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苍狼战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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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北方集团军(7)

罗恩等军团长们自觉无法阻止萨娜的意志。克林腾一战对于萨家,尤其是对于萨娜本人而言,影响实在是太大了。那个恩图尔,以及他的父亲塔克汗,多年来一直是扎入她心灵深处的两根刺,让她不得安定与喘息。

一个拥有着顶尖背景,又有着出色资质的世家美人,突然间放弃对优越生活的沉迷与眷恋,在本来属于男儿的血与沙世界里摸爬滚打,任风霜刀剑重新塑造自己的面庞、肌体乃至精神,是多么的难能可贵。

除了郁离枫,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清楚地记得,就在克林腾战役的消息传达到帝都海安港的第二天,皇帝文钦在皇宫里召见了萨娜。这个正值妙龄的年轻女人,得到两位至亲的死讯,近乎冷漠般的没有掉下半滴眼泪,而是不动声色地向文钦行了一个单膝跪礼:“我父兄未竟的事业,将由我来完成!”

满朝文武,无不肃然起敬。

皇帝文钦几乎是想都不想就回应了她的要求:“准!”

从此奔腾帝国的历史上,女人不得上战场的先例被彻底废止。这个强悍的女人,用不输给其父兄的战争素养,以及更甚于父兄的领袖魅力,征服了整个北方集团军。三年下来的大小五十余战,为帝国翦灭了十二万彪悍勇猛的劲敌,并向帝国内部输送了超过二十万名据说是“最能吃苦耐劳干重活的牲口”。

荣耀像纸片一样飞遍了整个帝国,甚至一度飘荡到奔腾的邻居,远在大陆西端的龙川。她成了大陆的唯一的女公爵。她击败了两国的皇后,成为大陆最受欢迎,最受尊敬的女人。没有人能够夺走她“大陆第一美女”的宝座,尽管在事实上,单论长相,从大陆的世家名门,大家闺秀乃至小家碧玉里,至少能选出数百名比她漂亮。

唯有远方的将士们知道,北方艰苦的自然环境和军务繁重的压力,已经严重地透支了她的健康。萨娜以世人无法接受的速度衰老了。原本光洁得有如羊脂般的美丽肌肤,正被经常呼啸而过的北风刻出缕缕的细纹,令曾经见过她青春气息的人们心痛不已。

其实她完全可以不这么做。以大名萨家的家底,她甚至可以独立武装两个军团,并且配备最好的装备和将领来替自己完成夙愿。

抑或,嫁给一个像祁云山那样强有力的男子,她便再也不用辛苦和奔波。事实上,有心迎娶她的人,也超过了一个卫的数量。

但是看似美好的建议,看似能给她幸福的人,到了她的面前,无一例外得全都碰了钉子,连皇族子弟都不例外。

她的回应,也仅仅只有两句话:

“我还有用!”

“北方不定,我便不会嫁人!”

人们只道是因为祁云山的婚事击破了这位世家美女对感情和婚姻的美好憧憬。不过萨娜几次有意无意的话,让那些抱此类想法的人知道自己是多么苍白和无知:

“女人不是柔弱的代名词。身为一个女人,如果连自己都不能相信,那么再好的背景和个人条件都救不了她——

“一个人无论男女,毕生最重要的事情,是树立一个目标并为之孜孜以求。感情并不是一个女人的全部。试图通过众神给予的资本交易幸福者,一旦这种资本失去了,她会变得十分可怜——

“生命可以很短暂也可以很长久,对于某些人来讲,生命的意义就是在有限的时间里实现一次轰轰烈烈的燃烧——

“……”

如果说奔腾帝国有一个人能够在皇帝面前也不会显得卑微,那么这个人肯定是萨娜。

“我父兄未竟的事业,将由我来完成。”目标一旦订下,她就永远不会逃避。

“身为一军之主,你不该来冒这个风险。”定难军军长杨沈是个直率的人,尽管对自身才能有限心存愧疚,他依然不觉得萨娜亲临战阵是个好主意。

萨娜并不直接否决杨沈的看法,只是轻轻笑着问了一声:“杨沈,你跟着我打了多少仗了?”

“到今天为止,大大小小的加起来,差不多有三十五次。”杨沈记得很熟。

“那么你告诉我,在这三十五次战斗里,有多少次是用我们的优势兵力打敌人的劣势兵力?”

“可是在那些战斗里,没有恩图尔。”

“恩图尔他也不过只是一个人,一个血肉之躯!”萨娜环视众人,目光自信而且坚毅,“撇开大名萨氏的统领不谈,自俞云宗之后的三十年间,龙川和奔腾两大帝国与蛮族交战无数,互有胜负,这中间不乏塔克汗亲自领军。就算是不可一世的蛮王,也不可能永远不败。‘勇士的叹息墙’和‘名将的坟场’只能吓倒那些意志不坚的懦夫,但绝对没可能吓住真正的英雄。如果我们连恩图尔都不敢迎战,那我们还怎么去和塔克汗交手?”

