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理他,开车带上保安队长和管理部主任径直回了公司。到公司时,我看见那两台的士从办公室前驶出,估计是崔立明打了电话给他们。
到了下午四点多的时候,崔立明才回到公司,不过这回他是打车回来的。他来到我的办公室,告诉我他用自己那部破奔驰顶了那几个人的债。
我不知道他还有多少债,也不想问,因为他早已在我心中从人那一栏给PASS了。他想跟我解释些什么,正好我来了一个朋友,就没有听。
合伙生意就是难,有困难时一个靠一个,一个埋怨一个,有利益时一个整一个。就像这次我遇到的几个合作伙伴,人家陈耀杰和詹春、魏明没什么说的,人家就是出钱或者出政策,可是崔立明就不同了,贪婪,狭隘,狡诈,人所有的缺点他似乎都有。国君奇还好一点,但是也具有很多难以克服的缺点,我真是很后悔创立这个公司。
现在,公司的业务在我的管理下比较正规,国君奇一般也不怎么管事。我知道,他正在处理那件比较棘手的事情。还好他很快用个人的钱还上了滥发的奖金,不久周梅主动辞了职,事情似乎就这么了结了。可不久的一天,周梅老公又打电话给我,说要我马上到龙岗城龙花园,他又把他们抓住了。
我很烦,就说:“那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我管不着。”
那边一听我这样说,就恶狠狠地说:“你不管是吧,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割了他的****!”
电话那边传来国君奇凄惨的求救声,我急忙叫对方住手等我过去,结果是我付了五万块现金人家才放人。
我一点也不怀疑国君奇和周梅是真心的,我相信后来他处理这件事也是真诚的,可关键就在于他处理不当。
考虑到我最近要有相当长的时间来陪老婆,所以急需一个很好的助理来帮我处理一些日常事务。经过我和国君奇商量,我将支耀华请来,为此我还让贾文斌好顿取笑,说我肯定是想上那小女孩。
几个朋友也不知道在哪里听到我公司情况很不好,合作伙伴也不怎么样,就几次打电话,希望我能回去帮他们。我何尝不想回去啊,可是回得去吗?不说我是把来鹏城这么多年的血本投了进来,人家陈耀杰他们怎么办?
我明明知道自己已经上了一列我自己控制不住的正在下坡的列车,现在下也许受伤还不会太重,当列车越来越快的时候,也许就会粉身碎骨。可是,我还是想拯救它,不仅是为自己,为荣誉,也是为了友情。
男人到这个世界上是干什么来了,就是来解决问题来了,要不还男人干什么?
支耀华的到来使我能专心在家里照看万惠。不过还是经常和在妇产科做主任的那个朋友交流一下怎么才能安全。他说万惠现在身体不错,小孩的状况也不错,叫我不要担心。
听说万惠要生了,章楠送来些客家月子酒,叫我到时候给万惠炖鸡吃。我说自己不会做,正好那天穆自民在,她笑道:“有咱这正宗客家妹,还怕你老婆到时候没有黄酒鸡吃?”
按预产期已经过了五六天了,可是万惠的肚子还是没有动静,本来说要来伺候她月子的母亲突然摔了,经检查是肱骨骨折,这下子好,就连她嫂子也来不了了。
妇产科的那个朋友对我说要尽快给万惠做手术,因为他怕时间一长会造成羊水浑浊,于是我们俩定了手术时间。
手术的前几个小时,穆自民赶到了医院,她说怕到时候没有人,有什么事她好帮忙。
手术定在晚上十点,我和穆自民看到万惠被推进手术室。
等待是漫长的,仿佛时间都停止了。天很冷,穆自民只穿了一件毛衣。我把外套脱下来披在她身上,她突然叹口气,“唉,我真羡慕你老婆。”我知道她下面想说什么,就借口去洗手间,没叫她说下去。
刚一回到手术室前面,有一个个子高大的男医生过来对我说:“你是万惠的家属吗?”
我说:“是的。”
他说:“你跟我来一下。”我看了一眼穆自民就跟他上了电梯,谁知他按的不是回产科的楼层,而是另外一层。
出了电梯,我发现是儿科,大惑不解。
那男医生把我带到医生办公室,对我说:“你的小孩出生了,情况很不好,你要签字。”说完,提笔写了一张病重通知书,我看上面写的是缺铁缺血性脑病。
我惊讶地问:“严重吗?”
