捻军,是太平天国时期,北方农民抗清武装组成。它的前身是捻党,又称捻子。淮北方言,“捻”即一股一伙的意思。捻党产生于清康熙年间,本为民间穷苦群众的反清结社,成员有农民、手工业者、盐贩、饥民、游勇等,活动地域早期在皖北淝水和涡河流域,后逐渐扩展到山东、河南、江苏、湖北各地。嘉庆元年至九年(1796~1804)的川楚白莲教大起义失败后,捻党的活动日渐活跃起来。当时,在安徽、河南、山东交界地区,一些不堪封建压迫的贫苦农民和无业游民,临时结成一个个分散隐蔽的集团,“自号为捻”,从事抗粮、抗差、吃大户以及杀富济贫的斗争。不少盐贩也结伙成捻,保运私盐于各地,同清政府盐巡相对抗。初期,捻党实际是一种不定型的群众反抗组织,它聚则为捻,散则为民,无固定的组织和群众。各捻之间互不统属,人数也不一致,小捻子数人、数十人,大捻子一二百人不等。捻党的首领,起初称“响老”,后来称“捻首”,多是地方上行侠仗义、打抱不平的人物。在他们的倡导下,各地捻党的影响越来越大。
鸦片战争以后,随着全国各地农民反抗斗争的普遍展开,安徽、河南等地的穷苦群众也纷纷结捻。到咸丰元年(1851年),淮北一带已是村村有捻,庄庄有捻。同年,河南南阳和南召等地捻党在乔建德和李大、李二领导下,分别聚千人起义;凤阳、颍州等地捻党也揭竿而起。次年,安徽亳州一带捻党首领张乐行(即张洛行)、龚得树等人,在雉河集(今涡阳)聚众万人,起义抗清,并攻占河南永城等地。接着,永城马金标、毫州朱洪占、宿州李殿元等十八个捻首各自率众起义,号称“十八铺”(即十八股),拥立张乐行为总领袖,在蒙城、毫州等地从事抗清斗争。咸丰三年(1853),太平天国北伐军路经安徽、河南,捻党闻风响应,遍地而起。从此,捻党脱离反清结社的状态,进入武装抗清的新阶段;其起义武装,即被称为“捻军”。
各路捻军在同清军和地主团练的斗争中,日益感到只有联合起来才能共御公敌。咸丰五年(1855)秋,各路捻军首领齐集安徽毫州雉河集,举行“会盟”。会上,公推张乐行为“大汉盟主”,决定建立五旗军制。按会议规定,盟主是捻军的最高统帅,“各旗统将,皆听盟主调遣”①,但无人事任免权。盟主之下的五色总旗各设总目,称“大趟主”确定以张乐行兼领黄旗,龚得树领白旗,韩奇峰兼领蓝旗,苏添福领黑旗,侯士伟兼领红旗;五旗之外,还有各种镶边旗、八卦旗、花旗、绿旗等。会议用大汉盟主张乐行的名义祭告天地,发布文告,颁发《行军条例》。文告痛斥清朝官吏“酷以济贪,视民如仇”和搜刮民脂民膏的暴行,阐明捻军“救我残黎,除奸诛暴,以减公忿”的起义宗旨,宣布“禁止抢掠,严缉奸淫”②的军事纪律。通过这次会盟,捻军在组织上由分散趋于统一,在政治上有了比较明确的反清目标。
雉河集会盟后,捻军力量迅速扩大。他们以雉河集总部为基地,不断派兵四出,攻打清军。咸丰五年八月(1855年9月),张乐行、苏添福率众3万余人出击,首先在庙集击败颍州知府陆希浞部,接着又于泥秋集打败河南道员张维翰部。随后,捻军挥师北入河南,攻破夏邑,继而则东出江苏砀山,西扑商丘马牧集,南下包围毫州,占领蒙城,并分兵攻打鹿邑和颍上,捻军声势大振。当捻军以重兵围攻毫州之际,河南按察使余炳涛于十月二十八日(12月7日)乘虚袭占雉河集。张乐行等随即撤回毫州,率部沿涡河南下,旋又折向东北,围攻河南永城,迫使余炳涛撤出雉河集而驰援豫东。十一月九日(12月17日),捻军在永城附近麻种集,大败负责剿捻的湖南提督武隆额部,乘胜攻占夏邑,再围归德府城。后张乐行得悉清军援兵纷至,遂撤围返回雉河集。咸丰六年二月(1856年3月),张乐行等集中四、五万人,分兵五路再次进军河南。捻军在击败参将成龄、道员张维翰部后,进围归德城,但不久又撤回雉河集。