杨沈猛的曲拳致敬:“下官知错了。下官不怕恩图尔,明天交战的时候,请司令官尽量安排我部打硬仗,下官一定不负所托。”

“谁告诉你要和恩图尔打硬仗?”萨娜目光一横,手指指向郁离枫,“刚才郁离参谋的战术推演,你们不是都听到了吗?他是怎么考虑问题的,你们就怎么跟着他学。这才是战争的艺术……”

离开罗恩帐篷的时候,夜已经很深了。士兵们在军官的约束下,早早溜进了被窝。除了来回逡巡的哨兵,四处看不到任何影子,也没有能够吸引人耳朵的响声。在大战来临的前一晚,这种程度的安静,却是一个可以让指挥官们最放心的状况了。

在遥远的夜幕中,飞马展开了升腾的巨翼,仙女牵扯着五彩的罗裙;英仙的巨盾上,两团幽火熠熠生辉,那是充斥着魔性能让人瞬间变成石头的美杜莎之眼;似极了沧海一粟的北落师门,在遥远的南方点起了孤灯,渐渐隐去的凤凰之羽,依旧挥洒出最后的五彩斑斓。没有月色渲染的天空,星光美得让人惊叹。

郁离枫和萨娜并肩行走在军营之间的空地上,这是两人第一次靠的这么近。若是这里并非萨娜的地盘,而是帝国边境的一个小荒村,路过的农夫十有八九会把他们当成恋人。

的确,他们俩有着太多看起来般配的因素了。几乎一样的身高(都是六英尺),几乎一样的体格(骨板相当),几乎一样气质(都是硬线条),几乎一样的风度(霸气与优雅的兼备)。

“为什么我仿佛觉得,自己来北方集团军,并不是因为自己在追寻着某种东西,而是冥冥之中某只手一直在指引着我?”没有了公务缠身,要打开话匣子总是显得很容易。

萨娜的嘴巴弯成一道优雅的弧:“那只手属于一个男人,还是属于一个女人?”

“还有这种说法吗?”郁离枫纳闷了。

“只是一种比喻。如果那只手属于女人,那么意味着是爱情在驱使着你;如果那是一只男人的手,很明显,驱使着你的,是一个男人的宿命。”

郁离枫顿时兴致盎然:“在你看来,哪一种可能性大点?”

“自然是男人的手!”萨娜的脚步停将下来,一脸认真地说道,“你不可能是个会为一个女人倾尽全部的男人,你也不会为一个女人而停下自己的脚步。”

郁离枫同样停下脚步:“就像你从来不会为一个男人倾尽全部,也不会为一个男人停下脚步一样?”

“我本来想要那样,但是我没有选择的余地。”萨娜的眉眼低垂了一眨眼的工夫,不过很快又恢复正常,“在我的眼睛里,你是一个危险的家伙。你强大,神奇,但是你偏偏不能为人所用,就像你不会被一个女人所用一样。”

郁离枫自我解嘲般地笑道:“这个世界还没打算用我呢,现在说这样的话,太早了吧。”

“他们早晚会用你的。”

“你何以能肯定我不会为人所用?”

“因为你的桀骜不驯!从我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觉得,你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理想主义者。你会为了自己追求的东西放弃一切,哪怕是自己的生命。一个人连死都不怕,那么别人就无法奈何的了他。如果用一种生物来形容你的话,我想那应该是苍狼,荒原上的苍狼。”

“这种个性是好还是不好呢?”

“无所谓好坏,因为你不会同意由别人来定义你的好坏,你是自由的。”萨娜叹息道,“我不如你。如果当初我能够像你一样,我也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郁离枫仰头向天,长吁说道:“自由的日子已经成为过去。在我斩下列门的首级,前往灰木堡的那一刻开始,我的游侠身份就已经结束了。从今往后,我的心里多出了一个信念,那就是为恢复郁离世家的荣光而战。”

“你杀掉列门之前,有没有得到从他口里得到过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萨娜忽然怔住。似乎在她听起来,列门的死比郁离枫为家族的荣光而奋力打拼要来得重要多了。

“还能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啊?他是个强盗,我是个游侠,我拿下他的头就能有两千个金币的赏金。如果不是见到崖角城的通缉令,我还不知道,原来做赏金猎人是个这么赚钱的买卖。”郁离枫双手十指交叉,反向抱住后脑,对自己一举克敌的辉煌史显得非常得意。

萨娜嗤笑一声:“你一点都没赚。列门的人头,值的不是两千个金币,而是两百万个。”

“啊?”郁离枫几乎差点把自己的舌头吐掉,“你不会是开玩笑吧?”

“你看我是一个会开玩笑的人么?两百万库平金币无缘无故地没了,因为牵涉到某些人的政治利益,连查都不让查。这还不算,为了斩草除根,他们打算杀死核心之外每一个参与那件事的同伙,列门是最后的知情者,他是被活活逼成了强盗的。”萨娜显得有些叹惋。

郁离枫的心里陡然涌起了一阵不好的预感。自己斩杀列门的事实,恐怕等待自己的不是奖赏,而是一个巨大的阴谋漩涡。

“这件事情,关系到皇室文家和元老会某些人的一桩丑闻。”

谈到核心问题,萨娜的目光里透出一股莫可名状的深邃:“那个列门,以前是中央集团军神武军第一营的营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