医生说:“很严重,你在这里签字。小孩要住院,你下楼去办理一下住院手续。”
我的脑子一下子混沌起来,怎么会是这样?但很快冷静下来,先到穆自民那里交代她等下万惠出来不要对她说小孩子的事情,然后到楼下办好小孩住院手续。回到楼上,穆自民已经把小孩子送到病房,我看见医生护士都很紧张,给小孩打头皮针,还吸了氧。
我来不及多问,又到楼下,跟护士把万惠送回病房。好在她现在处于深度麻醉阶段。我看着护士给她打上吊瓶,没什么事以后,重新回到儿科病房。
一进门,我发现穆自民正伏在孩子的身边,用棉签一点一点润孩子的嘴唇。一霎间,我的心酸得不行。
见我回来,穆自民问我,“你老婆怎么样?”我说她麻醉还没有醒过来。穆自民说:“这样吧,咱俩分分工,我今天晚上看孩子,你去看他妈妈。”
事情既然如此,我也只好同意了,接下来的八九天,孩子住院,万惠住院,家里的小保姆除了能做做饭之外,其余的她还真做不了什么。我和穆自民一个照顾孩子,一个照顾万惠。那几天我睡了不到十几个小时,穆自民也睡得很少。医院的医生和护士都不知道穆自民和我们是什么关系,问我,我就说是我表妹。
在孩子住院期间,国君奇带着老婆来看了万惠和孩子,还偷偷还了前些日子我替他出的五万块钱。他告诉我,他现在又招了个工程部经理,有了这个工程部经理可以限制崔立明与工程队的接触,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我没想什么,就说你看着办吧。
孩子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发现并不是什么缺铁缺血性脑病,就是出生时,有段时间没有呼吸。产科主任是我朋友,怕孩子出现什么不好的情况才叫来儿科主任的,而儿科主任又怕真出现问题,所以才下了病重通知书。在经过CT检查没什么问题后,医生决定让孩子出院。
万惠也早已经拆线,见孩子平安,马上要求出院。我能理解她,估计她在医院一天也待不下去了。
穆自民先开车将万惠和孩子的用品装了一车送回我们在雅豪的家,我自己开车带着些简单的东西,将万惠和小孩带回来。
一进屋,我大吃一惊,穆自民、阿撒她们把我家装饰得像个幼儿园,花花绿绿的就像过年。
孩子的出生固然叫我兴奋不已,可工作上出现的一件事却又让我心烦起来。新来的工程部经理发现,在修建施工道路过程中,国君奇找来的那个工程队虚报工程量,而这个工程量却是崔立明签字认可的。这下子就难了,责任究竟在谁呢?是国君奇暗中搞的鬼,还是崔立明吃了人家回扣不得不签这个字呢?
我找来工程部经理,他说他叫工程部的工程师重新测量了一下整个道路所用的土方量,以及所用的碎石和石粉的量,发现工程队报的和实际发生的量相差三分之一不止。我找来一些原始的单据进行核查,所有的单据都是崔立明签的。这我就有些奇怪,因为有现场工程师,这些应该是由现场工程师来签才对啊,怎么会是由崔立明来拍板呢?
我找来国君奇,把这些东西拿给他看。他看完以后没有作声,半晌他对我说,“李总,这件事我肯定有责任,我现在去找工程队谈,有了结果我向你汇报。”
毕竟工程队是国君奇找来的,经过一番工作,对方才说,原来崔立明找他谈话,说自己急需两万块钱,作为回报,他在工程量上给找平。工程队自然不敢得罪这个所谓的甲方老总,只得答应他。于是,便出现了现在的情况,一条不到三十万的路竟然高出预算这么多来。
我非常惊诧崔立明的大胆和无知,难道他不知道在我和国君奇面前搞这些小动作迟早会暴露的吗?
