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公版宋元学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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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5章 巽斋学案(全氏补本)(1)

巽斋学案序录

祖望谨案:「巽斋之宗晦翁,不知所自。考之沧洲弟子,庐陵有欧阳谦之,实尝从游,巽斋其后人邪﹖其遗书宗旨,不可考见,然巽斋之门有文山,径畈之门有迭山,可以见宋儒讲学之无负于国矣。述《巽斋学案》。(梓材案:是卷学案,谢山所特立,黄氏补本亦因《序录》而补之。然考巽斋为刘月涧门人,月涧则江古心学侣也,而《序录》疑其为欧阳希逊后人,以为晦翁再传,可耳。)

刘氏门人(晦翁再传。)

著作欧阳巽斋先生守道

欧阳守道,字公权,吉州人。初名巽,自以更名应举非是,当祭必称巽。少孤贫,无师,自力于学。年未三十,翕然以德行为乡郡儒宗。淳佑元年第进士,授雩都主簿。调赣州司户,守江文忠公作白鹭洲书院,首致先生为诸生讲说。湖南转运副使吴子良聘为岳麓书院副山长,先生初升讲,发明孟氏正人心、承三圣之说,学者悦服。(梓材案:此下有「宗人仲齐至,又荐必泰于当道」九十余字,今改为仲齐父子,立传于后。)子良请先生复还吉州。文忠入为国子祭酒,荐为史馆检阅,召试馆职,授秘书省正字。历迁秘书郎,转对,言:「家给人足,必使中外臣庶无复前日言利之风而后可。」以言罢。先生徒步出钱塘门,惟书两箧而已。度宗立,特旨与祠。少传吕文德诏举贤凡九十六人,先生与焉。添差通判建昌军,以谢庙堂曰:「史赞大将军不荐士,今大将军荐士矣,而某何以得此于大将军哉。幸尝蒙召,擢备数三馆,异时或者谓其放废无聊,托身诸贵人,亏伤国体,则宁得而解,愿仍赐祠禄足矣。」迁著作郎,卒,家无一钱。有《易故》、文集。(从黄氏补本录入。)

附录

文文山祭先生文曰:「先生之学,如布帛菽粟,求为有益于世用,而不为高谈虚语以自标榜于一时。先生之文,如水之有源,如木之有本,与人臣言依于忠,与人子言依于孝,不为蔓衍而支离。先生之心,其真如赤子,宁使人谓我迂,宁使人谓我可欺。先生之德,其慈如父母,常恐一人寒,常恐一人饥,而宁使我无卓锥。其与人也,如和风之着物,如醇醴之醉人,及其义形于色,如秋霜夏日,有不可犯之威。其为性也,如盘水之静,如佩玉之徐,及其赴人之急,如雷电风雨,互发而交驰。其持身也,如履冰,如奉盈,如处子之自洁,及其为人也,发于诚心,摧山岳,沮金石,虽谤兴毁来,而不悔其所为。天子以为贤,搢绅以为善类,海内以为名儒,而学者以为师。凤翔千仞,遥增击而去之,奈何一而不复支。以先生仁人之心,而不及试一郡,以行其惠爱。以先生作者之文,而不及登两制,以彷佛乎盘诰之遗。以先生之论议,而不及与闻国家之大政令。以先生之学术,而不及朝夕左右献纳而论思,抑童而习之,白首纷如也。虽孔、孟圣且贤,犹不免与世而差池。先生官二着不为小,年六十五不为殀,有子有孙,而又何憾于斯!死而死耳,所以不死者,其文在名山大川,诏百世而奚疑!」

巽斋学侣

讲书欧阳先生新(附子必泰。)

欧阳新,字仲齐,巽斋先生宗人也,及子必泰,先寓居长沙。闻巽斋至,往访之。初犹未识也,晤语相契,巽斋即请于吴子良,礼先生为岳丽书院讲书。先生讲《礼记》「天降时雨,山川出云」一章,巽斋起曰:「长沙自有仲齐,吾何为至此。」踰年,先生卒,巽斋哭之恸,自铭其墓。又荐必泰于当道。(从黄氏补本录入。)

(梓材谨案:《湖南通志》载:先生之父安时,自庐陵徙浏阳之马渡,遂为浏阳人。先生以经学着。元时以曾孙玄官赠中奉大夫,追封冀国公。又案:张文穆起岩为《欧阳龙生神道碑》,以先生之字为仲斋,荆溪吴公以礼聘为讲书,因寓长沙云。)

