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龙岗就那么小,就在逛街那些日子里,我遇到过穆自民、阿撒,甚至遇到过章楠,这时她已经调到区政府工作,而且还做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官。只是,她离婚以后一直没有再婚,我问她为什么没有再找一个,她说没合适的。我开玩笑说辜总现在不是还没有固定的女朋友吗?她笑笑说他要是像你这么上进就好了。这话是当着万惠说的,我看看万惠,她依旧斯斯文文地笑着,似乎我们说的事情与她无关。
公司新项目现在也处于刚刚开工,我做的事情也不多,因为没有销售任务,所以我的工作做的主要是招商工作。但不招不知道,一招吓一跳。原来我这个项目的原始设计都是按最低标准来的,而主力商家要求的荷载、柱距、层高、卸货区、隔油池、降温池、污水处理系统、背景音乐系统、排烟系统都没有。不仅如此,中央空调、电容量、供水等等也都达不到要求。于是,我提出一个全面更改设计的报告,并计算出,如果按主力商家的要求更改设计,建筑成本和安装成本至少要增加五千多万。
我的报告就像一块大石头扔进一口古井,本来很平静的水面立刻溅起巨大的水花。原来一直恶斗的总经理刘斐和常务副总经理马上对我产生了抵触。就连跟我一起来的主管工程的副总经理也对我产生了敌意。为什么?这些人以前都不懂商业地产,面对原始设计根本没有人提出过异议。而我的报告无疑说明这些人都是外行,都是拿公司工资而没有为公司着想。王维岚虽然没有反对我,但是我看得出至少她也不支持我。
有一天,贾文斌叫我去他办公室,问我这样做的理由。我说,“我们的项目地处黄金旺地,天生丽质,我们做就要把它做好。这个项目如果没有一个主力商家,尤其是国际品牌的商家进驻,它的商业价值就会大打折扣,我们的销售,乃至升值都会出现较大问题。我们现在的设计,不要说大品牌的商家不会进驻,就是小的杂牌军也未必进驻。”
贾文斌说,“那未必,有个国际大商家就想把我们的商场都包下来,而且还要先打一笔钱过来。”
我笑了,“贾总,我招商根本就没有考虑过这样的商家。他们是做什么的?是做工业区里面那种所谓的百货加超市的。它在鹏城东莞一带有多少店?十几家而已,而且品牌效应怎么和沃尔玛、家乐福这样的品牌比?你要是找一个这样的商家,你的商铺和住宅至少要少卖几个亿。你算算,增加五千万和少卖几个亿哪方合适就好了。”
贾文斌说,“可是,刘总他们都反对增加成本啊。”
我冷笑一声,“嘿嘿,不增加成本?与其说是为公司着想,不如说是在害公司。建一座不能用的死楼,公司到时可是真得想想后果了。”
在那次我和贾文斌谈过以后,我明显感觉到了他对我的冷淡。而他的冷淡更助长了刘斐他们对我的敌意,刘斐甚至开始大张旗鼓地招什么招商总监。什么意思?就是别人看老板对李晓天的招商不满意,要另起炉灶了。狗的鼻子总是很灵的。曹操给荀彧一个空饭盒,荀先生是聪明人,一看这是主子不让吃饭了,那还说什么呀,写个谢恩的遗嘱,找个死法上路吧。我李晓天虽然不是狗,但是自知之明还是有的,于是我选择了辞职。
我一辞职,电话开始多起来,有读MBA的同学,有这些年在社会上交往的地产界的朋友,也有其他行业的人邀我加入其公司。
我一时拿不定主意,就和万惠商量。她没有什么意见,只是说先等等看吧,不要那么急。这时候,她已经组建了一个小的财务公司,替一些小企业做做账什么的,收入虽然不如以前在陈耀杰的公司,但是很稳定。
听说我辞职了,陈耀杰总找我喝酒,我知道他手里有块地,但是是工业用地,他一直想把它转换功能用来发展住宅,陪陈耀杰和我在一起经常喝酒的人主要都是一些台湾人和回国来寻求机会的华侨,因为我暂时没有什么事做,所以他们也喜欢叫我,因为他们一打电话,我肯定没有什么事,基本上能做到随叫随到。