这时,捻军已有相当实力,其人数达十余万人,其控制区域“南至颍霍,北抵萧、砀,东接怀远,西连归德”。在军事上,它“进退绰如,纵横跌宕,所向无前”③。但它的弱点也是明显的。首先,雉河集会盟后,捻军在组织上并未达到完全的统一。各旗基本上是按宗族、亲戚、乡里关系结合起来的,彼此互不统属,各种集团林立,每旗内部也无固定编制,大旗之下的小旗,人数自几十人至数百人不等,成员在各旗之间可随意流动,组织极为松散。其次,各旗捻军并非全部脱产的专门武装。一般地说,在捻军控制区,农民即捻军,捻军即农民。部队既无固定的军饷供给制度,也缺乏军事训练,武器装备更为简陋,因此其战斗力就不可能得到充分发挥。第三,在政治上缺乏远大目标。它不仅未能乘胜建立政权,巩固和发展胜利成果,相反地,十几万大军只是在为解决眼前衣食问题而奔波,即所谓“于春秋二时,援旗麾众,焚掠自近及远,负载而归。饱食欢呼,粮尽再出,有如贸易者”④。这样,捻军即不可能消灭敌人有生力量,而一旦遇到主力清军则又必然遭到惨败。咸丰六年三月(1856年4月),清廷严令河南巡抚英桂督师剿办捻军。英桂采取分进合击,稳步前进的作战方针,命给事中袁甲三、南阳总兵邱联恩等部为主力,从毫州以北向南进攻;以傅振邦、侍卫伊兴额部从永城、宿州向西南进攻,夹击雉河集。战斗开始后,捻军接连失利。清军乘胜推进,于五月十七日(6月19日)攻占雉河集。为调动敌人,张乐行等率部南下,渡过颍河,击败乡勇王庭兰部,占领豫皖边界商业重镇三河尖,然后,乘敌向豫东南集中,蒙毫一带守备空虚之际,捻军又沿淮河东行,于七月二十四日(8月24日)重返雉河集。清军大队随即扑来,张乐行不得已,率主力再次南下淮河流域,于咸丰七年一月(1857年2月)重占三河尖。
此时,太平天国经天京事变后,力量大为削弱,淮南防务相当脆弱,迫切需要团结友军共同对敌。张乐行、龚得树等首领在淮北屡战失利,受到清军的巨大压力,也亟望得到太平军的支持和帮助。基于这种共同需要,二月九日(3月4日),太平军与捻军会师于霍邱城外。经过协商,决定两军联合行动,捻军全体成员蓄发、受印信,使用太平军旗帜,接受太平天国的封号和领导,张乐行被封为“征北”主将,苏添福被封为“立天侯”,张宗禹被封为“石天燕”。但捻军“听封而不听调”,不改变原有的领导系统和制度,不出境远征,联合并非合并。此后,捻军分别与陈玉成、李秀成部配合,在河南固始、安徽霍丘、颍上、正阳关、寿州等地作战。五月(6月),捻军被清军围困于正阳关,经几个月的鏖战,关内捻军粮食用尽,加之瘟疫流行,处境异常困难。后李秀成派援军赶到,于八月二十五日(10月12日),接应关内捻军冲出重围,撤至六安。不久,六安捻军内部发生分裂,以蓝旗旗主刘永敬(刘饿狼)及其侄刘天台(小白龙)为首,反对与太平天国联合,主张重返皖北,张乐行、龚得树反对他们的意见,并以阴谋叛变罪名将他们杀害。蓝旗部众大愤,擅自由六安返回淮北。从此,捻军分裂为淮北与淮南两部分,淮兆捻军向山东和河南远征打粮,淮南捻军继续和太平天国联合作战。
