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穆自民的话,我本来一肚子的话竟然生生咽了下去。人家说了,要有一段时间,你个大男人还有什么理由不等待吗?同居并不是婚姻的条件,正如婚姻并不是为爱情买保险。作了同居这个决定,有同居的胆量,就要敢于承担后果,婚姻对于同居来说应该是个自然而然的过渡。上了同居这条船,却过不了婚姻这座桥,临到桥头了,总不至于一头撞死吧。
那天深夜,身心疲惫,我拥着她听李宗盛的《鬼迷心窍》,一遍接一遍,没完没了。她哭了,没有开灯,我看不见她的眼泪。
现在,离春节越来越近了,账面上的钱却至少差十万才能应付得下来。随着春节的临近,穆自民开始买各种各样的东西回来,有干海鲜,有给父母的衣服,有给哥哥家小孩的衣服和玩具,还有其他的林林总总。我问她什么时候回去,她说要春节的前三四天,因为现在她手头还有几十个柜没有发出去。
她也预备了一些其他的年货让我在家做饭,我说:“算了,你都带回家去吧,我春节的时候吃快餐就好了,或者我跑到哪个同事家混饭吃去。”
她眼睛一瞪,“去哪个同事家?你不要在我回家这几天和女人鬼混啊!”
我说:“哪能呢,我怎么会呢?”心里却说:你快走吧,你走我就自由了。
公司账上的钱总算基本上够用了,我和辜总一起去送礼,每送一次,看见人家把我们的血汗钱随便丢在一边,我们心里的那种滋味是无法形容的。
给员工发完双粮和红包以后,我和辜总两个人只剩九千块,他说一人一半吧,我说:“算了,你还要回老家,你拿六千,我拿三千就好了,我一个人怎么都能对付。”
辜总对我说,他家里今天有事,要早一点回去。我说:“你回去吧,我坚持到腊月二十九放假。”
二十三那天,他请我和穆自民吃饭,席间,他还不时地跟女招待套辞,询问女招待怎么过春节,我看得出来那个女招待对他有意思,他让他身边每个女孩子以为自己有希望,到头却让每个女孩子失望甚至绝望。他不是饿,而是馋!
我相信他对身边每个女孩子都很好,只是善意施舍得过于泛滥,女孩子都是敏感的,他总对人家好,没有原则的好,谁会没有非分之想呢?这是一个非常懂得利用个人魅力的家伙,在感情的海洋里沉浮多年,深知如何揣摩抓住女孩子的心理,并让她们为之所用。
用他自己的描述,他是很受欢迎的“四有新人”、“钻石王老五”,他在“交际”,他也不一定会刻意地去利用,但他心里肯定明白这种暧昧对他有利。一个白手起家的男人,很早就懂得为自己争取他想要的,在积累财富的路上一路厮杀,把成败看得重于一切。
席间他问穆自民什么时候回家,穆自民说要到腊月二十七。他问:“怎么那么晚?”穆自民说:“有些厂要赶在春节之前出完货,所以很忙。”
辜总接着又问:“你怎么不带晓天一起回兴宁呢?”
穆自民说:“我们客家人是不能带没结婚的男人回家过年的。”
辜总说:“会有这样的规矩?奇怪。”
我心里很不痛快,但为了避免尴尬,急忙招呼大家吃菜,算是把这件事情给糊弄过去了。
回到家里,我没说什么,就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穆自民冲完凉,看我失落地坐在那里,眼里露出一丝歉意,走到我的面前说:“怎么了?”
我说:“没什么,我睡不着。”
她拉着我的手说:“走吧,早点睡哦。”
那天晚上,我坚硬得像一根铁棍,好像被无数柔软的小手紧紧地抓住一样,温暖而湿润。穆自民还是像往常那样的呻吟,不过现在听起来是那么的真实而美妙。
她叫“天啊,让我死吧!用力快用力……”
第二天,我起床上班的时候,还抱着她温存了一阵子。我发现,我心中的猜忌好像一时间都不见了。
穆自民要回家那几天,我们俩似乎突然有了激情,晚上很早就回家,做饭,吃饱了就上床,上了床就做爱。好像要补上前一阵子因为冷战而落下的功课一样。
任何事都容易上瘾,一旦习惯,很难改变。那几天,我甚至佩服起我自己来了,按我现在这个状态,估计当只“鸭”都没什么问题吧?
