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凌寒醒来的时候,只觉得浑身酸痛,尤其是腰部以下,痛得如同断了一般。
这……怎么回事?他竭力思索着,对于昨晚发生的事却是一片空白的记忆。
他强撑着坐起身来,环顾四周,却只看见个陌生的房间,是鲜明的的黑白格调,显而易见这里的主人是个个性很强烈的人。
“凌仔,你醒了?”
门口传来的声音把凌寒吓了一大跳,他回过头循声望去,看见有着蓝色双瞳的男子倚着门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他半裸着上身,线条流畅,棱角分明,一看便知是经过了许多严酷的训练。那一头短短的碎发还兀自凝着水珠,宽宽的肩膀上搭着条浴巾,似乎是刚刚洗过澡。凌寒惊疑不定地瞪着他,心中依然隐隐料到昨夜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果然这人就是目的不纯图谋不轨。他心下极其不爽,强压着火气问道:“你昨天晚上是把我灌醉了么?”
高以贤嘻嘻哈哈地笑了笑,顺着他的意思道:“好吧,就算是我灌醉了你吧。”
凌寒想站起身来,却是痛得动不了。这家伙……到底被他揩去了多少油?
似乎是看穿了他的想法,高以贤笑道:“吃干抹净了。”
凌寒彻底地傻掉。这人竟然这么直白地就承认了?他扶着腰强撑着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地向门口走去。高以贤站在原地,就那么盯着他看,脸上还是一成不变的令人不爽到极点的微笑。
凌寒猛地一推他,把他用力抵在墙上,低低地吼道:“不要得意的太早了,总有一天会补回来。”说罢,他扔下他径直去浴室冲澡了。
*****
警局的工作还是那么无聊,高以贤似乎无论如何也不肯放心地将任何工作交给凌寒来做。那个名叫慕雨凉的人也好似影子一般,寸步不离地尾随着他,时时刻刻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就这么过了一些日子,有一天重案组突然来了个不同寻常的客人。
那天,凌寒捧着一叠文件送到高以贤办公室去,推开门时却看见一个一袭白衣的男子。据高以贤的介绍,这个人是特警队的队长萧绝。
那人站起身来温文儒雅地一笑,恍如古书中描写的白面书生。凌寒不明白,看起来这样弱不禁风的男人,怎么会有能力和最危险的罪犯血肉相搏?
“凌先生,小生久仰大名了。”萧绝微微欠了欠身,微笑道。
凌寒看了看他,再看了看高以贤,问:“特警队都出动了,是不是要做什么冲锋陷阵的事情了?”
那两人对视一眼,高以贤展颜一笑。“凌仔不用问这么多了,这都是高级机密。”
但是凌寒看得出来,那笑容之下一定隐瞒着些什么。
出了高以贤的办公室,凌寒看到慕雨凉正倚在门边等着他。这家伙还真是尽忠职守呢,一步也不放松啊。
“特警队的队长在里面。”凌寒对他说。
“……”
“要出什么大事了是么?特警队可是只针对于最危险的罪犯啊。”
“……”
凌寒有时候会怀疑,慕雨凉的舌头是不是被人割了,为什么就是不肯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他心中仍是疑雾重重。难道说,重案组分析出了父亲的动向,准备一举出动将他缉拿归案了么?是啊,全香港基本上也只有父亲一个人值得警方这么做了。
那一整天他都缠着慕雨凉问个不停,可惜那家伙几乎与顽石无疑,从头至尾都是闷不吭声,将他那些问题统统自动屏蔽。
到了晚上出了警局,高以贤不知为何突然来了兴致,拉着凌寒去了间酒吧硬是要喝一杯。
灯光昏暗,舞池里嘈杂的人声肆无忌惮地回荡着。两人坐在吧台前,不理会那些喧嚣,自顾自地喝酒。
凌寒看着他左一杯右一杯地灌个不停,不禁疑惑道:“我以为你很有节制的。”
高以贤很大声地笑了,笑得疏狂无比。“你说得不错,我确实一直很有节制。我这一辈子,从来就没有喝醉过。但是人在死之前如果从来不知道醉酒的滋味,岂不是枉了这一生?”
“你在鬼扯些什么啊。”凌寒瞪着他。
高以贤橄榄色的面孔上已然泛起了浓重的红晕,映得一双眸子灼灼如星。“还有啊,这一辈子我还没有爱过什么人,是不是也太可惜了?”