马荣华听说我辞职以后,也打电话给我希望我能过去帮她。我考虑到我和她的那种关系,迟迟没有答应。我为什么没有去她那里?就是因为我感觉到我们的身份不同。她是老板,我是打工仔。老板与打工仔的不同,那就是当老板的可以支配别人,而打工仔必须被别人支配,并且这种支配是全方位的。我对我能否适应给马荣华打工没有信心。
廖文范也找我,开始每次都是说给我找项目或者介绍工作,可是见了几面我就看出,她似乎对和我上床更感兴趣,那以后她再打电话我也有意推脱了。
我开始对万惠搞的小家有了兴趣,但看到她整天跑来跑去感到不安,就想买部车子给她。她不同意,说这样开销太大。不过她提出一个建议,说可以考虑在国税和地税附近买个房子。正好,雅豪祥苑有套房子很合适,一百六十多个平方米,价格也不贵,我们就买下来了。
赋闲在家可不是什么好事,哪个男人也不愿意坐吃山空啊。在装修房子那段时间,我开始考虑去应聘。有两个公司可以让我考虑,一个是一家商业企业,另外一家是有背景的房地产公司。怎样选择我一时比较困惑。
我也不是没有想到过独立创业。可创业要有几个必要的条件,一是好的项目,二是必要的资金,三是严密的管理,四是团结的团队。我仔细分析了一下,这些条件我都具备,可是又都欠缺些火候。
家里听说我在和万惠同居,我爸爸妈妈就跑过来看万惠。万惠的贤惠是没得说的。几天下来,就把我妈搞得晕晕乎乎,甚至把我姥姥留给她的一副手镯也给了万惠。本来我还不着急,叫我妈妈这一忽悠,我开始有点架不住了。
万惠嘴上没说什么,可是我看得出来,她是很想结婚的。一天,我正和我爸妈及万惠在万佳超市逛,忽然遇到了桑川,他以前和我爸妈是很熟的,见到了就叔叔长婶婶短地叫个不停,搞得我爸妈十分高兴,非要请桑川到家吃饭。我搬到雅豪祥苑以后就没和桑川怎么来往,而他经过我给他还了那笔冤枉债以后好像也不好意思见我。这次相遇,我心里其实不怎么舒服,暗暗埋怨老妈,干吗叫桑川来家里呢?但老妈话既然开口,就得这么办了。到了家里,桑川就四处看,不住地咋舌,不住地说什么晓天就是有本事,现在能住这么好的房子,李叔李婶真是有福气等等,搞得我爸连喝了好几杯。
桑川以前不认识万惠,见到万惠也不住地称赞她漂亮,做菜好口味,家里收拾得好等等,似乎万惠就是天下一等一的美女和主妇一样。
我妈更是飘飘然,不停地夸万惠。酒到酣处,我妈忽然说:“晓天,你看你也快四十了,人家万惠也快三十了,俩人感情不错,干脆就结婚算了。”
不要因为寂寞而错爱,不要因为错爱而寂寞一生,我一直都是这么执著,寻找我的真爱,但一直都没有成功。来到鹏城以后,我有过不少的女人,可是有过真爱吗?我不知道。而万惠又是我的真爱吗?我自己也说不清。人生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凤凰卫视里面说“人生就像旅行,不在乎目的地,而在乎沿途的风景”。又有人说不要被沿途的风景迷惑,我现在觉得非常的迷茫。
饭后喝茶,桑川看着在厨房里收拾东西的万惠,对我说:“算了,别老这山看着那山高了,结了算了。”
开始几天,我还以刚刚买了房子经济比较紧张作为推托的借口,可当万惠把她这么多年的积蓄都拿出来说是要作为结婚的费用时,我就不好再说什么了。
仪式是下午七点举行的,为什么选择这个时间,贾文斌说是考虑到大家一般是六点才下班,留段时间给大家赶到这里才好。万惠她妈说要搞个接亲的仪式,于是贾文斌不知道在哪里找来些朋友弄了个挺豪华的车队。各种高档车披红挂绿,前呼后拥,一辆接一辆。
辜总不知道是怎么安排的,酒店门口鲜花布满,人流穿梭,处处显得很干净。万惠的婚纱显得特别白,脸画得我都不认识了。很多人都赞美她漂亮,我心里却想,你搞那么漂亮干什么,不是便宜了别人的眼睛?
我挽着万惠,她灿烂的笑容感染着我,我们共倒香槟,互换戒指,我很感动,第一次觉得结婚是那么的美好和令人兴奋!忽然想起了我和前妻生的那个儿子,他现在在做什么?吃饭了吗?情绪不由又有点低落。
仪式刚刚搞完,辜总过来跟我说:“晓天,不好了,来宾太多,现在加了五桌也不够啊。”
我问:“还差多少?”
