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不告而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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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姑娘

百科上说,时间是变量,随宇宙的变化而变。

时间因变而生,积累得多了,我们喜欢说成岁月,似乎这样更能引起共鸣一样,而事实也证明大抵如此,这真是个奇怪的现象。如果时间是线性的话,它对一个刹那的描述是多长,一百一十天前到现在又会有多长,是否足够激起群情。

一百一十天前是我主观臆测的距离,往事恰好在一个临界的位置,再远就要看不见,听不到,想不起了。

大概是那么多天吧,回忆这种东西,本身就是稍微不严谨的。

那天我站在房间的窗户旁边,迎着窗帘底下的风,风是那种打着旋儿微微的风,贴上脖颈很凉,钻进裤衩里很痒;逶迤的风里,不远处是一片刺槐树,花开得正盛,一串一串挂在风中,慢慢地散着暗香;更远一点的地方应该也有风,目力所及的终点是正扯着光下沉的太阳。

这时候我心里下了决心,我发誓要找个姑娘!

找到姑娘之后做什么呢?这个会有些讲究,比方说如果姑娘有一头乌黑柔顺的长发,我会送她一辆自行车,让她载着我,头发不扎起来,风扬起她的长发滚在我脸上,我一直想试试被裹着洗发水香气的头发蒙住鼻子缠住眼睛的感觉;又比方说如果是个身材特别棒的姑娘,我就拉着她逛一整天的服装店,试穿最漂亮性感的衣服,但一件都不买;如果是个表情有点呆反应慢半拍的姑娘,我就跟她装傻,然后用嘴唇偷袭她的脸蛋,之后继续装傻。

除了抱在一起亲嘴,你摸我一下我摸你两下这些事情以外,更羞耻的事情我也考虑到了,我想象得到自己会有多紧张,会紧张得手脚哆嗦,当然会纠结做还是不做,最后肯定也是落荒而逃。

事实上我来不及考虑太多有关于此的细节,我的目的是找一个姑娘,这已经是一个完整的事件,你不能逼我改口说‘找个姑娘’是过程,那是在耍流氓。

耍流氓这种事情我见得多了,可是自己从来没有干过,但可以肯定的是我绝对会耍流氓。我接触的第一个耍流氓的人是汪跛子,对流氓最初的认知也大都来自于他。

汪跛子的脚在我出生之前并不跛,在他开始耍流氓的时候,他走路开始晃,晃了好几年改不过来了,于是一直跛着。

我在夕阳底下发了誓言,裤腿里还有钻进去出不来变暖散开的晚风,脸上仍有风吹不开的坚毅。

一直以来,我都太沉默了,黄土都没有比我沉默,羔羊都比我活泼。在许多人眼里,我只是一个籍籍无名的并不十分混蛋的小混蛋,或者我根本就没有出现在他们的眼里,好像沉默是罪一样。

我决意打碎这样的局面。

固然不能像许多名人一样造个门,进去后关上干点什么,出来后就一炮而红,估计就算我开着门干点什么也没人愿看。但是我找个姑娘,也算是出人头地了吧。

用沈默默的话说,这叫出息。

我深以为是,事后知道她是在嘲讽。

沈默默的话几乎都很短很简练,却非常灵活,像泥鳅,不长且难以捉摸。比如我跟她说昨天我去爬山了,她回答说稀罕的时候,我就不知道她是羡慕还是不屑一顾的意思,又或者是喜欢?

那个我立志要找个姑娘的下午,是我至今甚至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觉得最美好的时光。

勇敢,果断,坚决,智慧,梦想。无数的光环碾碎在夕阳的光辉里笼罩着我,心灵的升华和跃动仿佛在吸收天地之间的精华。

直到太阳将最后一丝光扯进地底,我才意犹未尽地收回张开的双臂,紧紧的抱住自己,双脚并拢夹紧宽松的短裤,微风的温度降得有点快,刺槐花的清香似乎清晰了一些。

晚上我蒙在被子里狠狠地睡了一觉,直到第二天上午十点左右被窗外的喊声吵醒。

我摸下床将半个身子探出去,因为没戴眼镜,只能模糊瞧见张小超抱着篮球仰头站着,似乎是咧嘴笑了一下:“打球去。”