咸丰八年四月十二日(1858年5月24日)夜,六安捻军正同清军激战时。被胜保收买的捻军头目偷开城门,清军蜂拥而入。六安失守后,捻军在张乐行、龚得树、孙葵心、姜台凌等率领下,沿淠河北上,渡过淮河,四月二十一日(6月2日)攻占淮河北岸怀远城。在此因政治主张不同,孙葵心、姜台凌率部北归颍州,从而不再与张乐行部合作。为配合太平军解除江北大营对天京围困的军事行动,捻军在龚得树的指挥下,沿淮河东进,先后攻克临淮关及凤阳府县两城。这样,捻军就控制了淮河中段,切断了清军的水上交通,把淮河北岸捻军的抗清和南岸太平天国的革命斗争联接了起来。与此同时,淮北捻军孙葵心等曾一度深入到鲁西南地区,攻占城武、单县、曹县三城,随后经河南退回皖北,给清朝山东、河南地方统治以重大打击。就在这一年,太平军打破了江北大营对天京的围攻,接着又取得三河战役的胜利。从而使太平天国江北占领区得到进一步巩固。
然而当捻军和太平军接连取得重大胜利之际,东战场发生了李昭寿和薛之元的叛变,北战场也发生了一系列捻军首领叛变的事件,因此,太平天国和捻军又陷于被动。咸丰九年(1859年3月),陈玉成在庐州西面的官亭击溃李孟群部清军后,乘胜东进,于同年夏,先后攻占安徽天台、盱眙,进攻滁州、耒安,迫使钦差大臣胜保所部退守盱眙东北的蒋坝。切断了驻定远的安徽巡抚翁同书与胜保部的联系。捻军龚得树部万余人遂由怀远南下,配合太平军吴如孝部再次围攻定远。翁同书在东西粮道均被切断的情况下,于六月十八日(7月17日),弃城逃往寿州。捻军占领定远后,进一步扩大了淮南的控制地区,与庐州太平军辖区联成一片,同时打击了捻军内部在李昭寿、薛之元叛变后出现的投降暗流,暂时稳定了内部。
捻军控制淮河中游,切断了安徽清军的粮饷通道,加上淮北捻军四出活动,引起清廷震惊。十月五日(10月30日),胜保丁忧,命署漕运总督袁甲三署钦差大臣,督办皖省军务。同时胜保趁淮军主力集中于淮南,淮河北岸的怀远守军力量减弱之机,督令副都统穆腾阿和总兵滕家胜等率清兵3千多人乘机进攻怀远。从定远、庐州派出的捻军和太平军援军被阻于淮河以南。张洛行在外援无望的情况下,于十月十四日(11月8日)退出怀远,退守临淮关和定远。十一月十一日(12月4日),袁甲三在离临淮关30里的张家沟接署钦差大臣职务后,迅速集结兵力,总兵力由3千余人猛增至一万余人。接着袁乘捻军配合陈玉成部在潜山、太湖一带与清军作战之机,于十二月十八日(1860年1月10日)攻占临淮关。咸丰十年一月四日(1860年1月26日),清廷以胜保剿捻无功,撤去其钦差大臣职务,命往河南督办攻剿事宜,以副都统关保为其帮办;命云南提督傅振邦督办徐(州)、宿(州)一带攻剿事宜,以总兵田在田为帮办;袁甲三仍署理钦差大臣,督办皖省军务,除巡抚翁同书仍为帮办外,加派副都统穆滕阿帮办军务。袁甲三在占领苏临淮关后,督军围攻凤阳,于咸丰十年一月二十二日(1860年2月13日),诱擒守卫风阳的捻军首领张隆;次日捻首邓政明献城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