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游戏瓦洛兰记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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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祖安郊外的晚上

“加德大人!”所有的卫兵都迅速整齐地分列两旁,向发出这一命令的人行着注目礼。

来人是祖安城的城防军总领,加德。平日里他很少到执勤的第一线,不过这两天上头给的压力比较大,他决定四处巡视一下工作,确保不会出什么岔子。方才他刚走到祖安城南三门,就看见卫兵放行了一辆马车。虽然他对自己手下的工作能力始终保持着信任,但是在特殊时期,他想给这些人展现一下城防军总领当年的工作风范。于是他喝住了那辆马车。

城南三门是一个较小的偏门,马车就这样停在门中,占据了大部分通道,本来稀疏的过客瞬间也拥堵在了一起。车夫从马车上跳下,低着头走过来,问道:“这位大人,可是有什么吩咐?”

“刚才说的话你没听见么!把帽子摘了让我看看!”加德的语气十分严厉,作为一名总领,他需要这样的气势来震慑自己的下属。

“小人自幼脸上便有顽疾,怕吓到别人,才一直戴着这个草帽的。大人您还是别看这些碍眼的东西了吧。”车夫说得诚恳而又体贴。

“喂,瑞里斯,你怎么一直在发抖啊。”旁边的一个卫兵悄悄地问他,不过他并没有回答。他已经紧张地说不出来话了,他刚刚放过的逃犯竟然被加德大人拦了下来!如果被发现了,自己的罪名可不仅是玩忽职守那么简单了。他只好祈祷加德大人相信这个人的说法,虽然他自己都没有相信。

“洛克法的海怪我都见过,怎么可能会被你的脸吓到。快点把帽子摘了!”加德催促道。

被堵在城门无法通过的人越来越多,他们围成了一圈看着场内发生的事情。车夫依然站在那里低着头,没有说话,也没有做任何动作。

加德一歪头,身后走出两个卫兵。他们走上前擒住了车夫的胳膊,一脚踹在他的膝窝处,将他按跪在地。

“最近祖安在通缉两个罪犯,你一直不肯露出自己的真面目,就是心虚吧。”加德活动着手腕走向前,“那么,就让我看看,你是格雷福斯呢,还是崔斯特呢?”说完这句话,加德一脚踢飞了车夫的草帽,拽着他的头发,让他抬起了头。

映入加德眼中的是一张普通的中年男子的脸,只不过额头处有一大片粉红色的肉状凸起,像是一团蠕动的虫子。这张脸不属于格雷福斯,也不属于崔斯特。

加德不死心地扯着车夫的脸,但是也没能拽下来人皮面具一类的东西。围观的群众中响起了纷纷的议论声,加德冷哼一声,松开了手,匆匆地领着卫兵前往了下一个城门。

车夫默默地站起身,默默地捡回了自己的帽子戴回头上,低着头走向自己的马车。一阵令人牙酸的“吱嘎”声慢慢远去,拥堵的人们依次接受检查,陆续通过了城门。而瑞里斯,他双眼失神地站在原地,完全搞不清发生了什么。

马车不急不缓地向前行进了一段距离,祖安城渐渐被灌木的枝杈挡在了视线外面,车夫勒马停下了车。

“出来吧。这周围没有哨站,暂时安全了。”

马车底传来一阵响动,随后一个身影从里面翻滚而出。他活动活动已经发麻的手脚,朝着车夫咧嘴一笑:“多谢了,老疤脸。”

此人自然是崔斯特。

他知道哈特博士不会放任他逃离祖安,而命运又暂时处于无法使用的状态,他只能动用一点小把戏。在赌场上,如果你不想别人把注意力都放在你的手法上,那就尽量把骰盅弄得可疑一些。同样的道理,如果你不想让别人仔细搜查马车,那就找一个看起来像通缉犯伪装成的车夫就好。

老疤脸是崔斯特的一个赌友,胆子大,办事稳妥,身材和年龄同崔斯特相似。最重要的是,忠于钱财。

崔斯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小袋子丢给老疤脸,对方接过来,打开看了一眼,满意地系在了腰间。

“我只能帮到这了,后面的路自己走吧,我得赶回去玩牌了。”

