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龙岗的路上,我打了个电话给穆自民,可是她却关机。我也没在意。到了家里,我冲了凉,正准备睡觉,忽然桑川打来电话,说有急事找我。我本来不想理他,可是他说事情万分紧急,一定要我马上赶到坪山的帝王大酒店。
我开车赶到,看见他正在门口焦急地东张西望。见我到来,他拉起我就上了电梯,说:“你快来!”我问怎么回事?他说你不要问了,你来吧。到了楼上一出电梯,两个男人赶了过来,桑川压低声音问:“他们还在吗?”男人一指一个房间,另外一个叫来服务员,拿出一个证件在她面前一晃,说:“我们是公安局的,在执行任务,请你快点把房门打开!”
服务员对这类事情似乎司空见惯,打开然后很敏捷地闪开身体。桑川立刻开门和那两个小子冲了进去。我听见里面传来一男一女的尖叫声。
桑川示意我进去。我进了房间,却看见了一个不堪的场面,一对男女赤身裸体地缩在床上,一副被单盖住他们的敏感部位。男的我不认识,女的赫然正是穆自民。
开门那个男人对我说:“你是李总?”我点点头,大脑一片混乱。他继续说:“我是派出所的。我们接到举报,说这里有人****嫖娼。但是,桑先生说,女的你可能认识,所以他叫了你来。请问,这女人你认识吗?”
我看了看脸色惨白的穆自民,咬了咬牙,说:“不认识。”说着转身走出房间。
我往电梯边走,桑川追了出来说:“晓天,你怎么走了,我告诉你,那男的是个公务员,还是局长呢,你不借此敲他一笔?”
我不看他,电梯还停在五楼。桑川继续说:“晓天,你看我够意思吧?你不在我还替你看着那个客家妹,谁叫我是你哥们儿呢?”
电梯还没来,我感觉气上不来。桑川继续说:“你不要激动,现在就抓到现行,咱们肯定能在那男的身上敲到好大一笔钱。”
我忽然感到一股火直冲脑门,对他喊道:“钱钱钱,你******就知道钱。你知道你干的是什么事吗?垃圾,你给我滚!”
桑川很诧异,“晓天,你不要狗咬吕洞宾,我为了你好,你还乱咬,你什么东西?戴了绿帽子还喊什么?要是我,我早就撒泡尿淹死了!”
电梯正好上来,我正想冲进电梯,他一把拦住我,说:“你到底按不按我的意思干?”
我用力挣脱他,按下去一楼的按钮。电梯把我和桑川分开了,我感觉自己的心也在往下沉,一直沉到无尽的深渊。
下得楼来,我打开车门坐进去,平时感到那么亲切的车子居然像座位上装了几百根钢刺。我忽然意识到,这不是穆自民的车吗?我用手在方向盘上使劲捶了两下,没有感觉到疼。
我也没开灯,脑子里面一片空白。就在这时,我发现那个警察带着穆自民和她睡觉的男人以及桑川下了楼。这时我才注意到,原来楼下还停了辆警车和几辆摩托车,还有几个治安仔在下面没有上去呢。眼看着穆自民就要上那部警车,我不知怎么,下车冲到车门前,拦住穆自民,对那警察说:“警官,对不起,他们不是****嫖娼。”
那警察看看我问:“你怎么说?你怎么能证明?”
我说:“这女人是我老婆,那男的是她以前同事。”我说这话时,穆自民的眼睛里闪出一点异样的火苗,但是很快就熄灭了。
那警察怀疑地问道:“真的?那你刚才怎么说不认识他们?”
我说:“刚才是被气糊涂了,她确实是我老婆,你放了他们吧,这事发生我也有责任。”
那警察说:“那不行,还是要到所里取个笔录,不然的话……”我忽然灵机一动,想起涂钢来,他现在已经是坪山另外一个派出所的所长了。我拨通他的电话,简单跟他说了情况,希望他能跟办案民警说说,不追究就算了。涂钢想了想叫我把电话给那警察,那警察接过电话,不知道涂钢和他说了些什么,只听见他一直在说,是,行,好。
过了一会儿,那警察把电话还给我,我听涂钢说:“这事你真能忍下去?不好好收拾一下这对狗男女?”