巽斋门人(晦翁三传。)

忠烈文文山先生天祥

文天祥,字宋瑞,又字履善,吉水人。年甫弱冠,理宗亲拔进士第一。考官王应麟奏曰:「是卷古谊若龟鉴,忠肝如铁石,敢为得人贺。」历除直学士院,累以台论罢。援钱若水例致仕。咸淳九年,起为湖南提刑,因见故相江文忠公。文忠素奇先生志节,语及国事,愀然曰:「吾老矣。世道之责,其在君乎﹖」江上报急,诏天下勤王。先生捧诏涕泣,遂起兵,诸豪杰皆应,有众万人。事闻,以江西提刑安抚使召入卫。其友止之,先生曰:「吾亦知其然也。第国家养育臣庶三百余年,一旦有急,征天下兵,无一人一骑入关者。吾深恨于此,故不自量力,而以身徇之,庶天下忠臣义士将有闻风而起者。义胜者谋立,人众者功济,如此,则社稷犹可保也。」德佑初,除右丞相兼枢密使。元兵至,奉使军前,被拘,亡入真州,泛海至温州。益王立,拜右丞相,以都督出兵江西。兵败被执,囚于燕京四年,不屈,死柴市,年四十七。衣带中有赞曰:「孔曰成仁,孟曰取义,惟其义尽,所以仁至。读圣贤书,所学何事,而今而后,庶几无媿。」(从黄氏补本录人。)

御试策

臣闻,圣人之心,天地之心也,天地之道,圣人之道也,分而言之,则道自道,天地自天地,圣人自圣人,合而言之,则道一不息也,天地一不息也,圣人亦一不息也。臣请溯其本源言之。茫茫堪舆,坱圠无垠,浑浑元气,变化无端,人心仁义礼智之性未赋也,人心刚柔善恶之气未禀也。当是时,未有人心,先有五行,未有五行,先有阴阳,未有阴阳,先有无极太极,未有无极太极,则太虚无形,冲漠无朕,而先有此道。未有物之先,而道具焉,道之体也。既有物之后,而道行焉,道之用也。其体则微,其用甚广,即人心而道在人心,即五行而道在五行,即阴阳而道在阴阳,即无极太极而道在无极太极,贯显微,兼费隐,包小大,通物我。何以若此哉﹖道之在天下,犹水之在地中,地中无往而非水,天下无往而非道,水一不息之流也,道一不息之用也。天以澄着,则日月星辰循其经,地以靖谧,则山川草木顺其常,人极以昭明,则君臣父子安其伦,流行古今,纲纪造化,何莫由斯道也。一日而道息焉,虽三才不能以自立。道之不息,功用固如此。夫圣人体天地之不息者也,天地以此道而不息,圣人亦以此道而不息。圣人立不息之体,则敛于修身;推不息之用,则散于治人。立不息之体,则寓于致知以下之工夫;推不息之用,则显于齐家治国平天下之效验。立不息之体,则本之精神心术之微;推不息之用,则达之礼乐刑政之着。圣人之所以为圣人者,犹天地之所以为天地也。道之在天地间者,常久而不息,圣人之于道,其可以顷刻息邪﹖言不息之理者,莫如《大易》,莫如《中庸》。《大易》之道,至于《干》道变化,各正性命,保合太和,而圣人之论法天,乃归之自强不息;《中庸》之道,至于溥博渊泉,上天之载,无声无臭,而圣人之论配天地,乃归之不息则久。岂非《干》之所以刚健中正纯粹精也者,一不息之道耳,是以法天者,亦以一不息;《中庸》之所以高明博厚悠久无疆者,一不息之道耳,是以配天地者,亦以一不息。以不息之心,行不息之道,圣人即不息之天地也。陛下临政愿治,于兹历年,前此不息之岁月,犹日之自朝而午,今此不息之岁月,犹日之至午而中,此正勉强行道大有功之日也。陛下勿谓,数十年间,我之所以担当宇宙,把握天地,未尝不以此道,至于今日,而道之验如此,其迂且远矣。以臣观之,道犹百里之途也,今日则适六七十之候也。进于道者,不可以中道而废,游于途者,不可以中途而画,孜孜矻矻而不自已焉,则适六七十里者,固所以为至百里之阶也。不然,自止于六七十里之间,则百里虽近,焉能以一武到哉!道无浅功,化行道者,何可以深为迂﹖道无速证,效行道者,何可以迟为远﹖惟不息则能极道之功化,惟不息则能极道之证效,气机动荡于三极之间,神釆灌注于万有之表,要自陛下此一心始。臣不暇远举,请以仁宗皇帝事为陛下陈之。仁祖一不息之天地也,康定之诏曰:「祗勤抑畏。」庆历之诏曰:「不敢荒宁。」皇佑之诏曰:「缅念为君之难,深惟履位之重。」庆历不息之心,即康定不息之心也;皇佑不息之心,即庆历不息之心也。当时仁祖以道德感天心,以福禄胜人力,国家绥静,边鄙宁谧,若可以已矣,而犹未也。至和元年,仁祖之三十三年也,方且露立仰天,以畏天变,碎通天犀,以救民生;处贾黯吏铨之职,擢公弼殿柱之名,以厚人材,以昌士习;纳景初减用之言,听范镇新兵之谏,以裕国计,以强兵力;以至讲《周礼》,薄征缓刑,而拳拳以盗赋为忧;选将帅,明纪律,而汲汲以西戎北狄为虑,仁祖之心,至此而不息,则与天地同其悠久矣。陛下之心,仁祖之心也。范祖禹有言:「欲法尧、舜,惟法仁祖。」臣亦曰:「欲法帝王,惟法仁祖。」法仁祖,则可至天德,愿加圣心焉。