“来日方长,你的机会还多着呢。”凌寒实在不耐烦陪他一起发酒疯。“你大概是醉了,我看我最好还是去拿杯冰水给你。”他说着要起身,高以贤却死死地拉住他的臂膀。
“凌仔,我不能让你离开我身边半步……”
“你放心,我不是那种会泄露机密的奸细什么的。况且你保密工作做得这么好,重案组的工作我基本上一点都不了解,就算想泄密也没办法。”
“不是……”高以贤端起杯子又痛饮了一口。“不管是不是去泄密,凌仔都要一直乖乖坐在我身边陪着我。”
“到底怎么——”
凌寒话刚说到一半,突然被人紧紧地拥进了怀里。“凌仔,我害怕……我害怕一个人,我害怕我会死……”
“少鬼扯了,你怎么会死,要死也是冲锋队和特警队的人。”凌寒推开他,没好气地道。然后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问:“今天那个特警队的萧绝……到底为什么会在你的办公室里?你说你会死,难道你要和特警队一起行动么?”
高以贤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双眼眯成了一条缝,蓝色的瞳在斑斓的灯光下更加显得瑰丽无双。“凌仔真聪明!明天……明天……就是九死一生的时候了!”
“怎么个九死一生法?”
高以贤仰起头,将玻璃杯中的液体一饮而尽。“你想趁我神志不清套我的话?凌仔,你太嫩了。”他说着,轻挑地捏了捏凌寒的脸。“不过凌仔啊,你可真是个混蛋呢。都说凌向卿冷血,他的儿子也一样冷血。”
“怎么这么说?”
“那个儿子会把老爹往死路上逼的?就算是为了给你死去的恋人报仇,可是杀死自己的亲生父亲是多么大的罪过?连自己的父亲都那么深深地恨着,又有什么资格去爱别人?”说到最后,他已然是咬字不清了。
凌寒却是如同五雷轰顶。
连自己的父亲都那么深深地恨着,又有什么资格去爱别人?这一番话,说得好令人惊心。他凝视着高以贤,之间后者的目光已经是朦胧一片,显然是醉的糊涂了。
自己投靠了警方的目的,是为了抱负父亲坐下的一切。没有错,他命中最恨的就是那个名叫凌向卿的男人。可是也许身为儿子的自己,根本就没有那个资格来恨?
记忆突然回到最后见面的那天,父亲的神色中夹杂着无数的沧桑和苍凉。他甩甩头,不肯再去想。无论如何,他这恨是有道理的,就算是父子之间骨肉相连,也没有办法抹消这刻骨铭心的恨意。
不过看高以贤这一番举动,似乎明天会有一场很大的战斗。如果这场战斗的对手是那个名叫凌向卿的男人,自己编绝对不能够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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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一切都很正常,前一晚的醉酒似乎跟没发生一样。
直到下班的时候,高以贤却把慕雨凉叫了来,道:“凌仔今天晚上去你家,我有一点事情要处理。”
慕雨凉闷不吭声地点着头,一旁地凌寒插嘴道:“怎么搞的,到底有什么事?你是准备去抓什么高度危险的罪犯了么?”
高以贤不说话,径直向门口走去。
“你要去‘九死一生’了么?”凌寒冲着他的背影不依不饶地追问道。
他微微侧过半个脸来,低低地笑了。“就算是吧。”
然后他便出了门,走得无比决绝。
凌寒转向慕雨凉,一脸凶神恶煞地问道:“告诉我,到底要发生什么事情了?是凌向卿么?”
慕雨凉转过眼来望着他,破天荒地开口说了话:“是。”
凌寒猛然一震。“你为什么告诉我?高以贤应该是不允许你告诉我的啊。”
慕雨凉的神色丝毫不变,无比冷静地道:“我就是要违反一次命令,因为我有我的目的。”
说话了,这厮说话了!凌寒惊愕地瞪着他。“这个……目、目的?”
“今天晚上凌向卿将会在九龙的黑鹰酒吧和人街头,特警队和重案组的部分武警会去堵截他,高组长也会去。”慕雨凉的声音沉稳得没有一丝起伏。“高组长让我看着你,但是我一定要去,只为了一个人。”
“谁?”
“这不关你事。我要再高组长不知情的情况下潜入黑鹰酒吧……希望你能协助我,而且我知道你是很希望和凌向卿在正面立场上对决的。”
果然是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啊。凌寒斩钉截铁道:“好,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