不过那几天,每次做完以后穆自民都会喜欢傻傻地追问我一个问题:“你爱我吗?有多爱?”
我一般不回答,总是找借口回避这个问题。不过,我偶尔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那就是穆自民在床上的表现太过激情。一个男人十之八九会很享受一个在床上很放得开的女人,但他多半会嘀咕:她对其他男人是不是也这样?
腊月二十七的下午,我把穆自民送上一辆开往兴宁的大客车,临上车时,我说:“你知道吗?我真想送你回家,即使把你放在你家门外我立刻就走也好!”
穆自民没有回答,但是我马上看到一股清泉从她美丽的眼睛里奔涌而出。
来鹏城两年,我得到的更多是伤心与疲惫,经历过一次又一次的失败与挫折,我更加感到在这个城市的压力。鹏城的每一天都有点让人觉得喘不过气来,其实现在对鹏城的认识和小时候的向往真的有好一段差距,但如果再有机会让我选择一次的话,我觉得我还会选择鹏城。这个地方虽然使人身心疲惫,但同时它也给你一种向上的动力。
早晨,我睡得正香,忽然一阵电话铃声将我从梦中惊醒。我以为是穆自民,接起来却是一个陌生的男声。
“请问,穆自民在家吗?”对方问。
“哦,不好意思,她不在,请问有什么事情需要我转达吗?”我给自己倒了杯水。
“你是晓天吧,可能你不记得我了,我和你吃过饭的。”我记起了那个中年男人。
“你好,我记得。请问,你是她什么人?”我问。
“哦,我是她爸爸。”
这句话如同霹雳一样,把我劈傻了。穆自民去哪里了?她不是说要回家吗?那她现在到哪里去了?出车祸?不大像,这几天新闻上没有说有鹏城到兴宁的客车出事。
“你好,你打她手机吧。”我故作镇静。
“我这两天一直在打她手机,可一直关机,我就是想问一问她什么时候回来过年。”穆自民爸爸说。
我说:“是这样啊,等见到她我叫她打电话给你好吗?”
对方很客气地放了电话,我心里却掀起了巨大波澜。毫无疑问,穆自民对我和家里都撒了谎。一种巨大的伤痛,无法弥补地留在了我的内心深处。
我一个人痛苦地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拿起电话,给穆自民留了言:无论你在哪里,都希望你给你父母打个电话,他们在等待离家的女儿回家过年,晓天。
我相信穆自民能明白这条留言的意义,放下电话,我的心也陷入一片苦涩。从听到穆自民撒的第一个谎,我就开始担心:她会不会以后还对我撒谎啊?从她第一次撒谎,我开始疑惑:不知道明天还会重复今天的故事吗?从她第一次撒谎,我开始伤心:她会不会是根本就不爱我……我不知道,这一切是不是每个人都曾经历过。我和她之间的感情,开始人为地被她撕裂开一个裂口,我很痛苦,我无法理解她,我的耐心在一点点逝去,我不明白我跟她之间该怎么继续才更有意义。
我拿起电话打了阿撒的电话,她说她在吃饭,我说:“你吃完饭来我这里吧。”我很清楚叫阿撒来我们要干什么,可是在这样一个痛苦的夜晚,我不这样又能怎样?
爱情应该坦诚,也不是没有隐私!但这种隐私要有个限度。恋爱不是结婚,所以你要明白对方不是属于你一个人的,所以她有权利和别的男人接近!但这种接近绝对不是欺骗。
我最不能忍受的就是欺骗,我宁愿听到的是真话而不是谎言,什么我都能接受都能够明白,可为什么她会向我撒谎?除非她爱我是假的,否则真爱是不需要用谎言来维护的。
十点多,阿撒终于来了。一进门,我就把她抱住,这样就可以不让阿撒看见我痛苦的眼神。
“你到底怎么啦?”阿撒吃惊地问。
“我……”我一时语塞,一边扶着阿撒坐在沙发上一边用手按住她的额头,并顺着脸颊抚摸下来,把我的关怀与温柔完全播撒到她的身上。
“你今天到底怎么啦。”阿撒瞪大了眼睛。
“可能是累吧……我的头很痛……”我说着做出一副很痛苦的表情。
“你不是感冒了吧!”阿撒的眼泪滑落下来。
见我默默摇头,阿撒把她纤细白嫩的手按在我的额头上。我感到一丝冰凉,她用那关切的目光注视着我说:“没吃饭吧?我给你做。”
“不用了,不用了。”我不敢正视阿撒的目光,那会把我内心彻底地摧毁的。穆自民现在在做什么?是不是也在哪个男人的怀里?