我说:“算了,还是我自己处理这件事吧!”涂钢叹了口气,“唉,你这人啊!说你点儿什么好呢?你再把电话给小肖。”
小肖就是那警察,又听涂钢说了几句,小肖收了线,对穆自民说:“既然你老公不予追究,就暂且不用到派出所去了。有这么好老公还搞这套,你回家好好想想吧。”穆自民连声说我错了,却是不抬头。那警察又对那男人说:“你呀,走运,要是遇到对方不讲理,今晚有你好受的,你应该好好谢谢人家李总。”那男人连声说谢谢,我没有理他。
小肖带着一群治安仔走了,桑川好像还想跟我说什么,我扭头就往停车的地方走。穆自民忽然在后面叫道:“晓天,我跟你一起回去。”
我停下脚步,心一阵剧痛,我呼了几口气,挥挥手示意她上车。桑川也要上车,我说:“你自己走!”桑川一步赶到我车门前,按住我的车门,“晓天,你也太不讲究了,我辛辛苦苦忙活了半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你就这么走了?”我看见他的眼睛在昏暗的路灯下闪着狼一样的光。
我把钱包打开,把里面的钱都拿出来塞给他,然后上车发动引擎就走。
尽管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路上还是很多车,以前我不管多晚开车都没有像今天这样感到如此没有方向感、速度感和距离感,几次旁边经过的车都打开车窗骂我,我也没有反应,只是一直向前开。
我跟在一辆拉空心砖的货车后边,当我开到金鼎大酒店前面的时候,那车忽然一颠簸,从车上掉下一块空心砖,那砖在路面上立刻摔成两半,按往常,我一定会躲过去,可是这次,我竟然不知道躲闪,当车轮压上去以后,我忽然感到车头向右一倾,方向立刻摇摆起来。我暗叫不好,立刻把稳方向,打开右转向,迅速把车停在路边。
穆自民连声问:“怎么啦,怎么啦?”我没说话,立刻下车查看,我发现右前轮已经没气了,不禁惊出一头汗,幸亏处理得当,否则像我刚才的速度,真有翻车的危险。
我对刚下来的穆自民说:“轮胎没气了。”她问怎么办,我说,“怎么办?换备胎呗。”
好不容易换完轮胎,我看自己活像个土地爷,一身土,还有一身油,便我对穆自民说:“你来开车吧。我自己搭车回去。”她很奇怪,问我为什么?我说:“我怕脏了你的车。”
她说:“怕什么,还能脏过我?”这话一说完,我不由得愣住了。我心里不由一震,是啊,我在干吗?我的表现不就是在嫌她脏吗?女人谁也不能保证自己不出轨,总统夫人也不能保证,部长夫人也不能保证。也许女人天生都是****的,无论平时多么正经,但在某些时候就会露出真面目。
见我不说话,穆自民把车钥匙拍到我手里,自己一屁股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上,再也不说话。
人在遭遇突然事件时可以隐蔽许多东西,它有时让人无法理性思考。我望着穆自民一副没有表情的样子,恍惚间,感觉时光如梭。几年的光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刹那间重重地砸在心上。
我越想越糊涂,越想心情越糟,但还是坐到驾驶位上,打开发动机。这回也奇怪,我的思维忽然清晰起来,车就像我身体的一部分,怎样操纵都如我所愿。很快我们就到了家里,我把车停在穆自民楼下的停车场,我们谁也没下车,都沉默着。不知过了多久,她干着嗓子说:“还是到我那里坐坐吧。”
我没有反应地熄了火,木然地跟着她上了楼。进了门,穆自民说:“你先去洗洗吧。”然后拿来一套我平时放在这里的换洗衣物。
我在洗手间打开冷水,拼命地冲洗着自己,不知道是在洗自己的身体还是在洗自己的思想。我在问自己,穆自民出轨也许应该归罪于我,她为什么要出轨,为什么我自己不反省一下,反而想兴师问罪?
我走出房间,穆自民没有在客厅里,我在沙发上坐下,电视里正在演一个宫廷戏,好像是一个太后和小叔子私通的故事。再换个频道,又是一个言情剧,说的是一个女孩和有妇之夫同居的故事。我关了电视,躺在沙发上,也许是这两天太累了,不知不觉迷糊起来。
我再次醒来是被高月的电话吵醒的,她问我在哪里?我说在龙岗,她说:“我现在和黄总在回公司的路上,他的两个朋友要跟我们一起去看我们的别墅,他们在另外一部车上。”
我问:“几点了?”她说你睡糊涂了?现在已经是早上九点多了。我一激灵,这才注意到,几缕阳光从窗帘透入。我发现,我是躺在床上。旁边却没有人。床肯定是穆自民的床,她并不在。我努力地想了想昨天晚上的事,却是一片空白,只有那个似梦非梦的感觉依然历历在目。我掀开空调被,发现自己什么也没穿。再看床头柜上,放着我平时放在这里的一套衣服。我穿好走出房间,客厅里没有人,餐桌上放着一煲白粥和一碟咸菜。
我匆忙吃了几口,就下楼开车,刚一摸方向盘,我心里一动,这不还是穆自民的车吗?我应该还给她才是啊。于是,我拨她的电话,关机。开车到她公司,公司的人说她早上没来。我又打电话给彭老板,彭老板说早上穆自民送来了一些钱然后就走了。
这时,高月又打电话问我到哪里了,我说正在往公司赶。然后,我打电话给王慧,叫她多带黄总的朋友看看,一定要把他们拖住。又打电话给洪旋真,说自己在往公司赶的路上,要是客户能成交的话,叫她代表我给客户昨天的价位。洪旋真问我,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晚,我说,我在和一个客户谈事情耽误了。这是我第一次在这个公司说谎,我总不能说自己因为女朋友红杏出墙,搞到后半夜才回家吧?