辜总说:“至少也还差七八桌,关键是饭店没有预备那么多东西。”
贾文斌在一边张罗道:“这样,后来的有什么上什么,海参龙虾的随便,我付账。”我说那怎么好,他说,“什么好不好的,就算我送礼了。”
婚礼很顺利,我看见了阿撒、章楠夫妇、丁莹夫妇,也看见了梁琪等老同事。马荣华是和她哥哥来的,送了很漂亮的一个水晶工艺品。王惠带着一群女孩子叽叽喳喳地要万惠敬酒,我看见桑川、齐丰等几个人对高月大献殷勤。
刘杰和朱之远他们和一些官员在一起,我很纳闷,我没通知什么官员,他们怎么来得这么齐?洪旋真和她老公混迹于他们其中,很是活跃。
正好是我们那个MBA班毕业,几乎所有同学和老师都来了,大家逼着我喝了好多酒,好在我酒量还行,不然的话还真趴下了。
阿群和阿美坐在万惠家的一群香港朋友中,看见我之后特地给了我一个红包,说是安妮送的,我的心忽然一阵剧痛,阿玲的音容一下子出现在我的面前,万惠问我怎么了,我说可能酒喝急了。
万惠表现得很出色,礼貌得体,赢得了大家的称赞,尤其是她那些香港亲戚似乎都很羡慕她。
婚礼很快结束了,一些好朋友由辜总和贾文斌安排去唱歌。我叫人把万惠家人和我父母送到另外一套房子去住,我和万惠回到雅豪祥苑的新家。她问我感觉怎么样。我没说什么,冲了凉躺在沙发上。
一切浮华过后是平静,有一个爱你的你爱的人,平静地生活,共同积累财富,缓缓的释放财富,这些就足够了。
今天这一晚的记忆是令人激动和温馨的。可是两个人能否长久地在一起,不是靠刻意的浪漫和奢华的生活,而是看能否经得起平凡日子的考验。
快要睡时,我忽然问自己,“今天穆自民为什么没来?”我不知道为什么这时候会想起她,拿出电话找到她的号码,想拨却又没有拨。
结婚后的一天,我正在家里上网,万惠出去取客户资料。忽然有人在楼下按门铃,老爸去问,说是快递。
来人站在门口,说是要我签名。我签了名,打开一看,是一张发票,上面写明是一部液晶电视机。那时候的液晶电视很贵,我家里现在用的不过是一部普通的电视,是谁送的呢?我一时拿不准。
万惠回来后,正好赶上电视机已经送到,她也很奇怪,谁送的呢?
晚上的时候,我接到穆自民的电话,她问:“电视收到了吗?”
我说,“我早就该想到是你,谢谢,我收到了。”
她又问,“你老婆还喜欢吗?”
我说:“喜欢,对了,你怎么没有来?”
她说,“对不起,我不能去,因为我怀孕了。”
我很吃惊,脱口而出问道:“你怀孕了,谁的?”穆自民没有回答,只是说她自己想要个孩子。
过了很久,我才知道,当时她确实怀孕了,孩子是刘书记的,但她和刘书记的事情被刘书记的老婆知道了,带了几个孩子去穆自民家里大闹。穆自民受到惊吓流产了,由于以前她也流过两个,这次彻底伤害了她,再也不能生育了。
刘书记给了她一笔钱,再也没有来往。而穆自民,在和几个靓仔谈过几次恋爱以后,就再也不谈了。至今还是单身一人。
在我人生遇到的女人之中,穆自民是最特殊的一个,我不知道她到底心里究竟想的是什么,我更不知道我在她心里到底是什么位置。而我心里想起她就不舒服,她的成功与失败我都时刻关心,就连她现在跟某个男人在某个地方一起吃饭被我看见,我都会吃醋。
喜欢,是一种心情;爱,是一种感情。我和穆自民之间到底是什么呢?
我认为,我和穆自民的关系是比朋友多一点爱,比爱人少一点亲密的特殊关系,一种边缘的情感,一种暧昧的纠缠,而没有责任和义务的担当。我相信每一段感情开始的时候都是有感情的,或者说或多或少都有爱情的存在的,要不然不会付出那么多,不会追求那么久,不会牵挂那么长。原本我们的爱情我们的激情呢?难道平淡真的是一切事物发展的必然吗?连感情也逃不脱吗?即使就是现在,我在敲打这段文字的时候,穆自民也会出现在我的脑海里。
多年以后,万惠在对我和穆自民的关系进行了一番分析以后说了这么一段话:“如果你不是爱得天翻地覆,把什么道德、舆论全然抛开,把在商场上被伤得血淋淋的她变为爱人,就不要以爱的名义再去伤害人家。”我不知道她说的是不是有道理,也许是因为我懦弱,没有敢去拯救她。
老爸老妈终于因为水土不服,饮食不习惯回老家去了。临走时,万惠拉着我妈的手哭得梨花带雨,我妈一直夸我有福气,找了个好媳妇,我也一时不好说什么。
爸妈走后,我开始认真考虑自己的未来,考虑来考虑去,还是犹豫不决,是自己创业当老板还是去大公司舒舒服服当职业经理人,我不知道这两条截然不同的路会把我的人生带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