我起身一把将阿撒搂入怀中,深深地感到了她的柔软。眼泪开始在我眼眶里打转,我强忍着不让它流下来,伸手慢慢地抚摸阿撒柔如瀑布般的长发。她已经停止了流泪,很享受地在我怀中喘息着,那起伏的胸脯让我有了真切的感觉,穆自民给我的痛苦似乎也渐渐淡了下去。
吃完阿撒给我做的晚饭后,她说要回去。她走后我便开始睡觉,直到被一阵敲门声惊醒。
我一看表,已经是夜里一点多,打开门,门外站着的赫然是桑川和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
我说:“这么晚了你来干什么?”
他一屁股坐到沙发上,点上一支烟说:“晓天,这回你可无论如何得救救我。”
我厌恶地说:“你就不能换点新词儿?救救你,你怎么天天需要别人救?你自己就不知道救自己?”
桑川嘿嘿一笑说:“还是你了解我,你看,我刚交了一个女朋友,没钱过年了,你这回无论如何得帮帮我了吧?”
我说:“我帮你,谁来帮我啊?你怎么从来不站在别人的角度上考虑问题啊?你知道我现在有多困难吗?”
桑川又把烟灰随便乱弹,一边说:“你困难?说出来谁信啊?再说,你有能力,再大的困难你也能克服。而我就不行了,我现在是山穷水尽了,你要是不帮我,我连年都过不去了。”
我看也不看桑川说:“你过不过得去年关我什么事?”
见我如此,桑川气恼起来,就说:“你这人就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我告诉你,你要是不给我钱,我就在你这里住,吃你的喝你的,直到你给钱为止。”
我说:“你还真别以为这些能吓唬住我,你要真想在这里住,你尽管随便,我不拦着。”
“你要是真不给,我把你这里的东西都拿出去卖了!”桑川更加气急败坏起来。
我冷笑一声,“你随便,你要卖我绝对不拦着。你以为这都是什么好东西,你卖吧,卖多少钱你都拿走。”
这时,那个一直坐在一边看我们说话的女人忽然开口了,“桑老师,你不是说来看看自己的老同学吗?怎么一见面就说起这些啊?卖什么呀,这些东西你卖给收旧货的也卖不了几个钱啊?”
我没出声,坐在一边不看他们。
桑川在屋里转了转,忽然一下子跪到我面前,自己打起自己嘴巴,嘴里哀叫道:“晓天,我不是人,我是畜生,你这么帮我我还不争气,你原谅我吧!”
我吓了一跳,急忙说:“你起来,你不要这样,你女朋友还在这里,让人家看着像什么?”
桑川说:“你不原谅我,我就不起来!”
我哭笑不得,只好说:“我原谅你了。”
桑川眼里划过一丝狡黠,“你原谅我,就应该帮我是不是?”
原来他在这里等着我,这个无赖!
我想起以往他们家对我的情分,心一软说:“你叫我怎么帮你?你整天不工作,整天花天酒地,谁能帮助你啊?”
桑川跪在那里,脸上流着泪,“你要是给我五千块钱,让我渡过这个难关,年后我就去找工作。”
我哈哈大笑,心里又是一阵悲凉,“五千,你还是杀了我吧,把我的肉卖了,再加上这屋子里的东西,你看值不值五千!”然后我坐到一边不再理他。
过了好半天,桑川小心翼翼地说:“那三千总有吧?两千?不能再少了,要不我真过不去年了。”
我说:“只有五百,你要就要,不要就请便。”
这时那女人又在旁边说:“桑老师,你这是干什么?你同学也许真是有困难,五百就五百嘛,总比没有强!”
桑川耷拉着头说:“五百就五百吧。”说着从我手中接过钱,两人连门都没关就一溜烟跑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