臣闻,帝王行道之心,一不息而已矣。尧之兢兢,舜之业业,禹之孜孜,汤之栗栗,文王之不已,武王之无贰,成王之无逸,皆是物也。《三坟》远矣,《五典》犹有可论者,臣尝以《五典》所载之事推之。当是时,日月星辰之顺,以道而顺也;鸟兽草木之若,以道而若也;九功惟叙,以道而叙也;四夷来王,以道而来王也,百工以道而熙,庶事以道而康,光天之下,至于海隅苍生,盖无一而不拜帝道之赐矣,垂衣拱手,以自逸于士阶岩廊之上,夫谁曰不可!而尧、舜不然也,方且考绩之法,重于三岁,无岁而敢息也;授历之命,严于四时,无月而敢息也;凛凛乎一日二日之戒,无日而敢息也。此犹可也,授受之际,而尧之命舜,乃曰:「允执厥中。」夫谓之执者,战兢保持而不敢少放之谓也。味斯语也,则尧之不息可见已。《河图》出矣,《洛书》见矣,执中之说未闻也,而尧独言之,尧之言赘矣。而舜之命禹,乃复益之以「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之三言。;夫致察于危微精一之间,则其战兢保持之念,又有甚于尧者,舜之心其不息又何如哉!是以尧之道化,不惟验于七十年在位之日,舜之道化,不惟验于五十年祝阜之时,读「万世永赖」之语,则唐、虞而下,数千百年间,天得以为天,地得以为地,人得以为人者,皆尧、舜之赐也。然则,功化抑何其深,证效抑何其迟欤!降是而王,非固劳于帝者也,太朴日散,风气日开,人心之机械日益巧,世变之乘除不息,而圣人之所以纲维世变者,亦与之相为不息焉。俗非结绳之淳也,治非画象之古也,师不得不誓,侯不得不会,民不得不凝之以政,士不得不凝之以礼,内外异治,不得不以《釆薇》、《天保》之治治之,以至六典建官,其所以曰治曰政曰礼曰教曰刑曰事者,亦无非扶世道而不使之穷耳。以势而论之,则夏之治不如唐、虞,商之治又不如夏,周之治又不如商。帝之所以帝者,何其逸!王之所以王者,何其劳!栗栗危惧,不如非心黄屋者之为适也。始于忧勤,不如恭己南面者之为安也。然以心而观,则舜之业业,即尧之兢兢,禹之孜孜,即舜之业业,汤之栗栗,即禹之孜孜,文王之不已,武王之无贰,成王之无逸,何莫非兢兢业业,孜孜栗栗之推也﹖道之散于宇宙间者,无一日息,帝王之所以行道者,亦无一日息。帝王之心,天地之心也,尚可以帝者之为逸,而王者之为劳邪﹖臣愿陛下求帝王之道,必求帝王之心,则今日之功化证效,或可与帝王一视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