阳光有些刺眼,我撑了撑眼皮,还想继续睡觉,随口答道:“没空,我要去找姑娘。”

张小超转眼就不见了影,紧接着楼下传来一阵蹬蹬蹬的脚步声。我瞪着夺门而入的张小超。

他急喘着问道:“哪家姑娘?”嗓子因为干燥显得有些嘶哑。

我告诉他我要去找姑娘是内心渴求,是目的,是结果,不是行动。

张小超似乎是听懂了,蹲下身子坐在篮球上看着我撇了撇嘴,一副惊魂未定的嘴脸:“我还以为你要跟姑娘出去幽会。”

张小超特别爱演,跟他对话,你永远也无法忽视他的表情,你会觉得他是在用脸跟你讲话,有时候你甚至会产生挫败感,因为他用脸和表情说话,你说不过他。我知道还有个人也有这个能力,就是演憨豆先生的罗温·艾金森。

这时候我就产生了挫败感,以至于恼羞成怒说道:“我没空跟你去打球。”

张小超顿时软了下来,表情一变谄笑着说道:“别啊,一起去啊。您不是要找姑娘吗,篮球场上多的是,花花绿绿的都有,凭您这技术,准能吸引一大群的姑娘,周小碟不就是我在篮球场上认识的?”说完他还挤了挤眼睛。

周小碟是张小超的女朋友,长的还不错,看起来文文静静的,笑起来眼睛跟月牙儿一样,就是有点壮壮的。

这是一个很好的形容词,可以轻松地将那些有曲线但不苗条的姑娘归类,有个三十多岁的作家就用这个词描述他笔下的姑娘,我读过一些他写的东西,觉得他完全不像是个出生在七十年代的人,他写的东西比我们这些年轻人想的都疯狂,也很别出心裁;比如写一个姑娘壮壮的,比如形容姑娘的头发油光水滑的。

我没见过七八十年代的时候,姑娘们长什么样子,但要是现在你夸一个姑娘说她的头发油光水滑,对方多半认为你在暗讽她头发没洗干净,一种可能是姑娘会羞愧但表面古井无波,从此不相往来;还有一种可能是姑娘恼羞成怒,反唇相向,最后还是不相往来。

我寻思着张小超说的话未尝没有可能,于是不动声色地原谅了他,并答应跟他一起去打球。

尽管是星期六,学校还有很多住校生没有回家,男孩子因此可以无拘无束地玩球打游戏泡妹子;可是更多的姑娘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回家,她们大多三两成群,或者独自一人在校园小道上无规律往返挪动着,而且多半不会空着手,有的抱着空脸盆,有的抱着一盆颜色艳丽的衣服,还有的捧着一堆零食,极少有见怀里抱着一摞书的。

然而,我一直打球,从汗流浃背到筋疲力尽都没一个姑娘上来搭讪,甚至都没引起围观。

所以,女生喜欢打篮球的男孩子是骗人的,学校篮球场有围观惊呼的姑娘是骗人的,张小超和狗血的电影电视剧骗了我。

“可是我跟周小碟就是在这认识的。”张小超辩解道,他的表情非常倔强。

我沉默了,“那为什么不行呢?”

“你别急,今天不行,还有明天。”

于是接下来连续七天,我和张小超每天空余的时候都泡在篮球场。一周下来,我整个人黑了一层,手臂上的青筋显得更加凸显,却仍然没等来围观的姑娘。

我望着远处路上飘来飘去的姑娘,她们不回家,不远离也不靠近,正好在我眼角余光的尽头晃荡着,好像把自己当成了白菜,成心等着别人来摘。

我问张小超:“为什么她们不过来?”

张小超会意到他再次骗了我,表情紧张得似乎随时会有冷汗滴下来,连忙找来周小蝶。

结果得知一个令我和张小超都瞠目结舌的事实,周小蝶暗恋过张小超。

沈默默说:“你真单纯。”

我反思了一会,无法定断沈默默是在说我天真无邪,还是冒着傻气,不过天真无邪似乎也是骂人的。

我回复她说:“我只是想找个姑娘。”

然后沈默默沉默了。