接下来的调查那就更令人吃惊了,他叫地勘队在惠州给他租了房子并预付了一年的房租,叫土方队的人拿了一笔钱给他那个小蜜。本来这些当初给他机会时我就已经预见到了,当初我的想法是,只要是能在同等条件下,尽量照顾他。但现在的情况是,地勘对他有意见,土方队对他有意见。大家本来都是带资的,做起工程来已经捉襟见肘,再加上一个贪得无厌的所谓甲方老总,大家都苦不堪言。
这下子我绝对不能再忍受崔立明的为所欲为,我和国君奇联名写了关于崔立明情况的报告发给董事会成员,要求对崔立明的情况进行处理。董事会成员非常气愤,甚至有人提出要开除他。但后来经过综合考虑,由于崔立明知道公司内部的很多情况,开除他恐怕他会狗急跳墙对公司不利。经过协商,大家决定保留他股东身份和副总经理职务,工资由原来每月八千降为四千,只负责公司的后勤工作,工程、招商、经营、财务等等重要事宜他一律不准参与。
2006年的春节到了,今年的春节不比往年,今年我有了儿子。提前很多天,我就打电话叫爸妈从哈尔滨来过年,并且打电话邀请万惠的父母和哥嫂也来鹏城。反正家里的房子有三套,能住得下。不过,万惠提出个问题,说其实现在家里也可以住得下,如果怕老人之间生活习惯不同,可以考虑在雅豪或者九州再买一套小一点儿的叫他们晚上过去住。我想想也有道理,就四处看了几套,最后在九州看好了一套七十多平方米的房子。房主是因为赌博被人催债催得紧,急于出手,所以,我以低于市场价很多的价格买到了这套房子。由于我在房地产交易中心有很好的关系,不到半个月就办好了过户手续。这时我父母已经到了鹏城,那套房我们决定给万惠的父母和哥嫂住。
快要到春节的时候,我接到一个大学同学的电话,他说春节的时候准备带另外两个同学连同老婆孩子到鹏城来过春节,大约是初二到。听说同学来,我叫穆自民和阿撒把碧湖的房子给仔细打扫了一番。另一套房子已经出租。于是我又调整了一下,叫万惠的父母和哥嫂回我这里住,空出九州的房子给同学住。
因为这次来的人多,我又把公司平时接送客人的一辆奥德赛开回家,阿撒不回家,她妈妈又到上海弟弟那里过年,于是我叫她开我的车,我开奥德赛。但这样还是觉得车子不够,我又跟公司打了招呼,叫他们留一部江铃瑞风给我随时调用。
虽然万惠的母亲刚刚痊愈,但思念女儿心切,来的时候还是带了大量的衣物和食物。我笑道,这孩子现在的衣服穿到三四岁也穿不完。
万华和万惠爸爸倒是没有像她妈和嫂子一样整天把孩子抱个不停,他们两个跟我谈这谈那,看得出来,对我这个女婿或者妹夫还是很满意的。
那几天,我嫌麻烦就总带他们出去吃,平时他们在老家习惯了潮州菜,现在我让他们把各种风味尝了个遍。万华开着那部江铃瑞风,没几天就把龙岗及周围道路搞得很熟,不愧是当警察的。平时我在家里是不喝酒的,但是朋友送的酒很多,这时候,我打开酒柜叫万华和老爷子挑。他们好像不大习惯,我就挑好酒给他们。
我爸妈跟岳父岳母关系处理得还不错,四个老头老太太整天东拉西扯不知道说些什么。我妈妈身体不好,一般不做什么,家里的事情就是万惠妈妈、嫂子和小保姆来做。万惠嫂子这时也看出小保姆也就是能打扫一下卫生,帮不上万惠什么忙,就悄悄跟万惠说,想春节以后把她带回去。万惠问我的意思,我想想,说还是不要带回去了,她家里很困难,出了正月,我在山本惠子厂里帮她找份工作好了。
春节的前两天,支耀华和两个女员工来家里做客。可不知道为什么,万惠对支耀华总是很冷淡,对另外两个女孩子倒很热情。
由于我爸妈从东北来和万惠家人来都带了很多土特产,所以春节也没什么置办的,就是买点菜就好了。鹏城又不让放鞭炮,所以也没什么意思。倒是万华家小孩很喜欢春节,我给他买了好些新衣服,打扮得像个小地主。
除夕的年夜饭是在我一个朋友开的一个很大的酒楼吃的。他搞了一间很大的房给我们,那天的菜品也精致,酒有好几种,喝得我们全家都很高兴。
在出门的时候,我偶然遇到韩芒,他得知我有了儿子,便包了个很大的红包给我小孩,又给我爸妈、万惠爸妈以及万华的小孩买了很多东西。
这是我这么多年过的第一个热闹的春节,尽管工作上还有很多烦心事,但其乐融融的家庭幸福暂且让我忘了那些不快。
初二下午,我和阿撒到机场接客人。万华开着那部江铃瑞风带着他爸妈和我爸妈去仙湖上香去了。家里只留下小保姆和万惠。小孩子尽管在出生的时候吓了大家一跳,现在已经非常健康了,就是有些湿疹,问了当医生的朋友,他们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只是说要用金银花水给洗洗。
春节的时候机场热闹非凡,我很奇怪,这些人春节的时候不好好在家过年,天南地北的折腾什么呢?
等了好久,我那几个同学才出来,里面除了一个在一个县级市当副市长的同学高枫我这几年见过几次以外,其他两个同学初旭和郝思南都十多年没有见过了。
老同学见面分外亲切,大家紧紧拥抱,似乎有无数的话要说。我给几个小孩子每人一个红包,开始叫阿撒帮忙将行李往车上搬。郝思南问我:“这是你老婆吗?”
我笑道:“老婆还在家里,这是我朋友。”
回龙岗的路上,阿撒拉着几个朋友老婆在前面,我和几个同学和小孩在后面。大家问我这么多年在鹏城的一些情况,我简单介绍了些。大家都不胜唏嘘,说没有想到,我在鹏城这么多年吃了这么多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