口茶,笑着回了一句。当时为了帮助七皇子,江左盟和琅琊阁都有或明或暗的帮助,就算当今皇帝存着些微的旧情,琅琊阁和江左盟,在江湖上的势力就不是一般的势力可比的。

蔺晨心里还是憋着一口气,反驳用你命换来的,那什么靖王还当真是薄情寡义,也不知你怎选了他,如今你的身子已经毁了九分,你若再不爱惜。

“自个儿的身子,我能不爱惜嘛,不然你以为我盟里的名医都是做什么的……”

梅长苏故作轻松地眨眼,添了句我本来还想着你跟着青乌子先生学了多年,他的绝学当学了十分,回来了抬抬手就能药到病除把我医好,不想你学艺不精,连累得我不晓得什么时候才能痊愈。

大夫医的是病,伤了根如何医治,还不如慢慢地拖着呢!蔺晨撇嘴回了一句,又转了话题说到别的。

两人幼时便是知交好友,多年未见不见生疏,反而有了更多的话要说。眼看着聊着聊着到了正午,蔺晨这才惊觉时间之快,而梅长苏已经起身。

“我的身子你也看了,陪你聊了许久也是勉强,现今我去拜一拜老阁主也该回去了,不然就得走夜路了,回去了荀大夫和吉婶不知又该如何唠叨我了……”

蔺晨脸上地笑原本没有断过,听到梅长苏说要去看老阁主面色一僵,没好气地回一句有什么好看的,看他那硬朗的模样应该还有十几年好活,用不着惦记。

这或许是两人相交多年,永远无法调和的矛盾。梅长苏一直感念着老阁主的教养之恩和别的恩情,而蔺晨心里却是毫无保留地怨恨着自己的父亲,在琅琊阁众人的眼里,梅长苏比蔺晨更像是老阁主的儿子。

梅长苏也不恼,笑眯眯地劝了一句老阁主前些日子练功差点儿走火入魔,我不过问一番回去了也不放心,你不愿意去关心还不许旁人去了吗。

蔺晨听完这句心里忽然郁闷起来,不耐烦地驱赶着梅长苏往外面去,嘴里不停地抱怨着想去就去,我早就怀疑你才是老东西和别人生的孩子,我是雪地里捡的,如今看着就是真的。

“过两日锦江一游,不介意带上美人吧!”

一脚跨出房门的时候,梅长苏忽然记起来一事,抓着门框尖细的下巴点着花团锦簇的屏风,揶揄一句金屋藏娇可不是君子所为,也让我瞧瞧哪位美人,竟然能勾住我们一向风流的蔺少阁主。

蔺晨“嘿”了一句瞎惦记什么,美人就该藏着,你的宫羽姑娘不是也被你藏得严严实实的嘛,赶紧滚!

听到关门的声音,默不作声看着医书的欧阳少恭才放下医书绕出屏风,瞧着那兀自低笑的蔺晨,试探着回一句师兄说的朋友便是这一位么,倒也是个有意思的人。

“什么有意思,分明是个执着的傻子!”

蔺晨坐了许久也是烦了,大口地喝着冷却的茶水,想了想又添了一句他下棋却是厉害的,你应当与他杀一局,也算是棋逢对手了。

下章预告:

蔺晨领着自己甚少离身的田七穿行其中,忽然弯腰折了一束开得正盛的菖蒲,拽了身上的香囊绑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