“你应该考虑去诺克萨斯的地下赌场玩玩了。那边可有趣多了,我这点家当都是在那边赚来的。”崔斯特诱惑道。

“我和你可不一样,我在祖安有妻子孩子的。”老疤脸淡淡地回绝了。

崔斯特也没坚持,耸了耸肩,一头钻进马车里开始翻找自己的斗篷和帽子。待他整理完一身行头出来的时候,老疤脸已经没了影。崔斯特屈着一条腿坐到了车夫的位置,嘴里叼着一张扑克牌,手里拎着马鞭,摇摇晃晃地继续向南进发。本来去往暗影岛,应该取道向西,穿过皮尔特沃夫后,在弗雷尔卓德乘船——那是瓦洛兰大陆唯一发往死人岛的船。不过事发匆忙,崔斯特只好启用了原本为格雷福斯准备的逃离路线。到达诺克萨斯过境之后,再沿着铁脊山脉行进好了。

祖安所处的地域偏北,本来秋末就已经见不到什么好风景,加之严重的污染,一路上崔斯特看到的都是荒凉破败的景象。不过他并不在意。获得魔法能力后,他第一次有机会静下心来体会其中的奥妙,也是第一次有机会正式地思考该如何拯救伊芙琳。崔斯特在她被掳走的这半年里,尽可能地搜集了所有关于暗影岛的信息。但是除了知道了前去的路线外,这个孤岛仍然笼罩在一团黑雾下,神秘莫测。毕竟,没有一个活着的人类曾经抵达过那里。或者说,有人到过哪里,但是从没有人能回来。这就是崔斯特想要魔法的原因。他深知,连底牌都没有的赌局,是不可能获胜的。

崔斯特在心里盘算着自己此行有几分把握能成功。自己赖以进攻的手段,就是那副三色的扑克牌了。换算下来的话,相当于随身携带了用不尽的魔法炮,而且操控起来要更加得心应手。而“命运”是他最后的王牌。只不过这张王牌让崔斯特有些头疼。他并不能精确地感知到,使用一次“命运”后,其中耗费的符文能量需要多久才能补充回来。换句话说,这种瞬移的能力,一旦发生战斗,可能只有一次的使用机会。

“是不是应该找个帮手啊。”崔斯特叹息道。

太阳一点点沉下了山,倦鸟归巢,这就是黄昏。朦朦的月亮爬上来,清风入林,这就是夜晚。马车的轮子不知道转动了多少圈,轧出了两条深深地辙印,带着崔斯特来到了祖安城的远郊外。

崔斯特觉得有一点疲惫,找了一处林间的空地停下了马车。他解开马具,放那匹老马自己去周围找些草吃。虽然应该都是些枯草,可是至少聊胜于无。停车的地方树立着两方残破的石柱,上面还有藤蔓植物枯死的茎叶,看样子它们曾经能拼合成一道宏伟的大门。崔斯特倚在石柱上,一张牌在手指间蝴蝶穿花般旋转,不停变换着颜色。月色已经比之前明亮了不少,林间的样子都能看得清楚。崔斯特不知不觉地哼起了小曲。

“深夜森林里四处静悄悄,只有风儿在轻轻唱。夜色多么好,心儿多爽朗,在这迷人的晚上。夜色多么好,心儿多爽朗,在这迷人的晚上…”

这首歌叫《祖安郊外的晚上》,是崔斯特很多年前在诺克萨斯的时候,听一个年轻的男孩哼唱的。他记不清那个男孩的名字了,不过他记得那个男孩苍白的面孔和修长的双手。

“那是一双多么完美的赌徒手啊,不知道现在那双手在做着什么事情。”崔斯特不无遗憾地想到。

忽然,他手中的扑克牌毫无征兆地飞了出去,远处一声利刃刺入身体的声音响起。崔斯特微微转头看过去,是一只双脚朝天的乌鸦,腹部插着一张扑克牌躺在地上。他微微摇了摇头,可能是在嘲笑自己的敏感。不过很快他轻松的神态就消失了。就在刚刚乌鸦落地的地方,一根细细的木棍戳进了松软的腐殖土里。木棍是一把镰刀的柄,而这把镰刀,被一个松松垮垮的稻草人握在手里。稻草人的双眼冒着幽绿的光,背后有一片黑压压的云,那是密密堆叠在一起的群鸦。

林间的老马传来一声悠长的哀蹄,一股恐惧的凉意在空中扩散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