到了公司,黄总和两个朋友已经走了,我问高月为什么没有把他们留住,高月说那两个人有急事要回厂里,不过,态度倒很好,表示很有兴趣。我没说什么,只是觉得因为琐事耽误了工作而惴惴不安。
这时,下面有电话上来,说有位陈先生找我,问我见不见。我回忆了一下,觉得自己并不认识一位陈先生,但是,正好赶上没什么事情,还是叫他上来了。
不一会儿,一位年轻帅气的小伙子走进我的房间。见面就说,我受你的一位老朋友的委托来买你一套别墅。我问是谁,他说是赵老板。我搜罗一遍大脑,觉得自己并不认识一位姓赵的老板。就问,你是不是找错人了?那姓陈的小伙子说,自己没有找错人,是赵老板派他来的,指明找我买。我问,“他要选什么价位的,多大面积的说了吗?”小陈说道:“老板全权委托李总你为他选房,选好后由我替他签字办理相关手续。”接着,他介绍说自己是老板的律师。
尽管我满心狐疑,但是上门的买卖咱又不能往外推。于是,我向他推荐了一套七百多平方米的别墅,并且带他看了看。陈律师打了个电话,问价格如何,我就报了个昨天给黄总的价格,对方说可以。于是,陈律师拿出委托书,我们开始签约。户主是个安徽人,身份证上的照片看起来有点眼熟,但还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办好手续,留下支票,陈律师走了。我更加纳闷,这买房的人是谁啊?我回到办公室,洪旋真笑眯眯地走过来,“晓天,一个早上就谈成交了?好本事啊。”我尴尬地笑着,心里却像小偷一样。
中午吃饭的时候,我按老规矩坐在我招来的那群女孩子旁边,颜宪义也端着饭过来坐在我旁边。他问我:“晚上准备干什么?”我说:“得回龙岗,家里有些事情要处理。”他笑了,“你是不是有些怕你那女朋友啊?一天不回去都不行?”我说:“什么怕不怕的,我是真的有事。”颜宪义说:“那真是太遗憾了,本来我是想介绍个人给你认识的,既然你有事,就以后再说啦。”
王惠在一旁问:“李总,你女朋友漂亮吗?”还没等我说,高月在一边插道:“李总女朋友可是龙岗靓女的偶像啊,既漂亮又有钱,还是老板呢。”我很奇怪,问高月,“怎么,你认识她?”高月笑道:“别忘了,穆小姐的许多客户我也熟悉啊。”高月把客户两个字咬得很重,而且还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我感到脸一红,知道高月应该是很了解穆自民的底细,心里立刻又痛了起来。
王惠似乎很感兴趣,接着问:“高月,你说说,李总的女朋友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另外几个女孩子也吵着,“高月,你说说嘛。”
高月喝口汤,看看颜宪义,又看看我,说:“李总的女朋友嘛,智慧、温柔、善解人意,而且特别能交际。”
李爱群接着问:“具体点儿嘛。”
高月开始收拾餐具,含笑说:“具体一点嘛,我就不能再说了,省得李总炒我鱿鱼。不过,我比不了李总女朋友,我的终身事业是婚姻。”
本来我是想晚上回龙岗把车还给穆自民的,既然如此,我就缓缓吧。但是,我还是打了电话给穆自民,她静静地听我说要把车子还给她的想法,也没说什么,说:“等你方便的时候吧。另外,刘书记刚才打电话说周六他要在家里杀头猪,希望你和我能去,你不要忘了。”我问:“你真的想去?你不是怕他对你图谋不轨吗?”穆自民说:“在他家他还能怎么样?再说,我这样的人,有人图谋就该偷着乐吧。”我知道她话里的潜台词,但是,我不知道怎么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